《女巫审判法则》一只冰西瓜

36、小王子（四）

　　特伦斯看似简简单单地踏出了一步，下一秒便出现在青年的面前，青年稍微挣扎了几下，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不是特伦斯的对手，很快就老实了。

　　摩黛丝缇查看了那位王储殿下的情况，血还是热的，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青年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深深的疤痕从眉梢贯穿至下巴，眉宇间莫名地透着股愁苦：“不是我干的。”

　　特伦斯夺过青年手中的尖刀，刀刃上并没有血迹。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自己倒了。”青年愣愣地为自己辩解，语速慢慢悠悠，透着股傻气。

　　不远处传来人声，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我们先走，不然说不清楚。”摩黛丝缇当机立断。

　　“那他呢？”

　　“一起带上。”摩黛丝缇现在不想蹚这趟浑水也不行了，米纳希尔王储倒在地上，他们又是偷溜进来的，根本就说不清楚。青年又见过他们俩，万一添油加醋把事情都推到他们身上更麻烦。

　　好在青年还算听话，不吵不闹，乖乖地任由特伦斯拉着他。摩黛丝缇依仗自己对教廷的地形熟悉，三人七拐八绕地避开守卫，成功地借着前面教堂的人流跑了出去。一出大门就直奔马车。

　　马车停在教廷外一条僻静的巷子口，车夫坐在老位置上，看到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不急不缓地拉开马车门，摩黛丝缇第一个冲了进去。

　　特伦斯先把青年塞进去，自己殿后，刚扶上车门的手顿了顿，突然转过头看向车夫。

　　车夫那双黝黑空洞的眼睛回望过去，笑容像是挂在面皮上的：“有什么事吗，先生？”

　　特伦斯移开视线，什么都没说，直接上了马车。

　　摩黛丝缇早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审问青年了，她拎着那把尖刀，对准青年的脖子上下比划：“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廷？”

　　面对近在咫尺的尖刀，青年一动不动，脸上依旧是那副木木的神情：“我接了任务，来刺杀米纳希尔的王储殿下。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死了。”

　　“是谁的命令？”

　　“不能告诉你。”

　　摩黛丝缇眯了眯眼睛，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刀尖又压近了几分，透着寒气，在青年的脖子上游离：“如果我偏要你说呢？你总不会为了保守秘密，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吧？”

　　青年紧抿着唇，一副“随便你”的样子。

　　摩黛丝缇说到做到，反手在青年的脖子上割了一刀，不深，但是鲜血一下子就涌出来了，看着颇为渗人：“你到底说不说？”

　　青年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没有看到自己胸膛上的鲜血，脖子上有点疼，但还没到忍受不了的地步。

　　半躺在地上的罗拉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见到这一幕，又一次吓晕过去。

　　青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缓慢地将视线移回摩黛丝缇的脸上：“我不能告诉你，我是有职业道德的。”

　　“你是个杀手，就别提什么道德了。”特伦斯凉凉地在一旁开口道，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肯定，“你是从南大陆过来的？”

　　青年动作缓慢地把视线移到特伦斯的脸上，又迟疑地点了下脑袋。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话题转得太快，青年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摸了摸脸上狰狞的伤疤：“自己划的，凶狠一点，比较适合当杀手。”

　　特伦斯没有问题了，翻出暗格里的药箱丢给青年，让他自己包扎。

　　摩黛丝缇看看特伦斯，又看看青年，像是想到了什么，在特伦斯脑海里问道：“以前认识？”

　　特伦斯垂下眼眸，掩盖了眼中的复杂情绪，算是默认了。

　　摩黛丝缇“叩叩”敲了两下马车壁，车夫收到指令，绕开大路，专门挑着小道，越驶越偏。

　　整架马车上只有青年窸窸窣窣包扎伤口的声音。

　　等到摩黛丝缇一觉睡醒，马车正好停了下来。车夫拉开车门，摩黛丝缇拍去裙摆上的碎屑，借着特伦斯的手臂跳下马车。

　　面前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房子，院子里杂草丛生，看起来很久没有修理过了，房子的主人多半是个不修边幅的家伙。

　　摩黛丝缇敲了敲房门，又贴近耳朵仔细听了听动静，房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摩黛丝缇退后几步，提起裙摆，一脚踹了上去。大门巍然不动，倒是摩黛丝缇被震得脚跟生疼，扶着特伦斯在原地单脚跳了两下，抽着冷气，险些没有维持住自己的形象。

　　青年的脖子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飞起一脚，房门应声倒下，激起一层灰尘。

　　摩黛丝缇咳了两声，挥了挥手拂去飞灰，踏过大门的残骸，又越过地上各种杂乱摆放的工具，在半人高的一堆图纸里挖出了一个人。

　　“醒醒。”摩黛丝缇晃了晃男人的脑袋，“佩皮斯，醒醒！”

　　佩皮斯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摩黛丝缇毫不留情地拍打着男人的脸颊：“佩皮斯！给我醒过来！”

　　特伦斯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这才靠过来，翻看佩皮斯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得出了结论：“他好像是饿晕了。”

　　不会吧，不至于这么蠢吧？又没有人关着他，怎么会把自己饿晕过去。这是摩黛丝缇的第一反应。

　　然而她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似乎又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佩皮斯这家伙的确不是什么正常人，这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摩黛丝缇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水，也不管放了多少天了，直接给佩皮斯灌了下去。

　　凉水入喉，佩皮斯呛了几下，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意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摩黛丝缇……你怎么来了？”

　　“你这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多久？饿晕过去也不知道。我上周见你还是好好的，你不会从那时起就没出过门吧？”摩黛丝缇见他还认得出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忘记了，可能吧……我待在房间里没概念了……”佩皮斯真的饿得不轻，气若游丝，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特伦斯从马车上翻出剩下的一点红茶和甜点，佩皮斯已经饿到失去知觉了，也不着急，一杯热红茶慢慢下肚，感知渐渐回复过来，动作才急切起来，狼吞虎咽地一口一个塞进嘴里。

　　佩皮斯吃到最后总算缓过来了，一抹嘴察觉到了不对劲：“我的脸怎么好像有点肿？”

　　“你这是睡多了浮肿。”摩黛丝缇睁着眼睛说瞎话。

　　“怎么还有点疼？”

　　“睡觉的时候压着了。”摩黛丝缇继续胡扯。

　　“哦。”屋里没有镜子，佩皮斯也不清楚自己的脸到底什么情况，看摩黛丝缇一脸认真，也就相信了，“你来找我什么事？是人偶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不是，人偶很好用。驾车技术一流。”

　　特伦斯这才知道，车夫身上若有似无的古怪感觉是什么了，原来他根本不是个活人。

　　“那你来做什么？”佩皮斯正把地上的图纸一张一张地捡起来，仔仔细细地收好，抬起眼皮问了一句。

　　特伦斯注意到，佩皮斯其实已经有些年纪了，一说话，眼尾处便爬上细纹，只是那双眼睛并没有沾染多少尘世间的浮尘，依旧清澈干净。

　　“给你送个助手，以后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他干。”

　　“不要不要。”佩皮斯摆着手，拒绝道，“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影响我做人偶。”

　　“那就让他睡在外面给你看门，反正他身体好，风餐露宿也没有大不了的。”摩黛丝缇自顾自地决定了，“我怕没人看着，你又饿晕一次。今天还好我们过来得及时，否则你的尸体臭了说不定还没人发现。”

　　佩皮斯考虑了一下，觉得摩黛丝缇说得有道理，自己这里确实缺个人，做饭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他为了多挤出一点时间做研究，都是面包配清水。常常是一采购就是一大车，放到最后发霉了还继续吃。

　　人偶虽然好用，但毕竟没有自我意识，只能依靠指令行事就像这次。他一个人饿晕在屋子里，要不是摩黛丝缇他们，自己差一点就死了。

　　“那行吧。就让他留在这里。”佩皮斯答应了下来，又加上了一句，“但他绝对不能打扰我，否则我马上把他赶出去。”

　　“知道了，不会的。”摩黛丝缇笑眯眯地替青年答应下来。搞定了佩皮斯，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我是个杀手，请你尊重我。”三言两语未来就被决定下来的青年突然开了口，依旧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我这双手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当助手的。”

　　“先生，看来你对自己现在的状况还是不太了解。”摩黛丝缇眯了眯眼，重新亮出尖刀，“俘虏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的。要么乖乖待在这里，要么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那位王储殿下，正好你可以找他完成任务。”

　　青年察觉到了危险，摩黛丝缇真的会说到做到，他用自己不太灵光的脑子思考了十几秒，当助手好像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于是默默地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