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审判法则》一只冰西瓜

17、注视窗外的女人（十七）

　　埃弗尼亚号。

　　冷杉木手杖断裂成两截，细碎的沙提尔石飞溅而出，掉落在未知的角落中。康纳利抹去唇边的鲜血，毫不在意地将脚边的巴尼和波伊尔踢到一边，眼中密布着血丝，里面是恐怖的狂热和亢奋。

　　纵横交错的血丝布满整个房间，康纳利站在油画的面前，不顾血丝穿透了他的手掌，执着地伸出手抚向油画。

　　就在刚刚，他完成了最后的献祭。油画中的女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她仿若有了实体，慢慢地转过头看向他的方向，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康纳利……好久不见。”

　　*

　　命运女神号。

　　一行三人走出弗雷德的房间，还好现在还是深夜，一路走来船舱中空无一人，倒是方便了他们行动。走廊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走在上面悄无声息。摩黛丝缇警惕着周围的情况，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到另一个时空的埃弗尼亚号上。

　　现在想想，波伊尔的行为举止奇怪，康纳利也不正常。康纳利虽然看起来和善，但平日里也不见他对旁人有多少关心，总是淡淡地保持着距离。而且今天他明明应该在房间里为晚上的仪式做准备，却还有心思关心邻居有没有出过房门，实在是很奇怪。

　　还有一点她很在意，关于巴尼的情况……

　　“到了。”特伦斯停在船长室门口，手指放在门把手上准备拉开门。

　　“等等。”贝金赛尔制止了他，“这扇门有点不对劲。”

　　房门上雕刻着奇异的纹路，一直从顶端延伸至最下部，连门把手上都未能幸免。

　　摩黛丝缇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点，没有接触到花纹：“像是某种防御魔法，具体是什么就看不出来了。”

　　她直起身，摸着下巴又端详了片刻：“看来船长室里真的有秘密。”

　　摩黛丝缇试探性地碰触了一下，又飞快地收回手，指尖一阵麻痹，瞬间变得通红。摩黛丝缇甩了甩手，放到嘴边吹了几下，上面起了几个小水泡：“还挺厉害的，看来不能用蛮力破解了。”

　　“我来试试看。”贝金赛尔上前一步，掏出一把小刀，小心地沿着门缝划过，不知道触到什么特殊的地方，面前突然散发出一道白光，紧接着贝金赛尔便被白光击中，捂着肩膀后退几步。

　　摩黛丝缇当机立断上前一步，一手撑住贝金赛尔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一个小型魔法阵瞬间在面前展开，挡下了下一波攻击。幸运的是，门上的防御法阵似乎只是简单的示警，摩黛丝缇匆忙展开的魔法阵勉强抵挡下来，又一波攻击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没事吧？”摩黛丝缇看松了一口气，看向怀里的贝金赛尔。她脸色半垂着眼眸，脸色苍白得吓人，肩膀上一个焦黑的大洞，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灼烧后残余的味道。

　　“没事……”贝金赛尔大半的身体都压在摩黛丝缇身上，基本上全靠她的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她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只是小伤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特伦斯从摩黛丝缇手中接过贝金赛尔，把她扶到墙边坐下：“你确定吗？伤口看起来很严重，实在不行的话不要强撑。”

　　摩黛丝缇脱下斗篷盖在贝金赛尔的身上，她的身体在隐隐发抖，额头上是大滴大滴的冷汗。

　　“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贝金赛尔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手心里，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摩黛丝缇摸了摸身上，试图找到一些药，至少先把伤口处理一下，突然想起来换了衣服，身上没带几瓶魔药。最后还是特伦斯掏出了纱布和药递给了她，接触到她的目光摊了摊手：“从弗雷德的房间里顺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摩黛丝缇半蹲在贝金赛尔身边，帮她处理了伤口，伤口血肉外翻，边缘焦黑一片。刚才虽然动静不大，但难保不会有人出来查看，一旦被发现就麻烦了，摩黛丝缇只能简单地帮她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伤口。

　　“现在怎么办？是继续尝试打开船长室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贝金赛尔处理伤口需要褪下衣物，特伦斯全程都背对着她们两个人，一个人看着门上的那些花纹。

　　“破解防御法阵估计需要时间，但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算了，还是先去赫伯特的房间里找油画吧。”摩黛丝缇把斗篷给贝金赛尔穿上，又把她扶了起来。

　　特伦斯目光聚焦在某一点，那里闪烁着隐隐约约的光芒，他拿起贝金赛尔掉落在地上的小刀，小心地戳向那一点。贝金赛尔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想要出声阻止，摩黛丝缇扶着她的手紧了紧，制止了她准备脱口而出的话。

　　特伦斯将小刀抵在闪光的点上，在他的视野里，由那一点慢慢延伸，变为了一条细细的光线，接着顺着花纹蔓延至门把手上。特伦斯用小刀顺着光线划过，越到后面受到的阻力便越大。特伦斯又加上了左手，双手握持，没过多久额头上便冒出细汗。

　　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门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特伦斯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门把手，金属触感冰凉，和普通的门把手别无二致。特伦斯转动门把手，这一次没有遇到任何阻力，轻而易举地拉开了门。

　　船长室里空无一人，整个房间被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办公区，巨大的立式书架撑满整个墙面，书桌上放着羽毛笔和墨水，下面还压着几份文件。另一小部分是会客区，摆着两个小沙发，茶几上摆着两个茶杯。

　　摩黛丝缇先是扶贝金赛尔坐到沙发上安顿好，接着和特伦斯一起在船长室里翻找有价值的东西。

　　“你具体想要找什么东西？这样没头没脑的怎么行，至少得有个方向吧。”特伦斯抽出几本书翻了翻，书架上基本都是关于航海和各地风土人情的书籍。

　　“地图的原件，还有他的名字……”摩黛丝缇的声音很轻，特伦斯需要侧耳过去才能听清。

　　“名字？”

　　摩黛丝缇看了贝金赛尔一眼，她闭着眼背靠在沙发上，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么难看，没有注意到这一边。摩黛丝缇解释道，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需要知道他的真名，这很重要。名字，就是生命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知道某个人的名字可以做很多事情……”

　　特伦斯心中一凛，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他想起深夜的海风中少女浅灰色的眼睛里流转的银色花纹，以及耳边划过的那个名字。

　　“特伦斯·格兰瑟姆·奥斯蒙特。”特伦斯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脱口而出。

　　“什么？”摩黛丝缇转过头，有一点茫然，很快又反应过来，眼睛里氤氲着笑意，亮晶晶的，仿佛藏着星星，“我记住了。”

　　特伦斯避开摩黛丝缇的目光，耳根有点发烫，他走开几步去了书桌那块查看，把书柜的地方留给摩黛丝缇。

　　“找到有用的东西了吗？”贝金赛尔恢复了一点力气。走到两人身边，“不久之前，船长应该在这里和某个人谈话，桌上的两杯红茶还留有余温。我看了一下，是上好的红茶，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况且现在是在海上，更是价值连城了，能让船长拿出来招待的，一定是个重要人物。不会是弗雷德，他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大半夜的，会是谁呢？要不要回去问问弗雷德？”

　　“算了，那家伙嘴里没几句真话。问了没用。”摩黛丝缇摸着书架，试图找出暗格机关之类的东西，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道。对于船长室的另一个人，她其实已经有了想法，多半就是赫伯特。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秘密，这次出海遭遇白雾多半也是他们预料之中的，这样两个人半夜不睡觉，反而到船长室商谈讨论也不足为奇。

　　“找到了。”特伦斯摸到桌下一个隐藏极深的按钮，转动之后书架发出了齿轮运转的声音，右下角一个方格露了出来，里面是一个上锁的小皮箱，红色漆皮，看起来手感很好。

　　“现在该你了，你不是说一百把锁都能打开嘛，喏，这是第一把。”特伦斯把小皮箱往摩黛丝缇面前一推，抱着手臂站在一边。

　　“那你就看好了。”摩黛丝缇挤开特伦斯，弯下腰凑近皮箱上挂着的小锁。

　　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把锁，锁孔却和市面上的完全不一样，摩黛丝缇抿着唇研究了一下，眼神慢慢认真起来，这把锁用一般的方法应该无法打开。她伸出右手将整把锁握在手心中，玫瑰色的唇瓣里吐出几句魔咒。再松手时，原先还有些斑驳的锁扣已经变得崭新。

　　摩黛丝缇眨了眨眼，将锁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魔咒的效果很好，整把锁上面一块锈斑都没有剩下，完全焕然一新。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噗嗤！”特伦斯忍不住笑出声。

　　摩黛丝缇提起裙摆一脚踹了过去，特伦斯敏捷地躲过。摩黛丝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着脑袋回忆咒语。有些冷门魔咒太久没用，她的记忆都快模糊了，又不能乱试，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魔咒反噬的结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最后，在把锁头彻底堵死之前，摩黛丝缇终于试出了正确的咒语，成功打开了小皮箱。最上面是一张陈旧的羊皮纸，正是他们在找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