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恐怖游戏里成为传说[无限]》璞蘅

21、疯人院篇11

　　死神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浪费时间。”他说着给早已目瞪口呆的柳眉使了个眼色，“快跟上。”

　　被热度压缩的空气形成了微风，将灼热都洒在池渐月脸上。木质的楼梯正在三人脚下崩溃，池渐月能听到死神不满的啧啧声。

　　虽然一点火焰的都看不见，但滚烫的温度和呛人的烟味却一点没少。跟在身后的柳眉不得不把腰弯下来咳嗽，但池渐月因为脸朝下这本不怎么舒适的姿势，反到能呼吸新鲜空气。

　　保留了最大程度上的头脑清明，一些之前没空思考的问题也有了思考的空间。

　　住满普通病人的二至五楼即使在火焰中还是安安静静，就像之前的每个夜晚一样。池渐月情不自禁地想，那天晚上真正的火焰腾起的时候，这些人是否也像这样在药力的作用下，在梦中被活活烧死。

　　或许从他们踏进疗养院的大门开始，已经没有走出去的可能了。

　　“我知道了。”池渐月忽然说。

　　死神一言不发地放下她，因为在六楼通往阁楼的楼梯间出现了一道铁栅栏。

　　困住杜迎秋的屏障。

　　“怎么办？这——”柳眉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眼圈已经红了。她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小团，瑟瑟地发着抖。

　　“没事。”池渐月低声说着，弯下腰捂住口鼻。柳眉吃惊地向两人望去。

　　——如出一辙的平静。

　　死神上前一步，在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双手分别擒住一根栅栏，手套与病号服之间裸露出的手腕上青筋暴跳。

　　“吱呀——”栅栏发出一声悠长的、令人牙酸的响动。在死神的手下扭曲变形，很快就露出了能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的空间。

　　*

　　披着长发的苍白女人倚在窗边，双手拢成一个圈，保护着其中的一片虚无。

　　脚步声没有吸引来她的目光，她仍然透过窗户望着深蓝天鹅绒一般的夜色，嘴角甚至勾出一点弧度。

　　这是一个用蕾丝与缎带装饰着的房间，羊绒地毯水晶壁灯，是在这个年代很难弄到的稀罕货，可见为杜迎秋打造这个房间的人有多么用心。

　　几乎把她像公主一样供着。

　　“晚上好，”池渐月走上前去，像对待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打招呼，“又见面了。”

　　于是杜迎秋转过身来，苍白瘦削的脸在看见池渐月的一瞬间溢出了笑意，她低下头对着怀里的空气说：“宝宝看，姐姐又来看你来。”

　　“那不是你的孩子。”池渐月说。

　　杜迎秋的脸上有些茫然：“不是······？”

　　“你的孩子在这里。”池渐月解开最下面两个扣子，把一直紧紧护在怀里的玻璃罐展示给她看，“你不记得了吗？”

　　“宝宝······宝宝！”女人立刻忘却了怀中那团空气，欢天喜地地跑上来，一把抢过池渐月手里的玻璃罐紧紧抱在胸前，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一直滴在透明的玻璃罐上。

　　但静默燃烧着的火焰并没有停止蚕食建筑物的脚步。柳眉没敢踏进这个房间几步，始终在门口与楼梯口间的一小段路之间徘徊。眼看着无形的火龙沿着楼梯一路烧上来，连头发都被燎着了，只能咬咬牙转身进房间。

　　“姐姐你在干什么啊？火都烧上来——”“闭嘴。”

　　她的话被死神的一个眼神扼杀在喉咙里，仿佛一坨冰块顺着食道飞快地下滑坠入胃中。

　　柳眉轻轻地打了个颤，什么都没敢说。

　　杜迎秋接过玻璃罐后什么都没说，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改变一丝一毫。看上去池渐月的这个举动仿佛只是做了白用功，但她始终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或不满，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杜迎秋共同看着那个没能真正来到世上的孩子。

　　“你喜欢他吗？”杜迎秋终于开口，沙哑着声音问。

　　此刻滚烫的火焰已经蔓延到房间里，死神和柳眉都不得不向杜迎秋靠近来获得一块温度较低的空间。

　　池渐月的长发被火焰造出的热风吹卷着飞舞，她沉静地看着杜迎秋。身后的柳眉却跃跃欲试着，似乎恨不得替她说出那个答案。

　　——喜欢。

　　即使是为了取悦NPC，大多数人也会选择这样一个保准万无一失的选项。

　　“不知道。”池渐月说。

　　柳眉发出惊恐的吸气声，而死神也上前一步扣住了池渐月的肩膀，另外一只手也按住了腰间的枪，毫无疑问只要杜迎秋有任何异动，下场都会和她的父亲一样惨烈。

　　池渐月反手按住了他搭在腰间的手：“毕竟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他。毫无疑问的是，一个还没有降生在世上，还没有发展出独立思想的孩子，还无从让人谈喜欢或不喜欢。”

　　杜迎秋微笑了一下，她眼中的浓雾仿佛也被燃起的火焰给驱散了：“真想让你看看真正的他。”

　　“我想这个机会暂时不会有了。”

　　“我想也是，”杜迎秋拨了一下海藻般浓密的长发，“院长······怎么样了？”

　　“死了。”

　　“我杀的。”死神冷冷地补充。

　　杜迎秋一路后退，一直退到窗边，她抬起头来，目光扫过眼前三个人的脸，像是要永远记住这一幕。

　　“完了，”柳眉小声地喃喃，“她要记恨我们了。”

　　回应她绝望的杜迎秋充满赞赏的话语：“恭喜你们，答得很好。”

　　她推开沉重的窗户，像是手持餐刀划开一块正在软化的黄油，用以固定的铁钉纷纷在这股力量下被弹开，叮叮当当地砸在墙上。

　　“宝宝，我们自由了。”杜迎秋紧抱着她未能出世的孩子，翻身从窗口一跃而下，娓娓长发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柳眉失声尖叫一声：“她跳了？真跳了？离开的路呢？不是说我们答得很好了吗？”

　　“离开的路不是已经在了吗？”池渐月踩上窗台，往外探出头。清凉的晚风扑了上来，立刻驱散了灼热的空气。

　　从院长的话透露出一个深层讯息

　　——进入这个疗养院的人是出不去的。这并不单单指疗养院不会放他们走，恐怕更是提示玩家，这个疗养院中并没有所谓的“门”的存在。

　　她和死神几乎把一层转了个遍，没有看见任何通往外部的通道或是大门。

　　在他们完全满足了通关条件的情况下，火焰依旧从大楼底部开始烧起，如果出口真的位于一层，这是不合乎副本的规则的。

　　它不可能阻断已经可以通关的玩家的生路。

　　于是，出口唯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杜迎秋所在的六楼。这间房间里锐器俱全，锐利的桌角也没有做过任何防护措施，杜迎秋如果真的一心寻死，她早就可以杀了自己，根本不会等到玩家找她。

　　她之所以要带着玩家送回来的孩子一起跳楼，又说出那样的话。目的无非只有一个

　　——提醒他们，在青山疗养院里，死亡才是真正的自由。

　　死神微微发力把她拉回了一点，池渐月回过身，微带着困惑的表情看了回去：“怎么了？”

　　“有把握吗？”

　　池渐月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看看缩在后面有些忌惮的柳眉，顿时露出一种很懂的表情，坚定而缓慢地点点头：“我会第一个下去的，别担心。”

　　“我不是在说这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女孩就向后仰倒，纤细的身姿仿佛折翅的白鸟一般倒了下去，长发在夜风中翻飞。

　　一片死寂，耳边只有猎猎的风声作响，柳眉的惊呼拉成了一道长音与风声交织在一起。

　　池渐月一瞬间睁大了眼，她在跳下来的一瞬间就推开了身前的死神，但他与她此时却近在咫尺，乃至呼吸相闻。

　　视野模糊的角落里整栋大楼都被一瞬间腾起的火焰淹没，池渐月定定地看着死神。看他被火焰染成橘色的头发，看他淬着火光的瞳孔。

　　这个时刻冷漠，对每件事都觉得麻烦的人，和她一起跳了下来？

　　这已经超出了池渐月对他的认知。

　　“你为什么——”

　　【滴——】

　　【基础任务：姑获鸟病房已通关，进入结局判定】

　　【隐藏剧情达成情况：100%】

　　【关键道具收集情况：100%】

　　【进阶任务完成情况：拯救新人：1人】

　　【额外获得成就：姑获鸟之女的赞赏】

　　【达成结局：BestEnd 浴火的姑获鸟】

　　【您已充分向神证明了自己的可贵之处，奖励稍后会发放，请注意查收。】

　　六层楼的高度似乎怎么也坠不到底，璀璨的星河下，她和死神四目相对。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重新活了过来，让她那颗心脏赖以为生的跳动有了点不同的味道。

　　这感觉让池渐月陌生。

　　她在天旋地转中闭上眼，耳畔似乎有人轻轻叹了一声。

　　*

　　池渐月在如茵的草丛中醒来，一朵蓝紫的小花轻柔地触碰着她的鼻尖。池渐月仔细盯了它几秒，认出这是高塔前那片草地上长的小花。

　　灰白色的高塔矗立在不远处，在命运之轮散发出的暗金色光芒中投下一片阴影。

　　她翻身坐了起来，在身下发现了死神那件黑风衣。它被折成一卷垫在她的颈椎底下，诡异地非常科学。

　　这竟然会是那个死神的手笔？

　　池渐月伸出手指郁闷地戳了戳那件质地很舒服的衣服，越发感到自己在这一方面的无知。

　　难道是看的书还不够吗？她苦闷地叹了口气，捡起衣服抱在臂弯里往高塔走。

　　紫色的身影正在高塔外的白玫瑰花丛中打转，焦虑地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想起，洛神惊喜地抬起头来，但看到池渐月的一瞬间，那点喜色很快褪去。

　　“第二次？”

　　池渐月点点头，这时才注意到洛神的脚边摆着一只铁桶。桶里灌满了清水，一捧被剪下的白玫瑰在水中开放，鲜艳欲滴：“送人的？”

　　“估计不算人了吧，”洛神耸耸肩，“你要和我一起来吗，虽然早了点，但依你的接受能力来说应该没事。”

　　她们的目标是高塔背后的一片小山丘。

　　池渐月之前并不能看到它。

　　据洛神所言，只有新加入的大阿卡纳才能看到那一片浓雾，而随着通关次数的增加浓雾也会逐渐散去。

　　在池渐月眼中，此时的雾已经散去了大半。

　　“大概再过一个本吧。等你完全看不到雾了，就能去世界用积分兑东西了。”洛神拎着水桶一蹦一跳往前走，以至于水溅了一些出来，“别说你不需要啊，第四个世界往后，就算你有这个聪明的小脑瓜子也很难通关了。”

　　“很危险？”

　　“那是相当危险！”洛神严肃地提醒，“你往那里看——”

　　她伸手往前一指。

　　地势平缓的小山丘上密密麻麻林立着灰色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