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恐怖游戏里成为传说[无限]》璞蘅

17、疯人院篇07

　　温热的血液顷刻间就把池渐月包裹住，因为巨大的浮力，她的脚几乎在同时就离开了地面。然而她却没有向上浮起。

　　四周冷硬的墙壁似乎变成了某种弹力极佳的软材料，严丝合缝地紧贴着池渐月的身体，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巨大的水管中向下滑去。

　　不能呼吸，身体被紧紧裹缠住，她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整个人就像是回到了生命中最让人感到安宁温馨的环境中。

　　哪种环境对于人类来说最为放松舒适呢？

　　失去记忆的池渐月当然无法想起那个时候的事了，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她在血海中睁开眼，往下看去。一片红色的视野中，腹部的衣料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洞，一截纤细的管子从那个洞里延伸出来，另一端伸进了浓得近乎黑色的血液中。

　　池渐月试探着伸出了手，被搅动的血水里顷刻翻起一阵波浪，无数细小的仿佛食物残渣的碎屑在眼前飘过。

　　在这个水下世界中无声无息，就连刚才还和她挤在一起的死神似乎也失去了踪影。但逐渐的，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强劲，仿佛打鼓一般的声音在耳边作响。

　　咚咚。

　　咚咚。

　　咚咚。

　　仿佛为了要迎合她的心跳似的，不远处也逐渐响起了剧烈的心跳声。二重奏一般的心跳声敲击着池渐月的耳膜，她就像泡进一泓温暖的清泉里一般舒适实，连头脑都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但这是不对，池渐月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纤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疼唤醒了大脑。

　　——她是在危机重重的副本之中。

　　愚人之旅不可能给人喘息的空间。就像是自然界中那些危险的花朵，即使有着再怎么艳丽的颜色与甜美的香气，也只是为了捕捉猎物而设下的圈套。

　　池渐月伸出手拽住那根充满韧性的管子，狠命地扯了一把，那是象征新生命与母亲之间联系的脐带。

　　只要拽断了它，她就能脱离目前的境地。

　　然而看似脆弱的脐带出乎意料地强韧，除了腹部传来的疼痛提醒着池渐月她确实花了力气，它几乎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心跳声陡然变得混乱起来。有声音隔着血水传到她耳边。

　　痛苦的呻吟，以及女人沙哑的哀求声。

　　“不要碰我的肚子······求求你们······”

　　池渐月的心忽然重跳了一下，安静的水域被搅动，连同身在其中的池渐月也感知到了疼痛。

　　“不要·······不要走！我的孩子······”

　　皮肤的表面正在溶解，一瞬间疼痛的量级就冲向了顶峰。池渐月强忍着几乎能让大脑失去知觉的十级疼痛，加快频率扯动还连接着肚脐的脐带。

　　要是有什么锐器的话······

　　“啊——”仿佛对她的想法做出回应，一声拉长的鸟鸣，手上一沉。池渐月看都没看一眼，抓紧了刀柄就向下挥去。

　　“咚”的一声，锋锐的匕首砸在地上。

　　脐带被割断的一瞬间，眼前闪过一片白光，池渐月疼得几乎昏厥。她撑着墙喘了几下，就拨过黏在额前的长发，抬头观察四周的环境。她身上的衣物很干燥，只有鼻尖出了些微的一点汗，完全不像刚刚在血水里泡过一阵。

　　这是条走廊，在青山疗养院里随处可见的走廊，昏黄的灯光洒下来，明晃晃地映出空寂无人的景色。

　　背后贴着冰冷的金属。紧闭室的大门已经在她身后了。

　　池渐月俯身捡起脚边的洋娃娃。

　　那是个很漂亮的娃娃，有黑缎子一样的披肩直发和黑珍珠一样圆溜溜的眼睛，可是一张小脸和整套衣服都被鲜血浸湿。池渐月解开她上身的衣服查看，果然在腹部找到了多出来的一截肉茬。

　　“那是女性的子、宫，但孩子估计没能生下来。而且恐怕不是自然流产，那个时候你有听见声音吗？”池渐月对盘腿坐在地上的死神说。

　　他正在把玩那个和他发色瞳色都一样的娃娃，长得惊人的腿随意地盘在一起，意外的有点孩子气。

　　“不需要听你解释前因后果，太麻烦了。”死神随手就削掉了娃娃的头，长着他五官等比缩小的头一路滚到池渐月脚下，“下一步干什么？还找门吗？”

　　“······去一楼的档案室。她在1975年入院或流产，如果可以，我想看看她的资料。”池渐月用袖子擦干净了娃娃脸上的血迹，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想了一下，又把脚下那个男性娃娃的头捡起，一起抱住，“宝宝确实挺可爱的。”

　　死神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走了。”

　　作为奖励出现在她枕头下的那本童话中夹了一张泛黄的手绘地图，每根线条都歪歪曲曲，标注着房间及其功用的字迹却很清秀。

　　想必是个身边没有合适的工具，却受过教育的女性所绘制的。很有可能是疗养院中想要逃出去的病人，或许更进一步，就是那个流产的女人也说不准。

　　从上个副本中出来后池渐月就考虑过，每个副本的名字是否与其内容有关。比如“无罪的羔羊”就暗示了桑雯并不是真凶。而姑获鸟病房这个名字，更是给出了一个有趣的暗喻。

　　姑获鸟来源于中国古代神话，传闻它长了九个头。是由死去的产妇冤魂所化，因为自己失去了孩子，就喜欢抱走他人的孩子，在夜中行走。

　　而不久前，她才变成了某位孕妇肚子里的胎儿，在极度痛苦中经历了一次被流产的体验。这样巧合的两件事，很难让人不把它们联系起来。

　　“等一等，我们进去这里看一眼。”

　　经过某扇门时池渐月停下了脚步，死神立刻扭过头来，用表情无声地询问怎么了。

　　“去看个熟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可能会在这里。”

　　地图上，这个房间标注的是“食材准备室”。正如它的名字所写的那样，阴冷的房间里堆满了集装箱与亚麻袋。成堆的米面摞成小山，失去水分的卷心菜蔫蔫地堆在一起。

　　这整栋楼有六层，池渐月所住的房间在第三层。从那层楼的窗户望出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却没有任何集市或城镇存在。

　　米面可以长时间存放，蔬菜则可以在楼后的菜园里种植。只有肉是最难取得，也最难存放的。更不可能用在早餐时间给他们享用。

　　池渐月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些许腐臭味的空气糅杂着灰尘味往她鼻间钻。她用手指戳了戳某个被随意扔在墙角的深棕色袋子，失去了弹性的□□从内部挤压着她的手指。

　　“是人。”死神满不在乎池渐月的谨慎，随手就割开了袋子，被剔去肌肉的森白骨骼和没被处理的肉块滚了一地。

　　柳眉的猜测是对的，龚蕾就在这里。

　　也在每个人的碗中。

　　她其实认出了那枚牙是人类的犬齿，但五人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状态。她实在不想在解谜之余再去花精力安慰人，才胡诌了一通。

　　池渐月看了一眼地上残骸，就挪开了眼睛。

　　“会怕吗？”

　　“问我？”

　　“这里还有别人？”死神挑了挑眉，“哦，还有她。不过她已经不会说话了。”

　　“也不是怕。”池渐月的神色有点复杂，“只是在想，在愚人之旅里，死亡真是一瞬间的事啊。”

　　“死亡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瞬间的事，”死神似乎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色泽冰冷的瞳孔也染上了一点情绪，“只是愚人之旅把它以更激烈的方式呈现出来了而已。”

　　池渐月咀嚼着这句话，片刻后点了点头，格外真挚地说：“真有道理，和你说话能学到很多东西。还有洛神，你们拥有书上没有的智慧。”

　　死神简直给她这幅莫名认真的样子气笑了，板着张脸警告她：“别听她的，小心学坏了。”

　　池渐月眨眨眼，有点茫然地回了一个哦。

　　她虽然被愚人之旅判定为“女祭司”，但撇开过于庞杂的知识，简直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分别。不仅不懂怎么和人打交道，甚至连感情都十分匮乏。因而在遇到让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时，反而会有种纯然的迷茫。

　　死神静默地盯了两秒那对线条优美的眼睛，伸出手不甚熟练地在她头上呼噜了一把。动作介乎于对待看得上眼的后辈和同宠物嬉戏之间。

　　池渐月有点不适应地动弹了一下，刚想问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就看见死神警觉地抬起了头。

　　下一刻，池渐月也听见了那如同落雷一样的脚步声天花板上炸响。噼里啪啦凌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物品被推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一共有六个人，五个人在逃跑。”死神盯着天花板，“现在，有人摔倒了。”

　　不用他提醒，那接连两声的“咕咚”就在池渐月头顶响起。模糊的尖叫声隔着楼板被送进池渐月耳朵里。

　　浓稠的鲜血从楼板的缝隙中坠落下来，滴在池渐月素白的脸上，像是大雪下开出一朵艳红的山茶。

　　“是你认识的人。”死神看着池渐月擦掉脸上的血走到门边，不由得皱起了眉，“要救？”

　　“只是有点问题想问。”池渐月拉开食材准备室的大门，黑暗中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沿着嘎吱作响的楼梯往下，逼近了这个房间，“而且如果可以，我也想看看进阶任务能带给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