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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疯人院篇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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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心理咨询实在是有些乏善可陈,池渐月靠在垫着塑料薄膜的治疗椅上有些昏昏欲睡,聆听着白大褂NPC的絮絮叨叨。
被训导员们恭敬地称为医生的那人笑眯眯的,完全褪去毛发的头颅像颗品相上佳的灯泡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月月小朋友,最近有没有乖乖听话啊?每天都有吃药吗?”他挪开压在池渐月手腕内侧的两根手指问道。
池渐月点点头,把训导员送给她的糖摸出来向医生展示:“医生爷爷,有的,所以训导员阿姨送了我这个。”
医生哈哈大笑,蒲扇一样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揉搓着池渐月柔嫩的脸颊,像个疼爱孙女的爷爷:“那太好了。你就像我的小女儿一样可爱,医生爷爷可不希望以后也像看不到她一样看不到你。”
池渐月的眼神从地上堆成一个小山堆的塑料薄膜上划过。无数细小的血珠从薄膜上滑落下来,空气中浮动着新鲜的血腥味。
在这间疗养院院里,或许职员才是真正的疯子。
心像被倒悬的钩子猛然扯了一把。
在副本中大部分的NPC都是一个平面形象,只会按照被设定好的进行活动。但关键NPC则不同,他们拥有一套完整的逻辑体系和完美的背景故事,只要玩家触发条件,就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关键信息。
“那她去哪了呀?为什么医生爷爷看不到她了?”池渐月好奇心十足地抠着治疗床边铁盘中的铁质头箍,柔软白皙的手指一拨一拨的,就把连在上面的电线扣了下来。
医生却突然陷入了伤感之中,浑浊的玻璃体有点闪光,好像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她啊······也是和你差不多岁数的时候吧。不知道是和谁谈起了恋爱,忽然肚子就大了起来。”
“我当然也劝过她去打掉,可是她从小就没有母亲,我把她给宠坏了,然后那孩子就离家出走了。谁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呢······或许死了吧,或许像这里那么多人一样被关在了某个地方吧。”
他阴郁地冷笑了几声,脸上的皱纹都扭曲着散发出渗人的寒意:“不听话的人都会被惩罚。”
医生怀了孕又失踪的女儿,恐怕是个关键人物。
池渐月在心里记上一笔。
“我很乖的呀,每天都有好好吃药,也听训导员阿姨叔叔的话。”池渐月掰着手指头数,“可是,我这么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等你真正乖起来······”医生倾身解开扣在池渐月身上手腕粗的皮带,拉着她坐起来,“不过看你这几天这么乖,医生爷爷就给你一点奖励好不好?”
“那我要这个,好嘛?好吧!”池渐月撒娇一般摇晃着医生的手臂,手指点着他刚才抱在手里写写画画的黑皮笔记。
医生的眼神陡然一冷。
“乖孩子,告诉爷爷,你为什么想要这个。”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态度依然亲切,但那双枯瘦如干柴,布满老人斑的手却扣住了池渐月纤细的脖子。
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不对的字,就会扭断这根姿态优美的脖子。
而池渐月也知道,医生绝对做得出来这件事。
她扁了扁嘴,几乎像个真正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样:“我想看看其他哥哥姐姐的身体好不好嘛,他们的脸色都白白的,不喜欢和月月一起玩······那我用糖和你交换好了。”
脖子上的手松了开来,池渐月抢过笔记,一把掀开匆匆浏览起来。
“唉你这孩子。”医生叹息着,用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道从池渐月手里将笔记抢了回去,但敌意已经荡然无存,“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吃午饭了。”
池渐月跳下治疗椅。笔记中的一张张脸连同他们的信息在脑海中浮现。
妄想症,人格分裂······都是常见的精神病症。然而有一点很奇怪,在医生的就诊记录按入院时间进行分类,1975年至1980年的这段时间,留出了极大一段空白。
五年间没有一个人入院,而五年后入院的几乎都是玩家。
这并不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但1975年在这间疗养院里一定发生过什么。
时间,她需要自由探索的时间。
一张脸从脑海的浓雾中浮现出来,轮廓深邃,眉宇英朗,铁一样的瞳孔流淌着淬火后的冷光。
【已残忍杀害二十三个人,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进行隔离治疗】
死神的黑白照片旁用猩红的笔迹写着这样几个字。
训导员自上而下深深打量她一眼,唇瓣扭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做的真好,回队伍去吧。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柳眉他们几个像受了惊的小鹌鹑一样缩在队伍最后瑟瑟发抖,血腥味混杂着淡淡的焦糊味从他们身上飘散出来。
“真见鬼,你居然没有被那个老男人摸出来心跳频率不对。”陆光誉疼得呲牙咧嘴,脸上沾着煤炭一样黑色的颗粒,“再来几次我不被那个女人搞死也会痛死。妈的!以前我还不信,果然二十五世纪以前的都是些野蛮人!”
“推测愚人之旅中的痛觉较现实世界下调了二十个百分点,按照你的伤口状况折合,只有六级疼痛,相当于胃肠炎。你会因为胃肠炎而死么?”
陆光誉抱着双臂的手立刻松了开来,脸上泛起淡淡的红色:“姐姐你是在损我还是夸我?”
池渐月很认真地说:“我在安慰你。放心,这样就会死的话,你未免太小看这个副本了。”
陆光誉:······我觉得这姐想吓死我。
推理社五人小组立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队伍已经跟在训导员背后往前走动了,尾巴却磨磨蹭蹭地滞留在原地。这一异状很快就吸引了训导员的目光。
她的脖子像没有骨头支撑一样,咯啦一声就拧转了一百八十度,纯黑一片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
“午饭时间,不许磨蹭——”
她拉长了调子,声音就像是从幽深的井中发出的那样,带着浓重的冰冷和死气。
不知什么时候和柳眉换了个站位的台颜似乎是太过害怕,啊了一声狠狠撞在走在她前面的池渐月的肩上。
不算轻微的力量顿时破坏了她的平衡,池渐月一个踉跄脚下一滑。
池渐月眉心微微一跳,与过于发达的逻辑思维能力相对应的,她的身体素质算不上好,但只要计算好角度和力度,她就能利用反作用力反手把台颜推在地上。
但眼角余光捕捉到远远走过来的另一条队伍的同时,池渐月收回了预备伸出去的手,顺应这股力道让自已用一个不至于受伤的姿势摔在地上。
训导员的黑色硬质皮鞋很快出现在视线中,池渐月向上看去,略过训导员漆了石灰一般的脸,目光投向了纷纷退开的五人小组。
微笑,不忍,些微的怜悯,轮番出现在那些脸上,最终定格成劫后余生的欣喜。
唯有柳眉别过了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五个人里只有她和池渐月深入交谈过,但也只有她直面过训导员杀死玩家的瞬间。如果可以,她当然不希望曾经帮过她的人死在这里,可是社长和台颜说得对。
“别傻了,就她那副娇娇弱弱的样子你还真当能帮我们吗?说大话谁不会!要抱大腿还是找靠得住的抱。这个我看用来达成进阶任务正正好。”
在这种游戏里,谁会不为自己着想。
池渐月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违规L——”最后一个字训导员没能说全,因为她已经被捏着脖子从地上拎了起来。那双总是毫无感情的眼睛向外凸起,就像是鱼类跳出水面后的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