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大西厢》林潇泗

28、发四喜（七）

　　进来一个电话，黄文海“嗯”两声很迅速的挂了，转头朝姬天语和黄以筠道：“我有点事儿，你们俩在这看着……阿筠！别再想有的没的了，你第一天认识她？”

　　黄以筠答应一声朝他欠身，看狗腿子们跑来迎他，满脸谄媚鞠躬连连，黄文海很受用这一套。

　　姬天语抱臂目送他走远。“我俩给他免费当监工使啊？！”

　　黄以筠双手合十：“抱歉抱歉，这俩脾气都实在太不好了，您见笑。”

　　“嗤，都是圣母，谁都别跟谁客气。”

　　黄以筠蹲下身，食指指节敲了敲匾额的边缘，发出闷闷的响声，她从包里翻出一支钢笔，帽尖围着匾额边缘敲敲打打，无一例外都是实心的。

　　于是她往匾额中间敲，姬天语站在一角弯腰围观。

　　被截去的那一角木头里露出一根红色的线头，应该是深埋在木头里的，姬天语用蚊子似的声音对黄以筠道：“你看这里。”

　　黄以筠仰头看了她一眼，用拔眉毛的镊子尖端捏住些许，扯出一段便卡住了，她轻轻皱眉：“父亲最疼阿晴。”

　　“是吗。”姬天语哼出一声，“现在怎么办？”

　　黄以筠起身，拍掉手上的灰：“什么怎么办？”

　　“我怕阿晴犯病会伤害自己。”姬天语担忧道。“这病实在是……”

　　姬天语话音没落，黄以筠小跑进铺面，拎出一个羊角锤，以那条露出的红线头为中心画圆，一点一点敲过去，接近边缘的地方都是实心的，她便一直往牌匾中间移动，一直到离断裂处几寸的地方她敲出了脆响。

　　羊角锤在手里转一圈骤然下坠，尖端深深嵌入木头。只见黄以筠轻轻一拽，就像拿起一把笔一样轻松，一丝狠戾从她眉间一闪而过。

　　在暴力的拆解下露出来的是一个红色绒布的盒子。

　　姬天语只能啧啧感叹这亲姐俩，实在是一样的大力出奇迹。自家的招牌匾额，一个能给暴力踹碎了，一个能一点不惋惜地拆的七零八碎。

　　随着拆解的继续，不绝于耳的木头断裂声与木屑的四处飞扬。

　　还有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个绒布袋子，藏青色做底色，白色丝线刺一个“丧”字。

　　绒布袋里鼓鼓囊囊的，全是一些碎布头，各种颜色的各种料子，红的黄的紫的蓝的烟灰的，丝绸的绒缎的欧根纱的，各式各样。

　　只是无一例外，上面绣着郭云晴最耿耿于怀的一个字：黄。

　　有的上面会有晴字，有的上面有筠字，而且有筠字的数量比有晴字的多得多。

　　有些字绣得歪歪扭扭，还能看到底下布料上用墨水写字打底时晕出的墨迹。

　　从肥肥胖胖的小孩儿体到字迹娟秀足有几百张这样的布头，都是些边角碎料，很多布料有着针尖刺破手指沾上的血渍，都已经变成了深深的褐色。

　　黄以筠一张一张细细看完再将他们放进那个绒布袋。

　　姬天语看着她攥紧了那个绒布袋，深深呼出一口气，无边的悲淹没了这个女孩子，她蓦然发现其实黄以筠的肩膀不比郭云晴宽厚。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她叫我一声姐姐成了奢望。我的小朋友好像永远长不大，我的小朋友还是长大了，病了，永远不会痊愈。或许真的是我做错了。”

　　“您二位都没错。”姬天语对此不想发表任何见解。就算有苦衷又怎么样，做了就是做了，人心伤了，再多苦头和委屈也是该受的。可是打心底里，姬天语是敬佩这个姑娘的。就黄文海这个脾气这个贱嘴，跟郭云晴绝对是水火不相容，容郭云晴呆在那儿，迟早是会出人命的。这姐妹能忍到今天就决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物。

　　于是她道：“为什么和德云社合作，你想做什么？”

　　“保住阿晴，保住我黄家的根。”黄以筠收拾完一堆七七八八的东西，招手让工人师傅把一堆破木屑收拾了，她理理自己袖子：“纵使她恨我，我也得遵父亲的遗言护好她。”

　　“第一场演出，选在三庆是因为，想让黄文海有所忌惮。”姬天语笃定的说，“只可惜没想到，阿晴一手毁掉了这块匾，似乎也毁掉了你与德云该有的一切有可能的联系。”

　　只是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对呢。

　　黄以筠垂眼打开绒布盒，取出里头的东西在姬天语眼前一晃而过——碧绿碧绿的翡翠印鉴。“他在找这个，黄家诸众只认此印鉴。父亲没有告诉我们它在哪儿，总归仅是属于阿晴罢了。”

　　“你们家是不是有点，你们家活在建国前吧？！”姬天语咂舌。不是，这个年头居然还有如此狗血的剧情，如此迂腐的家族传承？！“说好的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呢？！诶妹妹，咱能不能，就是走一走都市剧的模式。”

　　黄以筠一笑：“都市剧模式啊，那可能是没机会，都市狗血剧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在你的认识里，根正苗红和根红苗正的差别大不大？！”

　　“哟，又成歌功颂德年代剧啦。差别大不大我是不怎么清楚，总归阿晴是那种都不属于，我看她就是严打对象！”姬天语翻了个白眼。

　　黄以筠对此表示赞同。

　　聚餐还算和谐，一群人心照不宣的将不该被提起的事情揭过，并且见证了郭云晴从疯癫模式一秒切换到正常模式。

　　那笑容看得人背后发毛。

　　最可怕的不是一个人假笑，而是那笑以假乱真，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怕是真的有人会相信她一点事情都没有。

　　说是要去搞卫生，结果林云枳跟宁重湖临时被一个电话叫走了，郭云晴想自己逛街去，秦霄贤悄摸跟着，就剩张九龄王九龙这俩回自家大本营。

　　临走临走秦霄贤还向王九龙撇撇眉眼。“兄弟，上垒啊！”

　　“师哥，阿晴她……”王九龙拎着扫把搞卫生。“不会丢在外头吧。”
　　“嗯她怎么了？”张九龄目不斜视擦着小茶几应他声。“这地界儿闭着眼咱都能给她捡回来，又不是三岁小姑娘丢得了么。”

　　“她生病啦，可是张九龄，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王九龙低头往地上洒水，但他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还是唤他：“师哥。”

　　“如果想得到承认是病的话，那我们谁都有病。”张九龄将毛巾浸进凉水。

　　“可是……”

　　“白儿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别磨磨唧唧的。”张九龄对他的吞吞吐吐顿时感到一阵烦躁，拧干毛巾。“有话你倒是说好不好。”

　　“没事。”

　　明明说好了一起长大，长着长着，他就不长了。明明讲好了要永远赤城，突然有一天，你再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师哥还跟黄以筠牵手了，握得很紧。

　　“师哥啊，你还没回答我早上的问题呢。”

　　“……对啊，我是硬了，怎么了？”
　　“我是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啊，我喜欢好多人呢。”张九龄看了王九龙一眼。秦霄贤好像说王九龙喜欢林云枳来着。

　　“白儿子，林姐儿挺好的，你试试能不能追到她吧？”他这么说着，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不该出现的神色，除了老父亲般催婚的恶心嘴脸就是八卦。

　　王九龙只从他紧皱的眉头捕捉到了一丝不爽，也可能是因为自家后台的台面实在是太脏了。

　　“好。”王九龙答道。“我改天找秦霄贤取取经。”

　　他话音刚落，张九龄皱眉回想了一下匾额被踹断的经典名场面“嘶”了一声：“我觉得被郭云晴踹一脚会骨折，你觉得呢？话说道士能谈恋爱吗？应该，和和尚差不多？”

　　“……”

　　尚九熙和何九华陪了郭云晴很久，逛了一圈画展之后上楼逛女装区，从第一家店到最后一家店，郭云晴每次都停在白色的裙子前，想了想又觉得都是白色的裙子这件没有其它店的好看，就想着去下一家找更好看的。

　　最后她一条裙子都没有买到。

　　后来去逛小吃街，她说她喜欢这里，好热闹。何九华看到一个太阳花图案的棉花糖，他买下来送给了她，尚九熙把自己的太阳花挂件送给她了，他将挂件别上了郭云晴的衣角。

　　“我想我还是会继续努力追旋儿。”何九华很认真的对郭云晴说。

　　尚九熙的手很短暂的停顿然后飞快的扣好了别针，郭云晴朝何九华笑笑：“华哥，你真的还想继续吗。”

　　“我……”

　　“等你上台的时候，往右手边看看，你会有答案的。”郭云晴朝他们招手，找个地儿坐着等林云枳和宁重湖来找自己。

　　“哥，我觉得我们三个能成为特别好的朋友。”尚九熙抓着何九华衣角。“熙是日光，华是月光，我们的光，都来自太阳。”

　　何九华突然抬手揉了把眼前人的脑袋：“要是没有太阳了，我们就不存在了，所以，要保护她。”

　　“我以为你挺讨厌她的。”尚九熙摸着下巴，“真相只有一个！”

　　“本来是有一点吧，看到她一直在看那幅画的时候我突然很想问她怎么了。”何九华说：“不过问了也没什么意义，走吧熙熙，我们回家。”

　　郭云晴阴沉着脸坐在街边的休息椅目送他们离开，宁重湖方才过去，秦霄贤默默跟着她。

　　“阿大呢？”郭云晴实在累得扯不出表情了。

　　“她让我先来找你。”宁重湖蹲在她身前，“你没事吧？”

　　“没事啊。”她攥着衣角的挂件，“我想回……我能哭一会儿吗，我就哭两分钟，可以吗。”

　　宁重湖给她掐了个表，看她低着头一滴一滴掉眼泪。

　　秦霄贤默默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宁重湖，他听见宁重湖道：“傻瓜，为什么哭都不让自己哭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