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每天都装小学生》东风肥

6、第六章

　　“谢谢大爷。”

　　方恒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双手给人大爷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大爷见多了拽的要命的小孩，头一次碰到方恒这样的，赶紧也跟着双手伸过去，接了方恒的五块钱。

　　“好好读书啊，小伙子。”大爷笑眯眯地嘱咐。

　　“嗯呐。”

　　方恒腼腆一笑，抱着自己的书包往外走。

　　他小跑了几步，在墙壁拐角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怪扎手的，像极他以前躺在医院时见过的酷boy。

　　他悄悄瞟了一眼旁边的窗户，玻璃上映出他的身形，虽然就一个大概，但他光光的脑袋特别显眼，不自觉地就让他臭屁起来。

　　他对自己现在这个造型很满意，一路上哼着他以前在医院听了无数遍的老歌，慢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现在那个不算温馨的家。

　　原主的家是他在外边认识的一个叔叔留给他的，叔叔得了绝症，家里也没个亲人，弥留之际还是原主在他床边端屎倒尿地伺候着。

　　叔叔去世前背着原主拿了他的圆珠笔，偷偷地在作业本上写了个简陋的房产转移协议。

　　短短的几句话写完没多久，房东叔叔就去世了。

　　原主自己掏钱给他办了后事，骨灰按照叔叔的遗愿给他撒到市里最高的那座山的山顶，每逢过年过节，原主都会特地去祭拜。

　　到了家，屋子里黑漆漆的，方恒没注意，差点被门口摆着的木板给绊倒。房东叔叔是个木匠，家里放着不少木料。

　　他把门口横放的木板整理好，然后谨慎地锁好门，背着自己的书包去了卧室。

　　这个现在属于他的家很简陋，四十来平的房间，唯一的大件就是他房间里的床和边上捡来的二手书柜。

　　书柜上放着大大小小许多照片，都是原主和各式各样的人一起照的。最靠近他的是原主和房主大叔的合照，两人看起来很开心，像是一对真正的父子。

　　方恒眼巴巴地看着这些相片，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想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冒出来。

　　表面上看，他好像比原主更幸福，有个完完整整条件富足的家。

　　可是他早就忘记家是什么滋味，他和自己的家人甚至连这么一张普普通通的合照都没有。

　　方恒吸了吸鼻子，他把书包放书柜上，拉过旁边缺了一个腿的凳子坐下来。

　　他看着照片墙发了会儿呆，然后从书包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他想先找份能兼职的工作，有收入了，才能继续上学。有了收入，他才能正常地生活下去。

　　他现在唯一比原主有优势的，就是脑子好使那么一丁点。

　　方恒琢磨了会儿，用手机在招聘兼职的网站上发了一则消息。

　　陪小学生写作业，周末和晚上都可以，报酬一个月只需要二百块。

　　二百块是方恒仔仔细细算过的，勉强能维持他一个月的生计。

　　联系人：方恒。

　　联系方式：134xxxx8901。

　　“哎，贺颂。”

　　贺颂躺在网吧卡座上，坐在扶手上的韩明明突然怪笑了起来。

　　“给你看个大宝贝！”韩明明凑到贺颂面前，笑得跟个狐狸似的，一脸奸计得逞的样。

　　贺颂翻了个身，背对着韩明明。

　　韩明明涎着脸继续凑上去，“贺颂，贺颂公子，贺爷爷，贺祖宗。”

　　“闭嘴。”

　　贺颂推开韩明明，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大概是睡眠不足的关系，连带着他那双幽深的眸子显得有点呆，脸上一如既往的被压出几条红痕，让贺颂整个人少了丝锋芒毕露。

　　“你看看，方恒那小王八蛋居然想要当家教。”韩明明说到一半笑得忍不住往贺颂肩膀上靠。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能从初一笑到过年去。

　　“他一个八中的小混子，怎么来的自信想要去教小学生啊。有人会要高中生当家教吗？”

　　贺颂揉了揉眼睛，起身瞥了一眼韩明明递过来的手机。他推开韩明明的手，径直朝网吧厕所走了过去。

　　“哎，贺大表哥，你这一声不吭的，我不要面子的吗？”

　　韩明明敛了笑意赶紧追上去。

　　他后妈喊他干的事，瞬间被他抛去后脑勺。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方恒都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像头小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起来。

　　可他一天到晚盯着手机的动静，唯一一次铃声响起还是杨泳发短信过来问他要吃什么。

　　至于他发在招聘网站上的信息，则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方恒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正儿八经明白自己挣不了这二百块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会有点难受失落。

　　礼拜天下午，方恒背着书包出了家门。晚上学校要查寝，学生们都得在六点之前赶回学校。

　　做家教的路走不通，方恒也失落了一阵子，出门之后在小区楼下的宣传栏下面转悠了半天。

　　工作倒是有不少，适合他的没几个，而且年龄也不合适。

　　“方恒！”

　　他正踮起脚看着，身后突然有人喊他名字，气势汹汹的，像是个熟人。

　　方恒刚准备回头，一个木棒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来，打在他面前的宣传墙上。

　　方恒回头一看，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几个染着头发穿着奇装异服的小男生。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几个人他认识，和原主不对付。

　　“鳖孙，总算让我们逮着你了啊。”为首的少年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还背书包，上你妈的学呢，你这样的人去读书就玷污学校，知道吗？”

　　这话很讨厌，方恒垂在裤缝隙边上的手握成拳头。

　　薄薄的汗珠沁出来，方恒眼珠子转得特别的快。像这种老旧小区里头时常会发生小青年打架斗殴的情况，围观的居民少，看热闹的基本就几个遛弯的大爷大妈。

　　他深知靠不了别人，乖乖让人打他也没那么傻。

　　方恒四处张望了一番，佯装冷静地站起身，手里还拿着那群小混混丢过来的木棒。

　　“艹！”

　　他不会放别的狠话，想来想去就一个草字。

　　这几个小男生之前都是被原主给打怕了，原主余威尚在，方恒一动身，吓得他们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就现在！

　　方恒咬牙把手里的木棍朝那几个人丢过去，完事没命地朝着小区左边的巷子里跑。

　　左边巷子的路特别复杂，七拐八拐的，一般人很少能跟上来。在原主的记忆里，刚来这片的小片警都还有几个进了这巷子找不到路。

　　方恒吃准了自己方向感好，才敢这么放心地往里头钻。

　　可架不住对方人多，自己又是个弱鸡，跑了十来分钟，方恒已经彻底喘不上气来，只能扶着墙壁慢慢挪。

　　身后那群人一边追一边喊，眼看着声音越来越近，他吸了一口气，准备在搏一搏，搏不了了再挨打也成。

　　“嘶……好疼。”一开搏，方恒脑袋撞上一个不明物体。

　　用力过猛，脚脖子擦在旁边老墙上，瞬间破了皮。

　　他抬头去看，正对上贺颂冷冰冰的视线。

　　“猕猴桃。”沉默半晌，贺颂低沉的声音响起。

　　贺颂平时不爱吃水果，可在看到方恒的瞬间，他脑子里自动冒出来这三个字。

　　嘴没把门，还直接说出来。

　　王八蛋！

　　方恒瞪了一眼贺颂，眼睛红红的，像只生气的兔子。

　　前有狼后有虎，方恒推开贺颂站起身，抿着嘴看着贺颂。

　　“要打快点打。”第一次放狠话，方恒垂下眸子不敢去看贺颂。“我还要去学校上课。”

　　贺颂打人那么疼，就算只是在梦里见过，他还是会觉得害怕。

　　贺颂没出声，眼睛一直盯着方恒脑袋顶上又黄又短的发茬，素来冷淡的神情掺杂了一丝不解。

　　他脑子里跟着闪过一个奇怪的物种，猕猴桃兔。

　　方恒等了会儿，没等到贺颂打他，反而等来了之前那三个小混混。

　　哒哒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伴随着各种脏话。

　　方恒肩膀一缩，推开贺颂就要往巷子里钻。

　　“你打不打，不打我走了。”方恒抬起头，贺颂还维持着之前的表情。

　　贺颂视线往下移，方恒停在方恒那张被他自己咬的发白的嘴唇上。

　　“打。”薄唇张开，一如即往地惜字如金。

　　方恒气得鼻孔喷出一口热气，“打你还那么磨蹭，现在不给了，想打也不给打！”

　　贺颂：“那就不打。”

　　方恒翻了个白眼，心里又骂了一句王八蛋。他发誓自己是遇见贺颂之后才这么爱骂人的。

　　“方恒，妈的，你跑什么！”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他们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跑难道坐在地上让你们打啊。

　　方恒噘着嘴挣扎着往巷子里钻，贺颂跟在他身后，提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外拉。

　　方恒力气小，玩这招根本玩不过贺颂。

　　“你干嘛？”方恒抬起头，一头汗，

　　“回学校。”贺颂收了手，单手插进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盯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三个人。

　　贺颂一出声，那三个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贺颂很高，往那边上一杵，加上那张看谁都不爽的脸，敢主动招惹他的人几乎没有。

　　那几人权衡了一番，用力把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砸，骂骂咧咧地不甘愿地转身离开。

　　方恒愣了愣，他偷偷去看贺颂。

　　怎么回事？贺颂这是在帮他？

　　“走吧，回学校。”贺颂耐心地重复道。

　　方恒不敢跟人道谢，怕自己自作多情，到时候尴尬。

　　他动了一下脚，脚踝胀疼。

　　方恒慢腾腾地走了几步，贺颂跟在他身后，也慢腾腾地挪着。

　　他不习惯有人跟在他身后，总觉得像是在催他，而且他俩的关系也没到可以一起回学校的程度。

　　“你走你的就是。”方恒小声开口。“我想一个人走。”

　　贺颂好像就等方恒这句话，他嗯了一声，淡淡地回应。

　　“我不认识路。”

　　淡定自然，语气稀松平常，听上去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

　　方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回头，贺颂歪着脑袋看他。

　　“绕。”贺颂自认为贴心地解释。

　　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这人能这么淡定地说出来？

　　讨厌鬼。

　　方恒扶着墙一跛一跛往外蹦，贺颂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夕阳照射过来，在小巷贴满招租广告的老墙上映出崭新的两条一长一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