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风语颂》白夜巫师

4、漂亮女人

　　早上被屋外牛马的嘶叫声吵醒，阳光穿过狭小的窗子在昏暗的房间里形成一束，明晃晃的照在床上，这使枢鹤刚睁开的双眼又赶紧重新闭上，侧脸适应了一会儿，发现早饭已被静静的放在房间正中的木桌上。他慢慢起床，穿戴完毕开始洗漱。房门被推开，昨晚送饭的女人走了进来。枢鹤这才仔细打量一番，女人年龄并不大，甚至还不能被称做女人，并且长相很不错，只是肥大的裙子和作农活的围裙遮掩了本来苗条的身材。
　　“父亲让你快些吃饭，一会用车带你去集市。”女子声音怯怯地说。
　　“好的，我很快就好，谢谢你的饭！”女子听后腼腆地笑笑转身出去了。

　　中午时分，男人装满柴草的马车载着枢鹤来到集市，这是一个不算很大的小镇，狭窄弯曲的街道，嘈杂的人群，四处灰尘弥漫污水横流。男人驾着马车大声喊着躲避的人群，终于来到一处宽敞的集市。两人下车后男人对他说道：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从雪山上过来的人，我想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你要去哪里。”说完看着他笑了笑。
　　“不要和别人谈起我，你就记住你祖父年轻时候讲的故事就可以了，从那以后到现在，没有人能够翻越那雪山。”枢鹤忍不住嘴角出现一丝得意的微笑。男人点点头，却指着他身后被佩剑支起的斗篷说：
　　“放心，我不会说，我怕你那个东西会给你说出去。”
　　枢鹤马上把剑柄从脖子后向下按去，使它完全隐藏起来，重新望着男人回答道：
　　“谢谢，这样它就不会说了。”两人就笑了起来，他拿出一些钱递给男人，再次感谢他的帮助，男人在手上掂掂分量说：
　　“这赶上我卖五车草的钱了。”想要推辞，最后被他制止了。
　　离开集市，枢鹤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旅店，脱个精光就钻进放满热水的木桶里。把脱下的衣服给店主让他找裁缝按着原样去做。直到手脚泡的发白褶皱，才钻到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店主送回了崭新的衣服还有按着他要求定制的披风。衣服的用料还有做工和原来那身同样考究，仔细穿戴整齐，枢鹤又显露出本来的英俊与干练。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来到了街上。他知道还有好多路要走，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匹马。
　　来到集市，已经没有了昨天上午的喧嚣，不过还是很热闹。转到集市一个角落，才看见有牲畜在买卖，但牛羊居多马很少，有几个也是骨瘦毛长根本就不是坐骑。打听了一下没有结果，又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就慢慢向回走去。正在犹豫是不是明早先徒步前行，就看见自己入住的旅店门口人声鼎沸。几辆马车在往下卸东西。一群乞讨的孩子争着抢着要吃的，却被车上下来的壮汉吼的四处逃窜。枢鹤看见旅馆的门被来来回回卸货的人挤得满满的，就斜靠在房廊的柱子上，抱起双肩悠闲地观望，他的目光一直在那几匹拉车的马上跳来跳去。这时最后一辆专门载人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宽大的车棚很气派，车身做工很考究。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侍女。看来这肯定是几辆马车的主人到了。果然，一位衣着华丽的女人走下车来，女人很漂亮，身材略显丰满但修长匀称，腰身间流溢着难以遮掩的风韵。枢鹤的视线就再也没有回到马上。女人踏上旅店台阶，掀开面纱环顾下四周，最后看见了枢鹤，四目相对，枢鹤早已远远投去一个轻浮的笑容，并且似有若无的眨了下眼睛。女人的表情瞬间凝固，而后冷冷的看了他一下，放下面纱仰头走进旅店。枢鹤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似乎肯定，买马的钱可以省下了。于是对着远处的旅店主人喊道：
　　“老板！去给我买付马鞍，全套的 。”
　　“大小尺寸要多少啊，马在哪里？牵过来我正好一起锁上大门。”店主刚把几匹马锁进院子，听他喊就急忙跑过来问。
　　“嗯……还在朋友家喂着，就按那匹的大小买吧，那个……那匹白的，我的马和它差不多。”说完掏出一些钱看也不看扔给对方，店主接在手里一掂就心花怒放：“放心吧！我立刻找人给您去办。”
　　“哦，对了，买回来先放你马厩就行，就那里，他们栓马旁边的栅栏上，不会丢吧？”
　　“不会不会，您就只管放心吧！”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了，枢鹤从房间的后窗看见马厩的栏杆上出现了一副漂亮的马鞍，连毛毯和皮质的挎袋都配备齐全，心里暗暗一乐。收拾妥当，做好了出发的准备。看看院子和街上人来人往，觉得还是夜里再走好些，就拿过武器擦拭起来。两把佩剑残存着血迹和毛发，是在翻越雪山那几天杀死的雪豹留下的，一直没有清理，此时还散发着一丝腥气。慢慢地打磨干净，佩剑又回复了本来的面目，剑体修长，剑锋清亮透着隐隐的杀气，兽角雕磨的剑柄精致规则的刻着环纹，握在手中即舒适又稳健，剑柄的末端各穿了一个金属的小环，用皮绳紧实的捆匝包裹，和上面的剑托两相呼应，能给双手带来最好的保护。与尚风他们的佩剑不同，这两把剑剑身更细，只有两指宽窄，也相对较轻，更适合紧身搏斗和出其不意的刺杀。在手中掂量了一会，将两手一合，叭的一下剑首处的两环和两个剑托就紧贴在一起合二为一了。把武器放好，枢鹤走到楼下去吃午饭。
　　人不是很多，就看见上午住进来的那些人占据了最大的两张桌子，而那个女人和侍女单独在桌子里面的房间中。他便在角落里坐下，悠闲地欣赏着正在慢慢吃饭的女人。这时旅店老板走过来询问他吃点什么，简单要了饭菜，老板又说：
　　“您要的马鞍已经买好了，就放在马厩，等你把马牵过来随时可以用。”
　　“好的，多谢。”
　　“不过您用的时候最好提前告诉我，那位夫人把钥匙拿去了。”
　　“……”他仰头不解地看着老板。
　　“院子里全是她的货物，既然不愿意让我拿着钥匙……呵呵”老板无奈的笑笑。
　　“哦……没关系，我会的。”枢鹤的心里有点沮丧。老板离开后他又把视线移到里面的房间。女人已经吃完，优雅地喝着茶，同侍女低声聊着什么。
　　怎么看这个女人都是少有的美貌啊！枢鹤在心里对自己说。
　　吃完饭回到二楼房间，他开始审视后面的马厩和侧边的大门，看来从老板那里骗钥匙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大门确实是个问题，他不想弄得鸡飞狗跳，那会引来太多的注意还有说不清的麻烦。容易惊动镇上的官员和守军。又想到那个女人，看上去年纪很轻，但妆容却是夫人打扮；衣着华丽，估计是富甲一方的贵胄或者豪商的妻子，可是从仪态来看，似乎又有王公贵族的气度。她肯定不屑卖了马换来的那点钱，何况内行人一眼就知道，那几匹马绝对是训练有素的良驹。特别是那匹白马，真是要让枢鹤流口水了。从女人的身份地位来看，她也断然不会卖给自己。枢鹤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慢慢地停了下来。仰起头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
　　“马好！马的主人难道不是更好吗！”而后立刻蹲下身，从床边的背囊中取出了那张巨大的雪豹皮。这是他几天前在雪山腹地见到的唯一生物。雪豹高大硕壮，本来在冲向他时以为是一顿饕餮大餐，哪知道在饥寒交迫的枢鹤的眼中，它早已是鲜香的烤肉了。只到现在枢鹤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碰到这只雪豹，自己是不是早已因饥饿倒下或者在寒冷彻骨的岩洞里冻僵。这只雪豹简直是主神的恩赐，现在又有了重要的用途。展开豹皮，虽然没有经过泡制梳理而变得干硬，但是除了自己垫在身下睡觉时压得几处褶皱外毫无瑕疵，雪白的毛发点缀着褐色斑点，在明亮的光照下显得柔软而光滑。整齐的折叠之后，他喊来旅店老板，如此这般交代完毕，老板捧着皮子离开了。
　　很快，老板重新来到他的房间：“夫人让我转告您，对您的敬意表示感谢，并且邀请您共进晚餐。”

　　夜晚很快降临。枢鹤认真梳洗一番走下楼，看见女人和侍女已经坐在中午吃饭的房间了。他整整衣服径直走了过去。侍女起身将他引入就出去外边坐了。
　　“晚上好夫人！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希望我的出现不会令您的晚餐变得乏味。”枢鹤微笑着深深地行礼，姿势优雅的有些过火。女人就向后直起身体靠在高高的椅背上，略微侧着头，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着坚定，不过少了上午见面时的冷峻和威严。
　　“坐吧。”女人淡淡地说。“请不要客气。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很喜欢，所以请你一起吃晚饭，表示感谢。”
　　“谢谢夫人！您能喜欢是在下的荣幸。感谢实在担当不起。”枢鹤从容地坐到椅子上接着说：“那张皮子虽然谈不上珍贵，不过上午一睹夫人的风采容颜，觉得只有放在夫人身上才不算辱没了它。”
　　“你还很会说话！”女人仰头轻轻一笑。客气而简单地交流一番。这时侍女开始摆上饭菜，并给女人和枢鹤都斟上了酒。女人举杯说道：“请吧，这是我自己带来的酒。希望你喜欢。”说罢自己先轻酌了一口。枢鹤刚把酒杯靠近嘴唇就不免停了一下，慢慢喝了一口说；
　　“确实不错，只是在下愚钝，不能完全体会佳酿的醇香。”女人却放下眼帘收回一直观察他的视线，微微一笑。
　　“喜欢就好。说吧，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说完看也不看他，低头吃着东西。
　　“夫人，您多虑了，在下独自一人游历四方，并无他求。寒舍农家也买不起那张雪豹皮，所以在下冒昧相送，也是对夫人的一番敬意。”女人听后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中透着微笑，更有一丝狡默。
　　“看来我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啊。既然如此，你我不必拘礼，来！为你的美意干杯！”
　　“干杯！”枢鹤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就是这酒让枢鹤变得迟疑起来，在第一次举杯闻到酒味儿的一瞬间，他再一次被女人的身份迷惑了，因为他知道，平民百姓甚至富家商贾也很少拥有这样的酒，更何况出门随便携带。虽然地域不同，但是这种陈年佳酿的独特制酒工艺却大同小异，枢鹤很熟悉，甚至说和这个陌生的女人一样的熟悉，作为玉夏国军队的高级将领和王宫的一级带剑侍卫官，无论是和国王用餐还是去大臣家参加宴会，都能享受这高贵的待遇。眼下只是装作不懂酒的品质隐藏自己。毕竟在一个异域的土地，隐藏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二人虽然仍旧彬彬有礼，但气氛已经非常融洽。女人没有了最初的矜持和冷漠，快乐地和他讲着一路上让她开心的小事。而枢鹤的特长除了杀人，就是讨女人欢心了。于是放开手段，时而曲意奉承，时而关心呵护。遇到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更是侃侃而谈。到晚餐结束时，两人似乎已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且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枢鹤虽然对女人神秘的身份有所顾忌，可是想到身上的使命和耽误的行程，已然没有过多考虑的余地。今晚必须走！心下想着，就对女人说：
　　“真开心和您共享晚餐夫人，虽然是萍水相逢，不过我想，在以后很久很久的时间里，都不会忘记与您相聚所带来的快乐！”
　　“萍水相逢！我喜欢这个词。难得我们在旅途中相识又这么开心，如果你愿意，我请你去我的房间喝茶聊天怎么样？”女人兴趣盎然，也对和枢鹤的愉快交谈产生了一丝迷恋。
　　“非常荣幸夫人，在下真的不能接受现在就失去夫人的垂青。那会让我悔恨终生！”枢鹤脸上带着对于女人来说绝对是迷人的微笑俏皮地回答。气氛变得有些异样。女人含笑瞟了他一眼，在侍女的陪伴下走了出去。

　　进到女人的房间，陈设虽然简陋但是宽敞舒适，和自己的小房间不同，这里桌椅衣柜等家具一应俱全，松软的大床柔和的幔帐。枢鹤一眼就看见放在床头那把长长的钥匙，心里顿时开心起来。侍女摆好座椅泡好茶就静静地退出房间。随着房门的关闭，暧昧的气息逐渐浓厚。女人褪去披肩，端起一杯茶，穿着长裙半坐半卧在宽大的躺椅上，雍容华丽，美艳照人。袖摆间一截玉臂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光鲜。旖旎的风情让枢鹤久违的躁动重新升腾起来。
　　“过来些坐吧，军官。”女人泯了一口茶，声音平淡却让他心里一惊。‘军官’，难道她看出了自己的身份？走过去紧贴着躺椅坐下，一只手托住女人握着杯子的手。
　　“夫人是在说我吗？”脸上仍旧挂着自信的微笑。
　　“除了我们，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吗？”女人看着他接着说：“一个真正的勇士，很难隐藏他身体里的力量和敏锐的眼神，你说是吗？”
　　“那夫人还能从我的身体和眼神中看到其他的东西吗？”枢鹤把女人的另一只手也握在手中。
　　“我希望在这美好的夜晚，能够看清和了解距离我最近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外边来的。”女人轻轻的挣脱双手，打量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美丽的夫人。” 枢鹤直起身，显得很无奈的样子停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
　　“抱歉，这也算令我羞愧的一段经历，很不愿意让别人发现我的碌碌无为。在下确实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自幼学习剑术，几年前曾效力军中，您可能不知道，外面远远不像这里平静安宁，各属国虽然表面和平相处，但是暗地里总是免不了相互争夺。我厌倦了无止无休的杀戮。”女人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到窗前，望了望外面的月光，回身问到：
　　“为什么来这里？”
　　“我无处可去。因为我逃离了军队，每次战斗我都觉得我会死掉，最后我选择了流亡。我不能回家，被抓回去就会被处死，就搭乘一个朋友的黑船九死一生来到贵地。惭愧，希望夫人不会因为我的懦弱而鄙视我。”
　　“我还真是很难把你和懦弱联系在一起。”女人看了他一会微笑着说。“看你的言谈举止，倒也不是一个只知道恃强逞凶的莽夫。”女人说话间口气又回到了最初的温和。转身又望着窗外幽幽地说：
　　“你聪明英俊，风趣幽默又善解人意。不过有时候又会令我感到害怕。”
　　“我什么时候吓到您了吗夫人？”枢鹤悄悄来到她身边。
　　“中午你坐在角落里，眼神似乎要把我揉碎……”
　　“是夫人的美貌让我难以自制。还有就是在下钦慕夫人的同时也感到好奇，比如……这样美貌的女人为什么会有一把锋利的武器。”枢鹤转守为攻。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藏在衣柜边的一把配剑。当时就对这个女人的身份更加迷惑了许多。
　　“商旅多风险，权作不时之需。”女人轻笑着勉强敷衍，心里赞叹他的机警和细致。这时枢鹤戏谑地问道：
　　“我已经把自己完全展示给夫人了，夫人可否也向我敞开心扉呢！”
　　女人微微显露出几许娇羞，转身离开他重新回到躺椅上，眼神迷离的看着跟过来的枢鹤问：
　　“你真的完全展示了吗？我不敢确定。”
　　“难道我身上还有什么让夫人感到好奇？”
　　“据我所知，这种豹子……只有在常人难以抵达的雪山深处才可以遇到，何况还是被猎杀不久，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漫长的旅途，美妙的夜晚，夫人难道不想唤醒一个士兵的勇敢吗……”枢鹤不去回答她的问题，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手。
　　“一个士兵……一个士兵竟然能品尝出……高贵的美酒……”女人声音开始有些沙哑。枢鹤知道是自己喝酒前那瞬间的停顿被女人发现了。就立刻打断她的疑虑，用一个长长的吻终结了女人的追问。很快，勇敢与柔情逐渐弥漫开来，添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