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风语颂》白夜巫师

3、舌头

　　到达学生所在的村庄时夜已经很深了。一路上经过几处小小的城郭，看见神官的马车总有神职人员或者管事上前问安，众多百姓上前施礼，所以走的很慢。神官也乐得清闲，观赏一下田园景色。刚到村口就看见自己的学生尘兮和村庄的管事打着灯笼在那里等候。神官就让停住马车走下来。
　　“您好！尊敬的一级神官大人。”两个人急忙上前鞠躬请安。
　　“你还是叫我老师好一点，省去这些官样礼节吧！”明墿神官看着尘兮说。尘兮笑了，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向村里走去。
　　“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定要来？”
　　“禀告大人，是前面村子的管事派人骑马通知在下，所以才和尘兮神官在这里恭候您的。”管事上前回答。明墿就顺便问起了今年的收成和农事。一边说话一边走，很快来到了尘兮的神堂。管事上前说：
　　“大人，按着尘兮神官的指示，我们为您准备了刚收的苞米和麦粥，还有新鲜的蔬菜。我先告退，马上给您送来。”
　　“嗯，不错，你去吧，有劳你了。”神官脱去斗篷和外套坐了下来。看见尘兮的房间满是经文和各类书籍，心里很高兴，尘兮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早已是王国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二级神官之一了，本来想把他留在身边，一起在都城为国王出谋划策，但是他执意不肯。前些年总是在最荒凉的边境小镇，传经布道，医治病患帮助乡间的百姓。半年前他在明墿的强烈要求下回到都城附近。其实他不知道，明墿神官已经把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推荐给国王了。尘兮安排好神官的随从重新进来，这时管事送来了晚餐，刚煮好的苞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顿时让明墿食欲剧增。看着逐渐摆在桌上的各类蔬菜，神官笑着说；
　　“难怪你总不回都城，整天有这些好吃的，连我都不想走了！”说完就拿过一个苞米啃起来。
　　“老师要是喜欢，就在我这里住上一阵，从我毕业离开老师到现在，好多年了，每次见面总是匆匆忙忙，好久没有静下心来聆听您的教诲了。”
　　“我倒是真想和你一样过这种乡村生活啊！”神官看了看正在摆弄餐具的管事，若有所思的轻轻叹口气。尘兮知道有话要说，就吩咐管事：
　　“谢谢您！交给我吧。”管事就向明墿施礼道别后出去了。
　　“老师是不是有事要说。”
　　“吃饭，先吃饭。这苞米真香啊，我回城时候别忘了给我带上一些。”神官边吃边说。
　　“好的，老师喜欢也可以随时过来，学生还可以向您多请教。”
　　“我是带回去给国王和王后吃的，他们一定也喜欢。”年迈的神官嘴里东西有点多，话音有些模糊。
　　“国王陛下还好吧！”尘兮礼节性的问到。
　　“不好。”
　　“……”尘兮一时语塞，没想到神官是这种回答，心想肯定有事要商量。就没有再追问。两人开始谈着尘兮的工作情况继续吃起来。结束后明墿神官向后挪了挪椅子舒展了下身体，拍拍自己的肚子说；
　　“好久没有这么大快朵颐了。好了，说说你让我来想谈什么吧，不会只是吃顿苞米吧？”神官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微笑着问。
　　“严格意义上讲，是要老师来看个东西，我实在说不太好。”尘兮很认真的接着说：
　　“记得小时候跟随老师学习的日子，您曾经给我们介绍过三百年前那次规模浩大的战争，提及过各种异类残害人类的方式。您最后说在我们万能的主神庇佑下，各种邪恶的生命多数被勇士们消灭，还有一些被永久地流放到人类世界之外。”
　　“怎么，你不会怀疑我们万能的主神和那些为正义牺牲的勇士们所做的这些吧？”神官不明白尘兮要说什么，不经意地问道。
　　“我怀疑！”
　　“……”这下轮到明墿神官差异了，抬头看着尘兮的眼睛。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神官也知道尘兮绝不会用主神的话题开玩笑。虽然他们师生间无话不谈，但是他坚信尘兮就像自己一样对待主神和正义绝对虔诚。
　　“还得让老师辛苦，请您跟我去看看那个东西吧，我把他埋在了神堂后面的山坡上。”
　　明墿神官见他很认真的样子，想想点头同意了。两人穿戴好走出房间，尘兮拿好挖掘工具。神官准备喊侍卫被他阻止了，“最好只带上您的仆从吧。”神官看了看他，觉得他有点太过紧张，不过还是按着学生的想法只带上了一名贴身仆从。
　　秋天的夜晚有些凉意，草丛和树木在山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仆从提着灯笼，三人摸索着走上一道山坡，在一处丛林中相对隐秘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小片没有植被的黄土，几块石头压在上面。神官清楚的看见石头上竟然有尘兮画上的符文，立刻明白为什么他不让自己带上侍卫了。很快，一个小小的木箱逐渐显露出来，仆从跳下去捧到地面上。箱子上仍旧被写上了符文，笔迹工整意义全面。神官当然知道符文的内容，心里顿时一丝不安。尘兮打开木箱的盖子，一阵恶臭瞬间让三人几乎窒息。神官接过灯笼靠近箱子，一个腐烂的头颅出现在眼前。可是半天也没明白，一个死人的头颅为什么让尘兮如此谨慎，竟然把自己教给他的最严厉的封印咒语写在了上面。
　　“你不会是让老师来看你的解剖课吧。”神官扭头说。尘兮这时单腿跪下身去，把箱子里的头颅翻转，用一节树枝扒开下巴处的烂肉。
　　“老师，您再看看这个。”在尘兮两手动作之间，一节细细的类似于羊角状的东西逐渐清晰，既不是金属也非骨骼和牙齿一类的材质。神官把灯笼放低，眼睛凑得更近些，看见尘兮一点一点将那个细细的圆锥状的东西向外剥离。就在被拔出的一瞬间，那个带着几丝烂肉和污血的东西竟然像毒蛇的尾巴一样在树枝的触动中扭动挣扎起来！
　　“啊！”神官忍不住轻轻惊叫了一声：
　　“……食腐族！”
　　“如果当初老师教得没错，那就是它！食腐族的舌头。”
　　“这东西在哪里发现的？”明墿急切地问道。
　　“前些天我去西北部边境地区，检查几名今年新入职的三级神官的工作情况。返程时路过一个偏僻的村庄，当时那里的人正在为这个猎人下葬。据村民讲此人身手敏捷，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狩猎行家。但是前一天夜里和同伴遇到一起恐怖的事情，身上没有致命的伤口，只是断了两颗门牙。我感觉有些蹊跷，仔细查看死者口腔发现了问题。只可惜他同伴已被惊吓的神智不清。在我为他治疗后勉强说出了事情梗概，用他的话讲一个巨大的怪物咬了死者的脸，死者下意识抽出短刀自卫，结果还是遭遇不测。不过也伤了怪物，那东西推开死者嘶叫着跑开了。”
　　“怪物？他说那东西长得什么样？”
　　“很遗憾，夜很黑他只看见巨大的身形。再有他语无伦次，虽然我尽力治疗，不过他可能永远不会像原来那样清醒了。”
　　明墿听到此处仰头沉思。尘兮接着说道：
　　“我猜想是遭到攻击瞬间，猎人出色的本能让他挥手用短刀斩断了怪物的舌头，但是自己也同时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何况这个猎人根本不知道此物的邪恶之处。我不敢带着这东西直接去都城见您，只好将它埋在此处等您来验证。”
　　“是啊！看来以前的种种猜测现在终于做实了。”明墿叹口气，不无焦虑地说道。
　　“
　　回到神堂之后，明墿神官心情无比沉重。虽然很早以前就感觉出遥远异界的生物开始侵入人类世界，然而当它真正出现在面前时，还是不免让人感到震惊和恐怖。尘兮再次清理完双手后，为他倒上一杯热水，明墿神官捧在手上慢慢地喝着。那个邪恶的东西已经被锁在小小的方形盒子中，盒子四边都被他亲自写满了封印咒语，此时尘兮坐下来，开始用一把小巧的牛角刀雕刻那些咒文。明墿叹口气，凝视着他手中的盒子说道：
　　“三百年的宁静，三百年的祥和，看来真的结束了。”
　　“老师，您也别太悲观，我们能第一时间发现它的踪迹，就可以马上制定相应对策。按目前情况来看，食腐族也只能是暗中伺机而动。我估计，他们远没有达到对我们构成威胁的程度。”尘兮一边刻着盒子上的字，一边开导他的老师。
　　“你知道我为什么半年前把你从边境调遣到这里吗？”
　　“我知道是老师对我的器重，不过是不是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到没想过。”对方坦白地讲到。
　　“一年多以前就出现过人狼的迹象，还有家畜被奇怪的方式袭击，不过只是怀疑。为了不必要的惶恐，加上连我都不敢确定，就没有让更多人知道。虽然我们以前没有确切地证明邪恶势力的存在，但是国王相信我的判断，所以早已暗中下令开始着手准备了。调遣你到都城附近，也是出于能随时召唤的考虑。”明墿对他讲道。
　　“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尽早和皇城取得联系。虽然现在皇城国王残暴荒淫，麻木不仁，不过这件事情单单靠我们玉夏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面对黑暗的邪恶势力，我想皇城也不希望像三百年以前那样，沦为异类的奴隶。”尘兮立刻说道。明墿神官目光凝重地看看他，然后轻声说道：
　　“吃饭的时候我不是说国王感觉很不好吗？其实还不仅仅是黑暗势力的侵入。”看到他迷惑的表情，明墿神官接着说道：“黑暗势力的出现不是偶然，也绝不是发生在一夜之间的事情。联想到皇城近二十年的变化，特别是最近十几年的表现。我们觉得，黑暗势力已经掌控了皇城，起码是掌控了皇城国王还有他的权力机构。并借助他的手开始逐渐分化这个世界。”
　　“……这太可怕了！各属国不能形成统一的力量一致抵御异类侵略。而是相互残杀，最后被邪恶的黑暗势力完全征服……”尘兮听完明墿神官的话，立刻明白了现实的残酷，不安地说道。
　　“是啊！遗憾的是不论是我，还是其它属国的一级神官，都被世代安宁蒙蔽了双眼，在皇城国变化这么久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只是单纯指责人性的贪婪和罪责，这不能不说，作为各属国的神职领袖，我们都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可以说罪不可赦啊！”明墿说完仰头叹了口气。看见尘兮要安慰他就摆摆手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决定先铲除皇城，这方面的事，尚风将军和他手下的两个副将军已经开始行动了。”
　　“铲除皇城？”尘兮和所有人一样，对皇城的肆意妄为早已厌恶至极，不过听到明墿这么说还是不敢相信。仅凭玉夏自己，如何与雄踞大陆中腹且虎视天下的皇城展开战争呢？
　　“对。这里一些详细安排以后慢慢告诉你吧，不过切记，无论是黑暗势力的情况还是铲除皇城，以及三位将军的行动都是绝对保密的，在我们玉夏国，包括国王和王后在内也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些。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老师您请讲，我一定努力去完成。”尘兮坚定地答道。明墿神官听了笑笑说：
　　“别这么轻易地答应下来，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任务。今天还是尽早休息。明早，和我一起回都城面见国王再谈你的任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