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姐送你去投胎》Jelllyfish

49、第四十九章

　　雅灯把三盒点心留给两只了。

　　到了天界无穷无尽的点心，谁还在乎那三盒？所以显得异常大方。

　　两只没吃。

　　有想脱离愁怨的找它们求解脱，瑟瑟发抖地求吃。

　　两只却耷拉着眼皮提不起精神，“没胃口。”

　　以魂灵为食的上古凶兽没胃口？

　　小鬼纳闷地走了。

　　这事很快在附近传开。

　　有小鬼在林子里到处喊：“上古凶兽没胃口啦！”

　　被穷奇用爪子按住，嘴巴贴近，盯住他，“你、有没有故事？”

　　小鬼快吓丢魂了，“我该有、还是该没有？”

　　“那就讲讲你活着时候的事。”

　　小鬼就讲了。

　　穷奇觉得没什么稀奇，念在他是第一个，送了块点心把他打发了。

　　小鬼在林子里到处喊：“上古凶兽送点心啦！”

　　有不少慕名而来的。

　　故事讲得好的都得到了点心。

　　故事讲得不好的继续瑟瑟发抖，然后听它们说：“回去准备好故事！做了这么多年鬼，连个故事都讲不好，要你何用？”

　　小鬼有些怀疑鬼生。

　　没有小鬼在附近的时候，两只就无所事事地躺在那。

　　没胃口啊。

　　灯丫头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回来就有好吃的仙力了啊！

　　区区小鬼，哪有仙力好吃？

　　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吃仙力啊......

　　对，它们就是吃不着仙力觉得亏待自己而已。

　　两只那么躺了一个月，接受了最近没有仙力吃的事实，从地上爬起来，抓了林子里窃窃私语的小鬼们。

　　“在仙力来之前，还是用你们打打牙祭好了！”

　　小鬼喊：“上古凶兽有胃口......”

　　话没喊完，被吃了。

　　另一边，雅灯自与它们分开，花了些时辰才被带上天界。

　　在那之前，岁君先带她到离这较远的一片区域，有树林、有潭水，比较隐蔽。

　　他有些必要的东西交代。

　　岁君问：“你清楚自己是什么灵吗？”

　　雅灯看他不苟言笑的面色，发觉些不太明了的东西。

　　按人来讲，都有生身父母，都在人界出生，她不是。

　　按妖来讲，也有植物为本源或有父母，要么出生在妖界，要么出生在人界，后吸收灵气化为妖，她也不是。

　　无论什么灵，都有前世及本源。

　　而她只有今世，更像一只刚幻化出的、无根的游魂，说不清楚自己为何物。

　　但她早已知晓，幻化出的魂魄都出现在鬼界，那里有个专门产出新魂魄的池子，转而就要投胎，她也不是。

　　她被问得愣在当场，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缥缈，牵起了早先浅浅思考时获得的迷茫与恐惧，无法回避。

　　她自有记忆以来，就在这阴云密布之处，只有两只一心照顾她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上古凶兽这一称呼，是她第一次与它们分开时，她遭遇的鬼魂惊恐中喊出的四个字。

　　在那以前，她对照顾她的两个家伙没有任何概念，也没有怀疑。

　　在那以后，她才知道对鬼们来说满是威胁的两个大家伙，对她来说却是父母一般的存在，永远不会背叛她、伤害她，还要陪她长大、和她玩。

　　然而，它们却不是她的父母，对她似乎有些责任一样的东西，牵引着它们与她待在一处。

　　现在，她更对自己与两只产生了迷茫与怀疑。

　　她的眼神失去了神采，直直地仰望岁君，“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人都有父母，我只有两只，但它们又不是我的父母......我也想有父母......我好像，总是空着一块......”

　　她将手放在左胸，真切地感受到那里的跳动，如两只胸腔一样的跳动。

　　她问：“我也是上古凶兽吗？”

　　她与它们相似，又不同。

　　她只想到这一个解释，因为所有魂魄都没有□□，也不可能有心脏，而她与它们一样，有一颗真实跳动的心脏。

　　岁君撩开她更显阴沉的额前碎发，神色依旧复杂，“别怕，你有自己的命轮。你原本功德够了，上世过完该直接成仙或转世成魔，但天出了点差错，让你出现在这儿。我这不是奉命接你回天上吗？”

　　雅灯再次抬头，“真的？我其实是仙？”

　　岁君：“要么我花这么久想带你回去，为何？”

　　雅灯像被洗去了存在近万年的阅历与世俗情怀，只剩天真，“天是掌管一切的神明，它怎么会出错呢？”

　　岁君顿住，一笑，“我也想问问他老人家是不是太久没歇着，疏忽了。不过他要管神、仙、魔、妖......世间万物，事物数都数不完，有些差错也是正常的吧。”

　　雅灯问：“那你见过他老人家吗？”

　　岁君笑了，“没见过，也不可能见到。它既存在，又不存在，它并不是特定的有形体的东西，它是六界内外所有的运行规则。”

　　雅灯表情更为天真了，“......听不懂。”

　　岁君又笑。

　　“你只要知道你存在、你饿了，就够了。”

　　雅灯一脸的恍然大悟，“啊，是啊，早知道带上一盒点心就好了。”

　　岁君哈哈大笑，“这么想就对了。不要怀疑自己的存在啊。等你见多识广了，该想明白的就想明白了。不该想明白的，就让它过去吧。”

　　雅灯又问一次，“所以我原本是仙？”

　　“对。另外，你平日的样子更像个贪吃鬼，如果有师兄师姐问你，就说你是鬼界快要投胎的饿鬼，别说你在这存在的一切，也别说你没有上世记忆。我都想好了，不对主君与其他弟子透露这些。另外，关于你的上一世，就说你因为偷吃主子的荔枝，被沉海了。”

　　雅灯问：“为什么？我不喜欢说谎。”

　　岁君答：“天他老人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有疏漏，怕丢人，你体谅一下他吧。”

　　雅灯点点头，“也是啊......”

　　她不是信了。

　　只是觉得这些在他眼里应该是现阶段想不明白的东西，即便问了，他也会像两只一样打哈哈。

　　岁君将刚才说的对她提问题，确保她逻辑足够清楚，记得足够牢，才进行下一步骤——学礼仪。

　　人界能接触到荔枝的，只有皇族，他便教她人界某国的宫廷礼仪，放她学了个大概，让她把自己当作刚入宫的小丫鬟，偷吃荔枝这种旁人不敢犯的错才说得过去。

　　学完这些，还有天界简单的礼仪。

　　天界比人界平等，只有早朝等正式场合对主君行跪拜礼，其他时候只要浅鞠躬便可。

　　枯燥的阶段过去，还有最后一项——度仙力。

　　岁君在雅灯身上施法术，将丁点仙力附着在雅灯身上，让她全身出现正常小鬼的微弱法力，藏匿她吞噬法力且遇法术毫发无伤的本质，免得登天后说不清。

　　这层法力壳在耗光以后会显露雷咒。

　　耗光以前，她受伤时会像普通小鬼一样流血。

　　这也是她最初借助鬼头领消耗法力壳的缘由。

　　那以后，雷咒会同时存在，仙力会从岁君那里自行补充，比普通仙家恢复速度慢些，也正好对应她仙力薄弱这一点。

　　雅灯终于体会一次有法力的感觉，在与岁君学习使用的两个时辰里，学会了御行术。

　　她反复在身前或脚下画圈，跳上去飞走，由最初的不稳，到后来的熟练，兴致很高。

　　就是不停要岁君补充法力有点......尴尬。

　　雅灯玩够了，想起岁君将附近的水引向指定地点的这招，心血来潮地学他的样子，双指勾起潭水浇树。

　　潭水没有不受控制地提前落下、或一股脑升起太多，树干粗的水柱避开树冠，落在小树四周的地面，正好绕了小树一圈，非常均匀温和。

　　岁君有些惊讶，看她这悟性，与他不相上下。

　　可惜一招又要岁君给她仙力这事，注定她的修炼生涯到此为止，用不了什么像样的法术。

　　岁君夸奖道：“不错啊，你师兄师姐们起码花了三天才有如此掌控力。”

　　除了那个叫余枫的家伙，在人界做了三朝丞相，一生算顺风顺水，到天上修炼也是悟性颇高。

　　就是对修炼也没什么兴头，过了这许多年也不见仙力有多大长进。

　　雅灯明显玩够了，问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要叮嘱她的。

　　岁君暗自叹息一声：这两个悟性高的家伙，没一个有长性，看来一个都指望不上。

　　岁君想想重要事宜交代得差不多了，放出法阵带她登天。

　　南天门。

　　雅灯第一次亲身立于弥留之境外，见这里果真如岁君所说，天有湛蓝，融入了日光的温度合成柔和的光线，恰到好处的明媚。

　　许多楼阁亭宇，气势恢宏、美轮美奂，比起那小鬼大鬼提到的世外桃源，是一种全然不同的大气。

　　浅灰色的砖瓦路，由脚下延伸到更悠远的天边，像吸引着她前进探寻。

　　岁君给她介绍八宫与归元台，介绍掌管天界的两位主君，新鲜得像让她重活了一遍。

　　一路有仙子仙童对岁君行礼，他便把雅灯介绍给他们，说是新收的弟子。

　　雅灯也对他们行礼。

　　遇上另外一位一宫之主，那仙不及雅灯高，是个伶俐的小丫头，整套衣裳如春光般富有活力，黄、橘、紫、蓝、绿、白都在身上。

　　她笑着打量雅灯片刻，对岁君道：“仙力都给了？看来你这费工夫不假，选了个中意的也是真，就怕旁人抢去是吗？”

　　岁君还得意，“那是自然。”

　　那上仙道：“看来上仙这几十万年的孤苦日子，快要结束喽！”

　　岁君继续得意地与她说笑，“觉得孤苦啊？你也物色物色新来的仙童如何？”

　　那上仙道：“这、还是算了。”

　　岁君笑着与她告辞。

　　至锦裳宫，师兄师姐早在院内排排站，面带笑容地迎接他们。

　　雅灯觉得那笑容镀了层和煦的光，飘出的都是和善的味道，有一些等她回家的错觉。

　　岁君将星提介绍给她，让她带雅灯里里外外看看，他要先去西王母那边汇报了。

　　雅灯木然地点头，很少见到如此多和善的灵，有些拘束地被星提拉起了手。

　　星提浅淡地勾起唇角，微笑道：“别怕，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雅灯露出弧度巨大的笑容，“嗯！”

　　不同于在两只身边，是的的确确家人般的温度。虽然她没有体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