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叫王招娣》蒋弄臣

2、王大勇

　　王大勇从拖拉机下下来，抬头看见大丫头冲到门口：“咋？迎爹来了？”

　　“爹，你哪来的拖拉机，拖的啥？这时候咋家来了？”王来娣奇异地盯着他爹停在门口的拖拉机，踮着脚尖瞧了一眼，见上头整齐地码着砖头：“咋这么多砖？爹咱家要盖屋么？”

　　王大勇脱下劳动手套，塞进劳动布的裤子口袋里，拍了拍手上的灰，轻轻拍了拍闺女的头，又转头把盖在车座下的西瓜挖出来：“走，家去，切瓜吃。”

　　苏秀兰已经搀着三丫迎了上来，她看了眼丈夫满头满脸的汗：“你咋回来的？满脸的汗！快先洗洗。”

　　王大勇先是瞧了一眼媳妇圆鼓鼓的肚子，眯着眼睛笑了笑。他把手里的西瓜往地上一骨碌，大部迈向了院子里的天井，也不去理晒着一旁的水，大力挞伐了几下井把手，汲了满盆的水，蹲下身子，大手捧起阴阴凉凉的井水猛的往脸上扑，连扑了十来捧，把胸前几乎扑地湿透了，背后的汗也早溢湿了整个背，一件白汗衫几乎找不出干的地儿了他。扑完了脸，干脆把汗衫脱了，伸手够了半步之外晾衣绳上的毛巾，打湿了水，擦起了背。

　　“这天儿，太热了！”他喟叹了一声。

　　“把瓜往井水里湃一湃再吃，这会儿估计里头都是冒热气的。”

　　西瓜刚一落地，三丫已经摇摇摆摆冲着它来了，这会儿正蹲在地上，两只手费力地环着瓜想抱起来。

　　没等她把瓜抱进怀里，她小小一个人已经被拎起来，王大勇一手把小闺女抱起来：“这瓜你可抱不动，爹给你抱。”

　　说完，他另一手已经捞住瓜蒂，把瓜巧妙地滚进了手掌，一手托了起来。

　　他一手孩子，一手瓜，走了两步，把瓜滚进大木桶里，脚一踢，就把桶踢进了井口下，轻松地挞了十来下，便把桶都盛满了井水。

　　“爹，瓜得洗一洗再湃，我看滚了一地儿泥！”王来娣立马提意见了。

　　“没事儿！一样吃。”王大勇不在意道：“我亲自挑的，包甜！”

　　“你从集上买的？多钱一斤？没买贵吧，这个都是汁水，又不饱肚，回头两趟厕所一跑就都没了，不是瞎花钱么！”苏秀兰瞥了他一眼，扶着肚子往檐下阴凉处走。

　　“没花钱！我给李庄的老钱捎了点东西，他非要谢我，我就从他瓜地摘了个瓜，他还要多送，我没要。”

　　王来娣想起什么，眼珠子一转：“对！娘，爹是开着拖拉机回来的，上头一车的砖呢，就停在咱家院外头。”

　　“拖拉机？你拖砖做甚？怎么？咱家要盖房？”苏秀兰故意问道。

　　“咱哥家啊，你忘了啊，咱娘还没屋住呢？这老是两头跑的，我想着啥时候趁着有空就给办了，大哥这忙着地里的活，不是没空往砖厂去么，我去还给我面子情，能省下不少呢。”

　　王大勇放下三丫，扭头对从进门后就站在门口的二丫说：“有水不？给爹倒碗水。”

　　王媛正兴致勃勃看着这妈和姐的精彩表情，听他叫自己倒水，她看了眼苏秀兰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叫住自己，给这个不长眼的丈夫下脸色的打算，只好无奈地转身去倒水了。

　　王大勇捞了个小杌子坐下，见媳妇儿远远着立在墙根，没跟往常似的忙前忙后地给自己张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咋了这是？”

　　“你肚子瞧着又大了不少，咱儿子动的勤不？听说这天热，这肚里的娃儿也活跃两分，也不知真不真？”他扫了一眼媳妇的肚子，就移不开眼了，干脆走过去，亲自摸了摸：“进门看见我儿子，就想摸摸他小脑袋了，这会儿才算摸着了。”

　　苏秀兰一把攘开他的手：“别乱动孩子！睡着呢！”

　　“咋了这是嘛？”

　　“还不是我奶！”王来娣忍不住了：“爹，进门就想问你了，你咋想的？咱家的鸡都是替大伯家养的？下的蛋都得进建文建武的肚儿里么？”

　　王大勇：“我啥时候说这话了？啥鸡啥蛋的？”

　　“奶拿了咱家的鸡蛋往建武家送，刚好被我看个正着，我说大晌午的，奶不歇午觉，偷偷摸摸往外跑啥？······”

　　王招娣急匆匆地端着茶缸出来时，王大勇已经弄明白啥事了，他看着媳妇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有些讪讪，见她端着水过来，连忙接了，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缸：“这才算是缓过来了！这天儿真热！”

　　当然没人应他的声儿，王来娣气鼓鼓地盯着她爹，苏秀芳抱着肚子立在一旁，只剩下不懂事的盼娣，来来回回地往大西瓜那儿跑，也不嫌晒。

　　“咳，二丫头，再给爹倒一杯！怪渴的。”

　　王招娣接了茶杯磨蹭着没动，来娣果然下一秒就瞪着眼说：“爹，你喝水就能喝饱，我们可不能，咱家的鸡蛋那都是从嘴里省下的，娘舍不得吃，她肚子里的弟弟也没份儿，我们几个丫头都晓事的很，就是三丫，也就是眼巴巴望着。咋我们省下的就都给奶送到大伯家了呢？奶还辩说，你交代过的。”

　　王大勇对这种场面早已不陌生，自打娘住自家，每回家来总多出几出这样的官司，亲娘他没法子计较，于是跟往常一样想糊弄过去：“嗨，那肯定是我以前啥时候提过一嘴的事儿。你大伯跟咱家那都是一家人，你奶也是建文建武的奶，几个鸡蛋，咱心胸敞开了些，给你建文建武哥吃两个蛋，也没啥是不是，以后你个女娃娃嫁人，受了啥欺负，可不就靠着娘家兄弟帮衬么！你娘肚里的弟弟还小呢，先指着你建文哥建武弟弟。”

　　王来娣气的没法，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是几个鸡蛋么？小半篮呢！咱家都不舍得吃！”

　　王媛冷眼旁观，在这家五年，这种事不是头一回见，这回也不意外，这个和稀泥的孝子王大勇半点不让人失望，每回都是“一家人，别计较！”的说辞。

　　苏秀兰揽过来娣：“别哭了，把三丫领回来，带屋里哄她睡觉。”

　　“鸡蛋被你妈拎去了，我也没拦下，左右你这个当儿子，总替着妈说话，你是大男人，一篮子鸡蛋不放在心上，觉着不过是多吃一口少吃一口的事儿。可丫头不这么想，你妈偏着建文建武，我也没啥说头，谁让我肚子不争气呢。今天是鸡蛋，前头那些个事儿，还少么？”

　　苏秀兰越说越气：“今年年景不好，年头遭了雨灾，现在又大半个月不下雨，眼看着就是要旱了，谁家不预备着些，哪家敢敞开了肚吃喝的？你王大勇一个月往家里拿的那些个钱儿，大半儿都还了债，剩下多少？哦！你大方，觉得不是个事儿，倒把一家老小嘴里省下的往你哥家送！亏不亏心呐你。”

　　“那你说咋样？那好歹是我娘，从小也没亏待我，她一直跟着我哥过，在我哥家吃喝，肯定念着，难不成我还为着半篮鸡蛋，跑我哥家讨要？还要不要脸了，你放心，等儿子出来了，都是她孙子，建文建武有的，咱家儿子也都有，鸡蛋也吃！”

　　王大勇走进了苏秀兰，示好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行了，你也别计较了，肚子里还有咱儿子呢，气坏了身子划不划算？你放心，我多接活，咱欠下的债这几年就能还上，不用省那些，该吃就吃，我保管让你们娘几个过上好日子。”

　　苏秀兰这回没拍下丈夫的手，她瞥了他一眼，伸手：“拿来！”

　　“啥？”

　　“你说啥？工钱呢？不是说好了这回给结么？”

　　“嘿，瞧你，凭精。”王大勇嘿嘿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叠毛票：“我打的样式时兴，小夫妻看着满意，还多给了一成，你数数。”

　　苏秀兰点清了票子，皱眉：“咋少了？这数不对！”

　　王大勇挠了挠头，讪笑：“外头不是拉了一车砖么？”

　　“你放心，我哥到时候肯定补给我，我就是先给他垫上！”他赶紧补充道。

　　苏秀兰不怎么满意，当初分完了家老宅给了老大家，修屋子的钱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出。但想到屋子盖好了，婆婆也就能回大伯家了，这些糟心事也就要少多了，还是勉强点头了：“等会儿把砖拖过去时就提一句，时间长了反倒是不好张口，晓得么？”

　　“知道知道！用你说么？我懂！亲兄弟明算帐嘛！我也是怕你受委屈，我娘那人我知道，没坏心，就是爱紧着建文建武两个，屋子建好了，她还回大哥那儿······”

　　王大勇扶着媳妇要进屋，扭头见一直没话的二丫头，抱着茶缸还傻站在墙角边：“二丫，进屋来，傻站着做甚。”

　　正屋里，来娣正躺在床上哄盼娣睡觉，见屋门开了，抬头望了一眼，被她用手压着的盼娣立马也要跟着爬起来张望。

　　“咋还没睡着？”

　　苏秀兰走到床边，盼娣立马张着手要抱，嘴里喊娘。

　　来娣从身后拦住她：“娘肚里有弟弟呢，不能抱。”

　　盼娣大概听多了这话，立马放下手，咬着手指也跟着喊：“弟弟，弟弟。”

　　王大勇挺高兴：“都说小娃儿认得准，这胎准是个儿子，咱儿子娶个啥名儿好？”

　　不情不愿跟进来的王媛，听了这耳朵磨茧子的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想当年，盼娣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她也被逼着对着个大肚子喊弟弟，她不从，非喊妹妹，王大勇当时说小娃儿说的都说反话。

　　果然盼娣喊完了弟弟，又开始嚷妹妹。

　　“小娃儿第一声喊啥那才算准，准是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