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石无医》知谓忧

11、第 11 章

　　唐淳钧今天烦得很，早上堵车让他迟到了十分钟，主任终于逮到他这个错处把他狠狠训了一顿，还有一个病人总怀疑他故意开价格昂贵的药。终于捱到中午，唐淳钧在食堂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想吃的，于是，他准备开车去下个馆子。车刚刚开过医院门口，他看见沈静瑶站在门口拿了一个小镜子，正对着镜子涂口红，唐淳钧把车窗放下来，摁了一下喇叭，沈静瑶抬起头来，跟他打了一个招呼。“去哪儿啊？要不要我送你。”沈静瑶说：“不用……”却忽然又改了主意，“那麻烦唐老师了。”
　　唐淳钧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沈静瑶，沈静瑶正忙着回消息，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的点着。“小沈，你是要去约会吗？”沈静瑶放下手机，身体向前微微倾了倾，对他说：“唐老师，我确实要去约会。上次我和学校里的人聚餐，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男生，我下定决心要追他，这次好不容易约到他出来，可是他还带了一个朋友过来，老师，你中午肯定没吃饭，你跟着我一起去，不要让他朋友打扰我，这顿午饭就算是我请客，你看行吗？”唐淳钧笑了笑，“小沈，你不是说从来没交过男朋友吗？这次怎么这么主动，那个男生得什么样啊，让你这么喜欢。”沈静瑶重新靠到椅背上，看看手机上李思宇发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到了，“唐老师，我确实没谈过恋爱，我以为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事情。高中大家都忙着考大学，我根本没想过这些事情，我以为到了大学自然会有的，可是我在大学呆了都快四年了，我依然还是单身，就是没遇到合适的吧。那天我一看到那个男生，除了觉得他好看，我还觉得他安安静静的，挺靠谱的，不如就最后试一次，万一追到了呢？”唐淳钧没有接她的话，小沈的想法带着些破釜沉舟的决绝，要为她不舍得离开的大学生活添一笔重重地色彩，也为她平平谈谈的人生留下些可供谈论的回忆。沈静瑶又问了一句：“唐老师，你答不答应啊？”唐淳钧并不想答应，年轻人的事情，他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医生掺和什么，去了反而让大家都不自在，沈静瑶看他不说话，低下头自顾自地说起来：“其实，我能感觉得到，那个男生的朋友好像对我有些意思，可是我并不喜欢他，我单独约那个男生，他不会出来，只有和他朋友一起，他才愿意过来。我们三个现在的关系怪怪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今天想说清楚，但我又不太敢，生怕自己会尴尬。”
　　“唐老师，其实你装成我的同学，他们也不会看出来的。”
　　离银座越来越近，车里也越来越安静，唐淳钧瞥了一眼沈静瑶，小姑娘侧头看着窗外，双手放在膝上，手指抓着膝盖。唐淳钧咬了咬牙，说：“我可以跟你一去，但你别指望我能帮你些什么，对方两个男孩子，你好歹是我的学生，今天可别出洋相。”沈静瑶立刻开心起来，连忙说：“好呀好呀，谢谢唐老师！我真是没选错老师！”
　　李思宇在门口等着，季龄在海底捞占好了座位。“李思宇——”李思宇转头看去，沈静瑶带了另一个男生过来，沈静瑶刚刚给他发过消息，说自己会带一个同学过来，他还以为会是个女生，没想到是一个很高大的男生。“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同学，他跟我在一家医院里实习，我们今天特别忙，下班晚了，他还没吃饭就开车送我过来了，所以我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吃了。”李思宇笑着说：“没事的，学长跟我们一起吃就行，你们实习生好忙啊。”他趁机打量了一下唐淳钧，完全跟他们这种稚气未脱的大一新生不同，总觉得很成熟沉稳。唐淳钧开口道：“今天可能要打扰你们了。”
　　季龄远远地看见李思宇领着沈静瑶进来，他立刻站起来朝他们招手。这时，他看见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唐淳钧，他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唐淳钧也远远地看见一个男生朝他们招手，他第一感觉这男孩子确实长得挺好看的，渐渐走近了，他又觉得很熟悉，等看清他的脸，他才发觉那里站着的竟然是季龄。三个人来到位子上，季龄不敢看唐淳钧，唐淳钧却一直打量他，四个人除了刚开始的寒暄就没再说过话。李思宇刚想试着让气氛活跃起来，季龄忽然站起来说：“我去要菜单。”“菜单不是在这吗……”李思宇话还没说完，季龄已经冲出去了。李思宇看看对面的沈静瑶和唐淳钧，干笑了几声：“我兄弟有点搞笑哈！”沈静瑶以为季龄不想跟她多相处，不由得有些沮丧，唐淳钧一边用热水烫餐具，一边说：“他确实有点搞笑。”李思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来在沈静瑶面前就紧张，季龄今天又有些失态，让他心里更加忐忑，他看看季龄，季龄站在柜台前，迟迟不回来，于是，他又站起来，说：“我去告诉他，我们已经有菜单了。”说完，也一溜烟的跑了。
　　唐淳钧忍不住笑起来，对沈静瑶说：“小沈，你的朋友可太有意思了！”沈静瑶双臂撑在桌子上，两只手托着脸，有些闷闷不乐道：“你看，那个男生就一直躲着我。”唐淳钧回头看了一眼季龄，季龄被李思宇挡着，目光却向这边看过来，发现唐淳钧回头，又迅速把视线移开，唐淳钧低声说：“他哪里是躲着你，那是在躲我呢。”沈静瑶没听清他说什么，唐淳钧问她：“刚刚那个去要菜单的男生就是你喜欢的哪个？”
　　“对。”
　　“你下定决心追他吗？”
　　“对。”
　　“别追了，你俩没戏。”
　　沈静瑶有些生气，动作中略带粗暴地把餐具摆开，说：“虽然相貌上是有些不合适，年龄上也不太合适吧，但是我都还没试过呢，你怎么就这样说。”“相貌和年龄合不合适谁说的都不算，要是他喜欢你就没什么问题。”沈静瑶把头扭过去，没有说话。另一边，季龄拉着李思宇问：“那个男的是谁啊？”李思宇把季龄手里刚要的菜单还回去，说：“是沈静瑶的同学，他俩在一家医院实习，今天一起过来的。”“是实习生？不可能啊。”季龄有些惊讶，悄悄看了看前面的唐淳钧。李思宇已经没有心情再和他继续呆在这里，拉起他就往回走，“人家就是实习生而已，不可能是她男朋友。明明是我们请人家吃饭，现在我们都走了，这算什么！”季龄心想我也没说是她男朋友啊。
　　两个人坐下之后，李思宇拿起桌上的菜单开始点菜，不时向大家询问喜欢吃什么，季龄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偷偷看唐淳钧的反应，唐淳钧却一点都不慌张，他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观察季龄。大概季龄很怕唐淳钧会说些什么话，他一直不敢正视唐淳钧。火锅应该在热热闹闹的环境中吃，一锅滚着红油的汤升起腾腾热气，像把每个人的心都要焐热了一样，每个人都把筷子伸进去，热烈的进行一场由自我完成的简易烹饪，但在季龄这一桌，仿佛并没有这种气息，四个人各怀心事，又不互相戳破。李思宇极尽殷勤地为沈静瑶夹菜，时刻关心她还忍不忍得住辣，还想吃什么，沈静瑶却不住的偷瞟季龄，季龄有些失神，不主动夹菜也不主动说话，好像不想引起注意似的，唐淳钧应该是个局外人，举止都很得体，他的这份得体却让季龄胆战心惊。唐淳钧忽然夹了一片培根放到季龄的盘子里，季龄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唐淳钧笑着说：“你一直不吃，我觉得你应该饿了，干嘛这么看我，放心，没有毒，你就放心吧！”季龄有些拘谨地回笑：“谢谢。”沈静瑶见状拍了一下唐淳钧的肩膀，调笑道：“我们学医的都有些洁癖，我这位同学更严重一些，他给你挑的东西，必然是这锅里头最好的。”李思宇接着话茬说道：“有洁癖不会介意跟我们一起吃火锅吗？”唐淳钧把身体向后仰了仰，让大家看清他盘子里剩下的食物残骸，说：“比起洁癖，我更在意能不能吃到美食。”
　　“这倒是，他原来就很会吃，都不怎么吃食堂的。”沈静瑶捂着嘴笑。
　　季龄想起来他几次遇见唐淳钧都是在饭点，而他从来没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食堂里，他也忍不住笑了，唐淳钧见季龄笑了也笑了笑。四个人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很多，又天南海北地扯了很多话，刚开始的谈话有些尴尬，后面渐渐地就熟络起来了。唐淳钧发现季龄看上去文文静静，其实跟人熟了之后，什么话都敢说。“师姐，我听宇哥说，你在医院实习？”
　　“对啊，每天都很累。”
　　“在哪一科啊？”
　　“骨科，是不是很少见啊，女生学骨。”
　　“那师哥呢？”
　　唐淳钧已经好多年没被人这么称呼过了，有点反应不过来，被沈静瑶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才回答：“我也是骨科。”说完又想起来季龄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向季龄看去，季龄唇角微微弯着，带着些得意，季龄又问沈静瑶：“上次我们去你们那里看过医生，是位姓唐的医生，医术很不错，你认识他吗？”
　　沈静瑶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反问季龄：“你见过他啊？”
　　“他戴着口罩，不知道长什么样，但是看起来挺年轻的，能当我们师哥的那种年轻。”
　　沈静瑶打个哈哈敷衍了过去，唐淳钧抱着双臂，脸上带着一丝笑盯着季龄，果然只见过几面不足以了解一个人，季龄看着唐淳钧的反应，觉得自己让唐淳钧有些慌张了，又报复似的夹了一根青菜给唐淳钧，说：“我给师哥夹的菜，也必然是这锅里头最好的。”季龄一声声的师哥叫得唐淳钧心里直发痒，恨不得把这等调皮的师弟教训一顿。
　　这一顿饭终于要到结尾了，沈静瑶想了很久，还是把自己打好草稿的话说了出来：“季龄，今天跟你吃饭真的挺开心的，以后我们也常约着出来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