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恶魔》折兮颜

92、控诉

　　许言蹊听完齐霁的话，沉思了一会。

　　“有什么问题么？”齐霁问。

　　“没什么问题，对了，您来地球，应该不是一个人吧？”许言蹊问道，“应该带了不少帮手吧？”

　　“并没有，事出绝密，我不能动用神谕使的职权，所以只提到我要来地球考察，顺便接季卿临与艾莉瑞拉回尼比鲁。”齐霁回答道。

　　许言蹊听后，显得有些开心，反问道：“所以，陪同您的都是自愿的心腹嘛？”

　　“只有伊娃一个人。”齐霁回答道，“心腹算不上，她与艾莉是旧识，主动提到想见见艾莉，就随我来了。”

　　“那她……”

　　“我让她先去见艾莉了，毕竟刚刚的谈话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不能让她知道这些。”齐霁说。

　　“告诉她。”许言蹊说道，“我们没准需要她的帮助。”

　　齐霁本想驳回许言蹊的要求，但一想到许言蹊的脑子，拒绝的话又咽了回来：“你不会对我有所隐瞒吧？”

　　许言蹊：“怎么会呢？事到如今，我很清楚，只有与您合作，才能达到共同目的。”

　　齐霁打量着许言蹊，将话题撇开，问：“听说你和季卿临相爱了？”

　　“嗯。”许言蹊应道。

　　“按照神法，季卿临应受的罪，不会低于维斯特拉。”齐霁说道，“而我是神谕使，季卿临的罪，会由我来执行。”

　　“……”

　　许言蹊明白，齐霁这是在敲打自己。

　　尽管维斯特拉死了，地球的危机可以解除，但伪神不除，那季卿临必然要死，甚至死得比维斯特拉惨千万倍。

　　“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就好。”

　　齐霁看到许言蹊煞白的脸，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许言蹊说道。

　　这种事情，他早就想到了。

　　只是从齐霁口中说出来，许言蹊依然感到毛骨悚然。

　　“那就跟我来吧。”齐霁打开通道，带着许言蹊来到维斯特拉所在地。

　　眼前是一片种满红色月季的花园，天空中漂浮着许许多多的烛台，所有的烛台都已燃尽，只剩空洞的装饰。

　　这地方，许言蹊并不陌生，就是图书馆的地下。

　　真没想到维斯特拉竟然一直在这。

　　“齐霁，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看到许言蹊，语气中透出一丝怒气。

　　许言蹊心中默念：这位应该就是季卿临提到的艾莉瑞拉了。

　　她一直对季卿临有好感，所以对自己有敌意，这很正常。

　　可如果双方保持着这样的敌意，该怎么合作？怎么正常交流？

　　齐霁哼了一声，反问：“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我了？”

　　艾莉瑞拉听到这话，马上意识到自己呆在地球太久了，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个基因工程专家，但齐霁可是神谕使啊！

　　许言蹊内心：妈呀，齐霁的地位这么高吗？

　　他打量着眼前的几个女人：

　　穿白衣，有双腿的，应该就是艾莉瑞拉。

　　穿黑衣，有双腿的，应该就是维斯特拉。

　　之所以这二人有双腿，大概和季卿临一样，是在地球生活太久的自然退化。因为地球的土地更松软，需要有脚掌增加来抓地的力量，所以它们渐渐长出了人类的双腿，尾巴也就退化了。

　　那剩下一位身着白衣的蛇身女子，就是伊娃了。

　　“你和伊娃在这等着。”齐霁对艾莉瑞拉说道，“维斯特拉，你与许言蹊跟我来。”

　　说完这话，齐霁手中缓缓浮现出一根双蛇权杖，权杖头上的蓝宝石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在石壁上投射出一扇门的形状。

　　许言蹊嘟囔：这大概就是，齐霁的契约能力了吧？

　　他跟着齐霁，来到这异度空间里。

　　“好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人，维斯特拉，把你的生命树拿出来吧。”齐霁说道。

　　维斯特拉低下头，回答道：“对不起，我……我已经遗失了我的生命树。”

　　齐霁：“怎么回事？”

　　“我……”

　　“因为我？”许言蹊说道。

　　“嗯。”维斯特拉回应道。

　　许言蹊早该想到了，当初自己挨那一刀，根本就不是医院的医术高超，而是维斯特拉改变了自己大脑的时间流逝速度，给自己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既然维斯特拉的契约能力，可以让自己生命树附近的时间完全静止，那再度使用这份契约能力之时，很有可能会对之前的时间流逝速度有影响。

　　而当时自己的病情紧急，维斯特拉根本来不及细想，更来不及统计这契约能力使用了多久时间。

　　所以现在，生命树究竟在过去的什么时候，就连鬼母自己也弄不清了。

　　齐霁深吸一口气，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意，许言蹊见状，赶忙说道：“不碍事，有办法可以找到。”

　　紧接着，三人将所有已知的信息，都在此次谈话中开诚布公。

　　维斯特拉似乎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当得知自己的死是通往弑神之路必须的垫脚石时，她显得平静，就好像知道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信息。

　　“许言蹊，既然神谕使如此信任你，我也没有话说。”维斯特拉说道，“但我有个请求。”

　　“你是希望我放过喻新月？”许言蹊问。

　　“是的。”维斯特拉说道。

　　“我做不到。”许言蹊说，“他应该受到什么判决，这不由我来决定。”

　　“但其实你很清楚，他是无罪的。”维斯特拉说。

　　“我很清楚，就像你一样，我并不认为你有罪。”许言蹊说。

　　“……”维斯特拉沉默了。

　　许言蹊接着道：“我并不认为一位母亲保护自己孩子有什么罪，我也不认为一个正常人为了自保，所做出的选择有什么罪，但因为你的出现，导致地球数以万计生命消逝，这是不争的事实。”

　　“人类有什么资格审判我？因为屠户导致数以万计头猪被宰了，就要审判屠户么？”维斯特拉反驳道。

　　“但人类有资格审判人类，喻新月不是阿努纳奇……”

　　“他有二分之一的阿努纳奇血统。”维斯特拉强调道。

　　“那又怎么样，他终究是人类。”许言蹊说道。

　　“许言蹊，你真不顾自己的感受？不顾他的感受？也不顾季卿临的感受？”维斯特拉反问道。

　　许言蹊正想说一些正气凛然的话，可维斯特拉这话听着，怎么总觉得那么别扭。

　　他想了想，问道：“这关季卿临什么事？”

　　维斯特拉听后，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耸了耸肩，冷冷道：“没什么，他难过，他应该也舒坦不到哪去。”

　　许言蹊正要继续问，却听到维斯特拉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难道我们的命运，就注定是这么悲惨么？”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阿努纳奇，我生活在神庙附近，我喜欢那里的一切。”

　　“我在尼比鲁长大，找到了我所爱的人，生下了我们的孩子……你知道阿努纳奇生子有多痛苦么？可是我忍了下来。你知道阿努纳奇生子有多危险么？可是我活了下来。”

　　“我在尼比鲁生活了好多年，每一条通往家的路，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敢打赌，即使我现在回到尼比鲁，我仍然可以凭借遥远的记忆，回到家。”

　　“这么一想，我竟然已经上万年没有回家了。我长出了双腿，失去了蛇尾，我都快忘记，其实我是阿努纳奇，我是尼比鲁这颗星球的孩子。”

　　“我明明是个普通人，为什么我要拿起我丈夫递给我的毒药，亲手毒杀我的孩子呢？”

　　“我明明是个无辜者，为什么要被困在神狱里，接受无边的黑暗与囚法呢？”

　　“我明明是个受害者，为什么要成为逃犯，来到地球，屡次受到这无法承受的神罚所迫害呢？”

　　“许言蹊，你这么聪明，你告诉我，我的命运注定就是如此么？我注定就要受到不公，然后坦然接受死亡么？”

　　“我想要杀死伪神，将它千刀万剐，这亦无法平息我内心的愤怒与伤痛。但我知道，即使我如此死去，杀死伪神也只是个遥远的梦想。”

　　“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呢？”

　　维斯特拉的一句句话，犹如泰坦重锤，在许言蹊内心的敲打进最沉重的烙钉。他低下头，回答道：“我不知道。”

　　侦探连人性都看不透，更何况肮脏的神性。

　　白骨，正是统治者的胄冠之上，不可或缺的明光珠宝；而残酷，正是掌权者的衮冕之上，必不可少的无尽辉耀。

　　人如此，神亦如此。

　　它们不会在乎给底层带来多大的痛苦，因为一切创伤，都会如一卷纸书，轻轻翻过，而后烟消云散。

　　齐霁叹了口气，对维斯特拉说：

　　“你不会白白承受这一切的。”

　　“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就像当初你在神庙救我一样。”

　　“我也会为你拼尽一切。”

　　维斯特拉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怀表交给许言蹊：“杀死我，不要犹豫，为我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