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恶魔》折兮颜

93、往事之言

　　散会后，艾莉瑞拉上前，有些忐忑地问：“我要和您回尼比鲁吗？”

　　齐霁看出了艾莉瑞拉的心思。

　　她喜欢季卿临，所以当时没有回到尼比鲁，而是选择和季卿临留在了这里。

　　这是一种莽撞，因为这种行为注定了她再也无法回到尼比鲁，否则将要受到审判与惩罚。

　　但显然她已经厌倦了在地球枯燥乏味的日子。

　　她想回去，又怕回去，所以才来试探性询问自己的。

　　想到这，齐霁认真回答：“我来这，就是要接你和季卿临回尼比鲁的。”

　　许言蹊听完这话，心中涌起一丝苦涩：尼比鲁是季卿临的故乡，他终究还是要回到那片土地。

　　“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回去，我也不会为难。”齐霁又说道。

　　许言蹊内心：……

　　齐霁内心：瞧你那一点小心思。

　　“我……我能问下，如果我跟您回去，会遭到什么惩罚吗？”艾莉瑞拉略带担忧地问道。

　　“是会有些惩罚，不过不会太严重。”齐霁回答道。

　　她来地球，是抱着弑神的决心，伪神不除，无论如何不回尼比鲁。

　　如果伪神真的能除掉，那尼比鲁的那些残酷严苛的神罚，自然就做不得数了。

　　“那就好……我还想问您一件事。”艾莉瑞拉说道，“我的妹妹，她还活着吗？”

　　“……”齐霁沉默了。

　　“神谕使是终身任职制，除非被玷污或死亡，既然您成为了神谕使，那说明我的妹妹已经死了，对吧？”艾莉瑞拉追问道，“我离开尼比鲁太久了，您能告诉我，我妹妹是怎么死的么？”

　　“我不知道。”齐霁回答道。

　　“你是神谕使，你怎么会不知道？”艾莉瑞拉问。

　　“我打断一下。”许言蹊问艾莉瑞拉，“您的妹妹，是叫基尔吗？”

　　“你……”

　　艾莉瑞拉还没问出口，齐霁便说：“是我告诉他的。”

　　艾莉瑞拉不解，为什么齐霁连这种事情都要告诉许言蹊。

　　许言蹊到底有什么本事？

　　季卿临喜欢也就算了，为什么齐霁对他也颇有好感？

　　“是的。”艾莉瑞拉回答道。

　　算了，她斗不过神谕使。

　　“有件事我很好奇，您和基尔是亲姐妹？”许言蹊问，“我记得阿努纳奇生育的死亡率很高。”

　　“是的，我们是双胞胎，被生下来后，父母就去世了，有什么问题吗？”艾莉瑞拉反问道。

　　“没什么问题，那基尔是怎么成为神谕使的？”许言蹊问。

　　齐霁回答道：“这个过程你就不用管了，是阿努纳奇的绝密，总之在这之前，基尔只是一名普通的基因工程专家。”

　　“和艾莉瑞拉、伊娃一样吗？”许言蹊若有所思点点头。

　　艾莉瑞拉回答道：“有些不一样，我和伊娃是科班出身，基尔不是，她是我教出来的。”

　　“……”

　　“她最初学神学，后来不感兴趣，觉得还是基因工程有意思，但阿努纳奇一旦学习神学后，就不能改修其他学科了，所以是我私下教她基因工程的。”艾莉瑞拉回答道，“你对我妹妹很感兴趣？”

　　“不，不是，我是对案件感兴趣。”许言蹊回答道，“你妹妹失踪，生死未明，当我听到这个事情时，就不自觉想要了解一些被害人的信息，职业习惯罢了。如果给您带来麻烦，请求您的谅解。”

　　齐霁听出来了许言蹊的用意。

　　阿努纳奇拥有永恒的寿命，只要不生育，就几乎不会死亡。尽管岁月漫长，但这段时间死亡的阿努纳奇仍屈指可数，自己也都调查过，也都和许言蹊说清楚了。

　　也就是说，基尔的失踪，必然和弑神有关。

　　也许她就是能弑神的第三人，在她死后，某位阿努纳奇获得了《真理之章第三卷》，知晓了杀死神的真正方法。

　　想到这，齐霁说道：“所有信息我都告诉你了，艾莉瑞拉知道的不会比我更多。”

　　艾莉瑞拉听完许言蹊的话后，将自己珍藏的照片取了出来，交给许言蹊：“你的契约能力不是定位么？既然失踪了，那你一定能定位到吧？”

　　许言蹊接过照片，回答道：“老实说，我的契约能力失效过很多次了。”

　　“那是因为种族改变了，那些人从人种变成了持有阿努纳奇血统的人，但基尔是纯种的阿努纳奇，一定能行的！”艾莉瑞拉说道。

　　许言蹊愣住了。

　　“怎么了？”齐霁问。

　　“照片上的人，就在这里。”许言蹊回答道。

　　齐霁听到这话，心中泛起一阵恐怖的恶寒。

　　她一把夺过照片，反问道：“这哪里是基尔的照片，这是你自己的照片。”

　　随后，便将那张照片交给艾莉瑞拉。

　　艾莉瑞拉看着照片上的半身像，一时慌了神，竟然分不清照片里的究竟是基尔还是自己。

　　她俩本就是双胞胎，这张照片拍摄于尼比鲁，因此两人穿着打扮都近乎一模一样。

　　再加上她来到地球，接触信息过于冗杂庞大，不得不像季卿临那样，封存过一部分记忆。

　　此刻的她是真记不起，这张照片上的人，究竟是基尔还是自己。

　　“我……”艾莉瑞拉迟疑着。

　　“能不能将照片给我看看，我也认识基尔，没准我能判断？”站在艾莉瑞拉身旁的伊娃说道。

　　艾莉瑞拉将照片递给伊娃，伊娃说道：“这张照片应该是你自己，拍摄地点位于尼比鲁的实验室，基尔自从被选中为神谕使后，就再也没离开过神庙了，不是么？”

　　“对……是我记错了。”艾莉瑞拉点头道，她眼神涣散，喃喃道，“要是基尔还在就好了，她的契约能力和你的很像。”

　　“她也可以定位人的位置么？”许言蹊问。

　　“对于阿努纳奇来说，□□的位置不重要，生命树的位置才最重要。”齐霁说道，“阿努纳奇未成年时，生命树会种植在□□内，等到成年后便可取出。只要生命树不死，阿努纳奇的□□就能再生。”

　　许言蹊明白了：“所以，基尔的契约能力，是可以定位任何阿努纳奇生命树的位置？”

　　“没错。”齐霁点头。

　　“这也太强了……”许言蹊赞叹道。

　　“你也不赖。”艾莉瑞拉回道，“人类能有这么强的契约能力，你是第二个。”

　　齐霁有些好奇：“那第一个是？”

　　“刘书予。”

　　许言蹊、维斯特拉与艾莉瑞拉同时回答道。

　　齐霁见到此况，越发好奇起来：“这么厉害？真想见一见。”

　　许言蹊掏出手机，给季卿临发送了一条短信。

　　随后，他对齐霁说道：“我们确实要见一见他，现在动身吗？”

　　“走吧。”齐霁说道。

　　“伊娃也和我们一起去吧？”许言蹊问，“也算是让尼比鲁的客人都见一见地球最强的契约能力者。”

　　伊娃笑着回应：“好啊。”

　　齐霁正要划开通道，却被许言蹊拦住了：“别，我叫车了，咱们就坐车去吧。”

　　“啊？”齐霁搞不懂许言蹊卖的什么关子，“你不会说的是街上那像虫子一样的交通工具吧？那多慢啊……”

　　“正好这一路，我还有许多事情想向您请教。”许言蹊说道。

　　齐霁勉强应了下来：“那……也行吧。”

　　艾莉瑞拉内心：许言蹊你可真勇啊。

　　维斯特拉内心：齐霁你怎么回事啊？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幅十分诡异的画面：黄彬旭开着警车，鸣着警笛，载着许言蹊、齐霁与伊娃一路狂奔。

　　路人见车内如此景象，无不议论纷纷：这许言蹊莫不是犯了什么事被逮捕了？还和两个女人有关？

　　车内黄彬旭也是紧张得很，虽然他知道许言蹊摊上了一些奇怪的案子，但他也没想到，居然还真是蛇女！

　　他强忍好奇，没有问许言蹊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实在是很佩服许言蹊的职业素养，一般人见到这种奇怪的种族，总得恐惧或者害怕吧。

　　而许言蹊居然在——玩手机？？？？？

　　一路上，许言蹊都在忙碌地发着消息，丝毫没有想要找身旁的齐霁搭话的意思。

　　来到监狱门口，下了车，齐霁站到许言蹊身旁，小声问道：“你在耍什么花样？”

　　许言蹊：“没，没什么。”

　　伊娃见齐霁与许言蹊有些奇怪，便问道：“我们不是来见刘书予的吗？”

　　许言蹊回答道：“刘书予已经去世了，所以想要见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回到过去。”

　　齐霁说：“那算了，不见了，办正事吧。”

　　“见到他，就是计划的一环。”许言蹊说道，“因为刘书予的契约能力是我们必须要用到的。”

　　齐霁问：“他的契约能力是什么？”

　　“他可以一定程度预知自己选择后的结果。”许言蹊说道，“鬼母的生命树遗失在了过去，我们一个个时空寻找，显然不现实，因此我需要先找到刘书予，让他预知我们前往哪个时空可以找到生命树，以此来节省时间。”

　　“等等……我能问下吗，我们来地球难道不是为了接艾莉瑞拉和季卿临回尼比鲁吗？维斯特拉什么的，把她扔在这里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找到她的生命树呢？”伊娃问道。

　　许言蹊与齐霁对视一眼。齐霁先是摇了摇头，而后许言蹊点了点头。

　　齐霁一愣，随后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将要弑神的念头告诉了伊娃。

　　伊娃听完后，面色惊慌失措，对一个从出世时就信仰神灵的阿努纳奇，这件事的冲击比让她死亡更震撼，也更猛烈。

　　她抬头望着齐霁的双眼，仿佛想从齐霁的表情之中读出一丝玩味。但齐霁的眼神笃定，没有丝毫回避。

　　她低下头，回答道：“我知道了，可这些事情，不是阿努纳奇自己的事情么？和地球人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需要他的帮助。”齐霁回答道。

　　她很明白，如果说自己的地位和能力，是弑神所必备的资质，那许言蹊的头脑，就是弑神所必备的武器。

　　伊娃不做声了。

　　“走吧。”许言蹊道。

　　狱长领着许言蹊，来到关押喻新月的单人牢间，里面还站着一个人——季卿临。

　　喻新月见到许言蹊，表情显得平静，问道：“你来了？”

　　倒是身旁的季卿临见状，显得有些欢脱，他跑到许言蹊身边，一把抱住许言蹊，像小孩见到最喜爱的玩具一样快乐。

　　齐霁内心：季卿临你收着点。

　　“嗯，月月，我需要你让我回到过去的时空。”许言蹊说道。

　　“去哪？”喻新月问。

　　许言蹊想了想，既然是去找刘书予，那自然得找他有大片空闲的时间，也就是他加入卫部之前。

　　但是也不能过早，毕竟许言蹊无法断定，刘书予小时候，契约能力能发挥出他在卫部时的水平。

　　“契约548年6月10日。”许言蹊回答道，“他们和我一起去。”

　　他记得很清楚，刘书予是18岁生日那天前往卫部任职的，而他生日是6月11日。也就是说契约548年6月10日，就是刘书予在家的最后一天！

　　“我知道了。”喻新月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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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约548年6月10日，一个不起眼的午后。

　　刘怀志站在刘书予房门前，左右踱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开启这扇门。

　　“进来吧，父亲。”里面传来刘书予清冷的声音。

　　刘怀志推开门，见刘书予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一本旧书。

　　那本旧书，刘怀志记得，是许言蹊送给他的，名叫《霍乱时期的爱情》。

　　其实许言蹊送给这孩子很多书，但唯独这本书，被刘书予几乎快要翻烂了，却还是在看。

　　“织影教的文件，你看过了？”刘书予问。

　　“当然。”刘怀志回答。

　　“你想加入吗？”刘书予反问道。

　　刘怀志皱眉，反问道：“我没有想法，我听你的，我相信我儿子的契约能力。你帮我预测一下，这个世界难道真的会毁灭吗？”

　　刘书予合上书本，转过身来。

　　“你的眼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加入。”刘书予说道。

　　“世界，真的会毁灭？”刘怀志不可置信的问。

　　“我不知道。”刘书予说道。

　　“怎么？连你也看不到未来吗？”刘怀志反问道。

　　刘书予没有争辩，毕竟在他眼中，地球存亡的问题，未免也太浅薄了一点。他早已看透这个未来，他所看不透的，是许言蹊和季卿临能否杀死伪神。

　　刘怀志什么也不知道，以至于刘书予根本不知道整起事件应当从何说起。

　　当然，说了也没用，刘书予很清楚，刘怀志虽然有追求，但局限在为家人谋求更美好的环境。

　　而刘书予不同，他知道自己的契约能力究竟有多强大，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沉重。

　　“我看到了，你能活下去的。”刘书予说道，“没别的事情，您就出去吧，我要准备接见重要的客人了。”

　　刘怀志愣住了：客人？

　　他没听说有什么客人要来啊？

　　但刘书予的契约能力一向准得惊人，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表明一定会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他离开房间，很快，房间里出现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洞穴，许言蹊一行人便从这洞穴之中走出来，站在刘书予的眼前。

　　“桃李，你来啦。”刘书予笑道。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刘书予一直习惯叫许言蹊桃李。

　　“嗯，所以未来的我，会在现在出现在你的面前，这也是你预测到了的事情么？”许言蹊没有一分一毫的惊讶，他知道刘书予的契约能力。

　　而且，他也想通了，为什么当年刘书予会选择死亡。

　　那是因为只有这样，才会促成如今这完美的结局：许言蹊终于调查清楚一切真相，并顺利取得阿努纳奇神谕使齐霁的信任，穿越到过去，寻找维斯特拉的生命树。

　　“当然，不过我只能帮你预测维斯特拉的生命树在哪，至于弑神的成败，我也无能为力。”刘书予说道。

　　“能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许言蹊问。

　　“因为我体内有旧神的回忆。”刘书予回答道。

　　“什么？”众人听到这话，无一不感到惊讶。

　　“齐霁，还记得当年尼比鲁那一场神庙叛乱么？”刘书予问道。

　　当然记得。

　　当年要不是维斯特拉出手相助，让达布族的人赶来神庙，自己早已被夺去双目，又怎么可能成为神谕使站在这里？

　　“那场叛乱……我明白了！”齐霁恍然大悟，“所以你……”

　　“没错，那场叛乱在我的计划之内。”刘书予回答道。

　　“怪不得当时神庙的守军如此快就溃败，原来从最开始就预测好了最快捷的反叛路径，夺去了所有神谕使的双目！”齐霁恍然大悟。

　　“没错。”刘书予回答道。

　　“为什么？”齐霁反问道。

　　“因为我预测，只有你敢反抗伪神，只有让你成为神谕使，你才会帮助阿努纳奇，摆脱伪神。”刘书予回答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齐霁问。“你是人类？阿努纳奇？”

　　“我是人类，但我拥有一半的神权。”刘书予回答道，“其实我并没有契约能力，我所拥有的预测未来，名为半度感知，是一种神力。”

　　“可是……你怎么会拥有神力，这不是神的力量么？”齐霁反问道。

　　“因为神，被杀了呀。”刘书予摇摇头，“神力被分散为了两份，一份分落到了地球，所以连人类也拥有了契约能力，而另一份，落到了某位阿努纳奇身上。”

　　“我明白了，而那一份，不仅有着预测未来的能力，还持有神的记忆。”齐霁回答道。

　　“可……可这说不通，伪神篡权至少是在维斯特拉还在尼比鲁的时候，而人类拥有契约能力，已经是第五度文明后的事情了，中间隔着至少几万年。”许言蹊说道。

　　“宇宙中任何能量的运动都是有速度的，契约能力也一样，它们从尼比鲁迸发到地球，就花费了几万年的时间。”刘书予解释道。

　　“我明白了，你预测到这一切，所以选择留下我，并在神庙选择了死亡。”齐霁说道，“这样这份契约能力就会来到地球，只有我能成为阿努纳奇的神谕使。”

　　“没错，就是这样。”刘书予说道，“但我只能感知到与神无关的事情，现在伪神已经成功了，它享有了神职，我无法预测此次行动的成败。”

　　“但这是你能选择的，最完美的结局。”许言蹊赞叹道：“让我和季卿临相遇，让齐霁来到地球，最终都是为了解决阿努纳奇的伪神问题。”

　　“不错，我很清楚我的生命从始至终不属于我自己。”刘书予说这话时，目不转睛地望着许言蹊。

　　这个他欣赏，热爱的男人，如今也要走上一条，被自己强行选择的道路。

　　他无比痛苦，可别无选择。

　　许言蹊听完刘书予这话，心中无比沉重。

　　他无法对刘书予的感情做出任何回应，他也明白：刘书予已经竭尽所能，将能想到的最好的牌，继承到了自己的手里。

　　而接下来，这副牌要怎么打，只有自己能做出决策。

　　“你太看得起我了。”许言蹊道，“我是侦探，只会破案，不会杀人啊，你让我计划弑神，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刘书予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还为你准备了一张牌，一张杀人无数的宝牌。”

　　“齐锋竣！”许言蹊恍然大悟。

　　这位犯罪界的奇术师，黑团的前任老大，一生罪行累累，最终在许言蹊与刘书予联合缉拿之下，逮捕归案。

　　他一生信仰犯罪，将犯罪视为一门艺术，既然输了，那就坦坦荡荡，心服口服，因此在法庭上，没有做任何辩解，并且在监狱中，还对许言蹊与刘书予啧啧称赞。

　　这是个对手，如果不是立场不同，他们会是很好的队友。

　　“你的道德无法支撑你设计杀人计划，这点我很清楚，但想要解决掉这一切事端，我们必须手刃伪神，而这必须依靠齐锋竣。”刘书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