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说他是我得不到的爹》马儿跑

9、护短

　　第二日清晨，顾沉回了凡界，回去的方法也很简单粗暴，直接从结界处跳下去，落在喻惊澜带他离开的点。

　　他给四个护法分别安排了研究解药，查初泽承影，查恢复修为的方法，和管好魔界的四个差事。临行前他留了口谕，类似于他要闭关一个月，口谕通过施法传给了魔众，至此顾沉终于能安安心心在凡间待下去。

　　墨宁提议留人保护，被顾沉婉拒，魔气比仙气要重太多，多人长留凡间很容易被仙界察觉，反正凡间除了承影也没啥危险，还有免费的饭吃，就当游历了。

　　只是这次的降落，出了点小意外。

　　“哎呦！谁砸的小爷！你是从哪飞出来的！”

　　他砸了人。

　　顾沉慢悠悠从小巷深处的石砖上站起来，一旁地上趴着个模样十七八岁的少年正骂骂咧咧，像个会叫的煎饼，顾沉掸掸身上的灰尘，轻飘飘朝冤大头的位置瞥了一眼，没多搭理，起步便走。

　　骂街声还挺响，显然没砸出问题，他特意挑的这个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有人闲着无聊往这钻，当真稀奇。

　　倒是少年见砸了自己的人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走，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囫囵从地上嗖的爬起来，一把抓住顾沉的衣服：“喂！我说你砸了人，连道歉都没有啊？”

　　顾沉觉得在凡间和初泽待了几日，连带着他的脾气似乎也好了不少，这种放在以往他能把人一脚踹飞的场景，此时居然格外平静。

　　“撒手。”顾沉偏过头，幽蓝的瞳孔宛如结了冰层，直直看人时有种彻人心肺的冷。

　　少年被这道目光吓的哆嗦了一下，本能松开手，怔怔盯着顾沉。而就在此时，顾沉惊奇的发现本格外偏僻的小巷居然又跑来了几个人，都是半大的小孩，手里拿着木棍，齐刷刷对着被他砸倒的倒霉蛋。

　　“你还跑啊！奉劝你过几日不要出现，饶你一条小命！”

　　倒霉蛋回过神，也倔强得很：“我就不！七日后那擂台的奖品我赢定了！”

　　顾沉头一回遇到小孩群架现场，那路还被人堵住了，硬打出去得是好大的动静，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此时生出了些许无奈之意，看戏也是看戏，他偏头问倒霉蛋：“什么奖品？”

　　可能相比拿木棍龇牙咧嘴的歪瓜裂枣，顾沉瞧着很是养眼，倒霉蛋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就是过几日有个擂台，奖品是一颗快速提升修为的药，可厉害了！听说吃了就能升仙！”

　　顾沉的好奇瞬间降了不少——万事都有代价，所谓快速提升修为，都是从损害自身为基底，修为和寿元成反比增长，能直接升仙更是唬人玩，若当真如此，仙界也不至于是这个孬样。

　　可凡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顾沉略一思索，莫名来了兴致，他也不避讳，直言道：“带本……带我去擂台看看，这帮人我自会处理。”

　　倒霉蛋瞪大了眼，满脸不信，但还是点点头，对面也是跟着一阵嘲笑：“大言不惭，就凭你？手无寸铁也敢……”

　　话音未落，顾沉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宛如瞬移，呼喊声最大的那个人只觉得一阵冷风刮过耳畔，带着刻骨的寒意，嘴里的字生生吞了回去，那人骇然失色，再一晃眼，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就已经架在了自己的侧颈，身后的人呼吸极轻，如同昼出的鬼魅，轻而易举捏住了一条性命。

　　木棍掉落在地，所有人都呆住了。

　　顾沉却并不挟持，顷刻间又将匕首收了回去，看起来根本他们不担心群起而攻之，那双深蓝的眸子泛着幽冷的光，他轻飘飘地开口：“让路。”

　　语气平静，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胁之意，这帮乳臭未干的小孩哪真的有不畏强者的胆，急匆匆让出一条路来，就差当场行礼。

　　顾沉像个地痞老大似的，带着震惊了一路的倒霉蛋离开了小巷。

　　“擂台在哪？”顾沉面色平静的好像刚刚只是喝了口水。

　　倒霉蛋深吸了口气，盯着顾沉左看右看：“就在向东二十五里处，你……是人是鬼？你武功这么高，能不能来我家当老师？”

　　顾沉依旧板着一张脸，但不知是不是刚刚把人秒杀的行为过于惊艳，倒霉蛋居然也不怕他了，继而生出了一种诡异的膜拜之意，险些当场磕头拜师，也顾不上顾沉此时的模样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

　　好像生怕顾沉飞走了似的，他又急吼吼补充：“不会亏待你的！我是县令的儿子，什么都有！”

　　倒霉蛋或许天生带着倒霉的天赋，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天雷。

　　“你是那个徐县令的儿子？”顾沉微微眯眼，上下打量眼前这个模样还算周正的倒霉蛋，万万不敢相信县令之子会被一群小孩拿着木棍威胁。

　　倒霉蛋一脸严肃：“当然！我叫徐南星，是县令嫡出第三子，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县令府查。”

　　顾沉抱着手臂，饶有趣味地问：“你知道你娘中邪的事吗？还往外跑？”

　　徐南星连忙点头：“知道啊，听说是一个面目狰狞一口獠牙的大魔头弄的，我爹已经找到他了，但大魔头好凶，一口吞了七八个县衙的人，所以我想弄到那个奖品，这样就能打败大魔头！”

　　大魔头：“……”

　　这才两三日没见，他在传言中的形象已经是这样了吗。

　　“你就当我师父好不好？教教我武功嘛。”徐南星小心翼翼凑过来，“或者那个药给师父也可以，只要师父能帮我们除了大魔头。”

　　三言两语莫名其妙多了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徒弟，还是打算欺师灭祖的那种，顾沉心里直叹晦气，他甩开徐南星伸过来的手，生怕当场再被磕几个头，忍住把人打死的念头，脚底生烟的跑了，身后遥遥传来“师父七日后见”，他全当没听见。

　　回到小镇的木屋，顾沉本已经做好了和初泽撞个正着的准备，然而一路走进去，居然一个人都没看到，格外寂静。门窗封锁，大厅的木桌上有一层薄薄的灰，看着像是有两三天没住人。

　　难道他失踪后，那初泽还去找他了？莫非这几日针锋相对的相处，还能给他处出一点关怀不成？

　　“去哪鬼混了？”身后一道声音冷不丁入耳。

　　顾沉猛的回头，刚刚还算平和的神情立刻冷了下去，初泽半倚在门旁，那张清俊面容的似笑非笑怎么看怎么欠抽，像是懒懒的在这里等了他许久，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好嘲讽一番。

　　就说，这种人怎么可能还特意出去找他？指不定这两天也出去享福去了，连家都懒得回，回来一次还碰巧撞上。

　　顾沉转过身，双手背负，无意识捏了捏右手无名指的戒指，淡淡问：“怎么，不让出门？”

　　“当然可以出。”初泽正了身形，拖着步子走过来，含笑道，“两日前那场烟花煞是好看，不知是谁人安排，当真阔绰，我也没忍住多看了一会。”

　　顾沉心头一紧，面上倒夷然自若：“确实好看，不过烟花极短，想必商家也并非用心。”

　　而就在此时，还没立起来的对峙冷不丁被打破——初泽本沉稳的步履突然歪了一下，直愣愣闪了个趔趄，像是脚下失了力，他身边只有顾沉这么个支撑点，本能就把手搭了上去。

　　人倒来时，顾沉微微一顿，却没有躲避，搭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像是想松开却没力气松，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这只手居然格外冰冷，像是刚从严冬的凉水里捞出来又被风吹了一宿，带着些僵硬。

　　两个人都滞住了，顾沉盯着初泽微微发颤的手，面色比刚刚更沉了些，还泛着股诡异的质询之色。

　　当今魔尊有个让人无法理解的怪异毛病，用慕兰青的话来说就是：护短，而且连着自己的敌人一起护。总结下来就是自己人要自己保，自己的仇敌要自己杀，这也是仇人清了足足两百年的理由，顾沉压根不让别人插手，非得自己除了才解气。

　　因此，在这一瞬间，顾沉并没有分毫幸灾乐祸的情绪，反而有种无名的火莫名烧了起来，如同自己的猎物被他人夺走，他第一反应是：“谁伤了你？”

　　这句话也让初泽愣了一下，清澈的琥铂色瞳孔一闪而过一丝迷惘，顾沉却没注意，直接拽住了初泽的另一只手腕，将指尖搭了上去。

　　广袖长袍下白皙的腕骨很是漂亮，像是精心雕刻出的欣赏品，顾沉还没探出个所以然，初泽便已立刻将手腕抽回。他的注意力本就不在初泽的神情上，顺利错过初泽眼中不明显的提防之色。

　　然而抵触是显而易见的，这么一喘息的功夫，初泽已经恢复了力气，将两只手都收了回去。顾沉也没坚持，反正他自己也不待见初泽，人都不让他看了，他干嘛上赶着给人瞧病？爱死不死管他屁事，死了还正好清净。

　　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藏了些窝火，顾沉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带起一阵风吹的初泽发丝晃了晃，并轻飘飘丢下一句：“饿了，早点吃饭。”

　　初泽默默无言看着顾沉离开，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像是恍然间添了层雾，遮盖住了所有情绪，只堪堪流露出一丁点难以察觉的错愕。

　　他将手搭在墙角，指尖沾了一层薄灰，顾沉关门的劲不小，震的窗户跟着抖了抖。

　　清晨的曦光自窗外而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驱了不少寒意，这缕光束像是一片片羽毛，毫无声息在初泽心上轻轻拂过，轻的毫无察觉，只会觉得莫名的痒。

　　“师父……”他喃喃，忽的轻笑了一声，“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第一个见我负伤不是先问战况，而是先问谁伤了我的人……”

　　会是他即将亲手杀了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