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在雾之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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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子……真的是时子……”
加贺美抚摸着妹妹的脸庞，语气颤抖不已。
他现在所能看到的时子大致上是完整的。但是眼眶周围有血液流下的痕迹，那双手也带着明显的裂痕，仿佛是用胶水将肉块拼接起来的模样。
“都是须永的错！那些身负罪孽的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加贺美怒吼出来，抱住时子的双手猛地收紧，在那会让人感到难受的压力之下——时子却没有任何感觉。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时子。”
“不要这样啊，哥哥！这样子是不对的……”
时子无措地开口，想要将他安抚下来。
然而加贺美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他只是凭借着身体里的冲动而行事，对‘妹妹的幻觉’倾诉自己的想法。
“看到好多罪犯被释放，我那时不敢相信，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那样的恶人，为什么正义迟迟不来。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早已腐朽不堪，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去解决罪恶……所以……”
“所以你就想以暴制暴去成为罪犯吗！？”时子大声打断加贺美的话。然后推开他，冲着一脸空白的他说：“哥哥是大笨蛋！这样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吧！？你只是——”
——只是没有活下去的想法。
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加贺美曾经说过【没有什么罪犯是不会被抓到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那么多优秀的人。
我碰到过最厉害的侦探就是江户川先生，他和传言一样，拥有一眼就看穿真相的能力。而且最近刚打响名声不久的明智也很厉害哦……还有东京的……等等。
不过嘛，就算没有侦探，很多警察也不是吃素的。总而言之——所有的罪行终会被揭露。】
能说出这种话的哥哥，在这一天，也一定是这样想的：自已犯下罪行之后迟早会被抓捕，——被他曾经赞叹过的侦探或同事所抓捕。
到时候没有精神病史做庇护的加贺美会被处以死刑吧？
“哥哥！请冷静一点，”时子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着加贺美，“我通过这种方式见到你不是为了看你堕落下去的。哥哥，像以前一样……兄妹之间坐下来好好交流一下吧？”
强拉硬拽再加上循循诱导，加贺美终于冷静下来，他们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开始正常交流。
“所以你不是幻觉……而是死了之后得到别人的帮助，然后获得暂时的实体前来见我？”
“嗯！原本没想到能够这样的，能够在往生之前见到哥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时子露出如往常一般可爱的笑容。
她长得小小个，不像大学生，反而像是高中生。
看着她的笑容，加贺美却更加难过。
因为时子在这短暂的人生中并没有交到什么难以忘怀的朋友、经历那些青春的悲伤喜悦。——她太过早熟，年纪轻轻就扛起了很多事情。
【我只是普通地读书，哥哥却考入警校。平日里很多事情哥哥都顾不上，所以身为妹妹的我，唯有在背后全力支持啦。】
但是……她的哥哥却引来了杀人犯。
“呐，哥哥……自从我死了之后就［看到］了前往地狱的方向。”时子突然的话题让加贺美一愣。
“因为放心不下哥哥，所以我才逗留在这里，没想到哥哥的处境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
她叹了一口气。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存在地狱。如果真的和神话传说一样，背负罪孽的人下地狱之后会受到相应的处罚，那么我就不希望哥哥去杀人。
反正……那些游离于法律之外的杀人犯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我不想看到哥哥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时子双手叉腰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说：“加贺美是正义的伙伴，也是疼爱妹妹、不愿意让妹妹伤心难过的好哥哥吧？我可不想在轮回之前看到哥哥被鬼差抓去下油锅啊！真是想想就感到丢脸。”
时子用状似威胁的眼神看着加贺美，引的后者苦笑起来。
“如果我就此停手，须永那些人却不会停手。”这句简单的话让时子顿时萎靡。
加贺美低下头不去看时子此时的表情，自然也忽略了她逐渐扭曲的神态。
他早在时子死去之前就因为罪犯的多次逃脱而察觉到内心的黑暗，这次的事故只是导火索。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时子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听到那些话，他甚至想：就听时子的话吧。
刚一冒出这个想法，加贺美便反过来骂自己。时子一向是温柔善良的，可它们有时候又意味着逃避。
“他们或许可以活五年，活十年，活上几十年都迟迟等不到死刑，而在这期间……又会有多少人死于他们手上呢？短短半年的时间我就抓了他好几次，所以我不敢想象，也不能去想象——他们会一直作恶下去的可能！”
加贺美终于抬头看向时子，他的瞳孔因为愤怒而睁得极大。那股执着的态度是时子十分熟悉的，因为加贺美确实是这样的人。
“我无法说服我自己，想要停止哪有那么简单？我不能退缩，绝对不能让这种糟糕的情况在眼皮底下继续发酵。你能明白我的吧？时子——”
那些尖锐却又充满无奈的话语让时子深感痛苦，她从最开始的伤心到后面逐渐发生变化，被心底升起的愤怒感打乱思绪。
时子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失控的人。但是这个时候却难以控制自己。
最终冲破喉咙脱口而出的——是她几近崩溃的话语。
“我不想明白！！！”
时子抓住加贺美的衣领，力道之大让后者不受控制地身体前倾。
“哥哥总是这样！为什么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啊！？待在独自一人的家里，我每天都在想哥哥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工作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虽然总是说出那些赞美哥哥的话，摆出一副体贴的样子，但是我心里完全不是这样想的——”
“因为哥哥总在为正义奔波，所以我讨厌这个词！哥哥就不能安定下来吗！？为什么就是看不到自己付出过那么多努力啊！？总是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我不喜欢这些。”
时子像小孩一样直白地说出好恶之词。她的眼神不像之前那般平常，而像是附在恶鬼的面具之上，透露出一股异常与森冷。
她甚至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既然无法阻止哥哥，那就由变成鬼的她去把那些人杀光，这样哥哥就失去了目标，也就不会被抓捕。
被盯着住的加贺美僵硬得无法动弹，从心里生出一股不安。
“时子……你怎么了？”他发出疑问。
‘这种直白且凶狠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时子。’
为加贺美解答疑问的是一道陌生的男声。
——“如果再不停下来，她就变成恶鬼了。”
在道路的前方，模糊的人形从浓雾中缓慢走出来。在加贺美看看清他的样貌后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男人穿着一件黑红色没有多少花纹的和服，十分典雅朴素。他因为那凶狠的表情（其实是面无表情）和异于常人的尖角长耳，看起来很凶残的样子。
在这种黑暗且伴有浓雾的背景下，这样的外表像是鬼神一类的存在，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
他直直地看着时子，那平淡的眼神却带着可怕的压迫感，不仅让加贺美感觉到压力，也让精神有些混乱的时子瞬间清醒过来。
“……我刚才是怎么了？”时子松开扯住加贺美的手，在短暂的回忆后惊慌失措地抱住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刚才那些话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怎么会说出口呢？哥哥——你要相信我，时子我可是真心支持哥哥的事业的！”
她的脸上带着羞愧的红晕，好像整个头脑都在冒气。
实际上时子是有一点怨言，但是这点怨言根本比不了她对哥哥的崇拜与认可。最亲的亲人因为一些事情而烦恼忙碌，她怎么也会感到不爽。
毕竟时子不是胸膛像海一般宽广的圣人！
所以刚才那段怨气满满的话不正常，像是把原本的怨气加大了几十倍，从而变成黑泥一般的话语。
“没关系的时子，我也察觉你刚才的表现不正常……”不过对他有怨言是应该的。
加贺美确实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也对不起时子。但是他直觉这个时候不应该多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
“这位……先生。请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稍微安抚了一下时子，然后转头看向男人。
而男人在他们说话期间也不插嘴，静静地待在一旁。这种绅士的表现与他的外表不同，倒是让加贺美很是感慨。
“人为原因惨死的鬼是很不稳定的，一受到刺激或者处于怨气浓厚的环境下极易变成恶鬼，恶鬼会精神错乱，对人类的攻击倾向大。”
闻言，加贺美的视线绕着时子转了好几圈，心下后怕。
“没事的，我现在感觉很好。”时子拍了拍胸膛，表示自己没有出事。可让仍然不能让加贺美安心。
‘我根本就不应该和时子说那些话。’
他无奈地叹气。
有时候人对于自己的死亡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但是周围的人死去就会感到难以言喻的悲伤。
加贺美想到：如果死的人是我，肯定很快就接受死亡的事实。因为不接受也不会复活。如果看到时子因为我的死亡而去复仇，我也会难过的，也会希望她活下去……她大概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吧？
他因此而茫然不已，不知道要不要放弃。
“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指导！”
加贺美不忘对男人表达自己的感谢，他正对着男人深鞠躬，而男人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接下来就开始谈正事吧。”男人那严厉凶狠的目光让时子十分紧张，她下意识地抓住加贺美的胳膊，有些害怕地吞了口口水。
而加贺美自然是一直紧张的。他毕竟是生活在科学社会下的人类，对于未知存在着一定的恐惧。不过因为是警察，所以胆子比其他人大。
“我的名字是鬼灯，是阎魔大王第一辅佐官，来自地狱的鬼神。”哦嚯，居然真的是不得了的存在。
“此前，因加贺时子死亡一段时间后不见踪影且超出停滞时间，负责此事的鬼差加紧搜索。但是碰到了这场大雾，所以只能报告上级，然后我就来到这里。”
自然是因为这场雾不同寻常。其中蕴含的能量十分巨大，可不是随便一个鬼差能处理得了的。幸好上来之后鬼灯才发现雾没有搞出什么麻烦的事。
——不然他可就直接扛着狼牙棒去寻找幕后主使了。
“虽然得到了［神明］的庇护，但是你已经见到想见的人，现在最好和我下地狱。这种事情放在现世，应该叫‘报假警、浪费公共资源’，我可是很忙的。”他有些不悦，“勉强看在那位神明的原因上不追究你的过错。但前提是你和我离开。”
加贺美：这个不是这样用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在雾之中（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