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截面》秋色连波

18、15

　　如果不绕道欧洲而去往中国古代的话，形容这种现象可用“三人成虎”。
　　美林听到同事议论这件事：“不会真的搞假献血吧？还是四川人呢！”“炒作，炒煳了吧？还是有明眼人啊。”“这么炒作也太不像话了。国难当头的。”“娱乐公司没那么蠢吧？”“没准是反炒！炒一拨假献血然后再澄清。”“嗯，这倒是像国内公司干的事，故作聪明！”
　　她默默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虽然心中满是愤懑，却不知如何开口。她的愤懑不是针对同事。作为围观群众，同事议论这些事再正常不过。美林恨那些在网络上发布假消息的人。然而这些人却是她无法对抗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力量的强大。一夜之间，几百个论坛都是一模一样的帖子，一模一样的图片。转眼间多家网媒转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以自由之名，行纳粹之事。
　　不，在网络上发帖子并不需要什么名，卑鄙就是卑鄙者的通行证。美林的脑袋想得痛，也想不出那些人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只能感觉到心中的愤懑，以及，一些恐惧。
　　美林很少去思考什么社会问题，她的眼光只关注自己的一亩二分地。所幸在她的一亩二分地里，她遇到都是正常的，不乏善意的人。她努力微笑着对社会，社会也没有对她刀剑相加。而现在，因为她的心里有了对李宇春的热爱，她被社会抽了一个耳光。
　　她给小A打电话，小A反问：“你才看到啊？你可真够落后的。”
　　她说：“前几天回老家了，没上网。”
　　“没事的，”小A说，“不就是几个猥琐男搞出来的么，他们干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光看到黑的图片，看到澄清图片了么？”
　　“还有澄清图片？”美林不好意思的承认，“我看到标题头就轰得一下变成两个大，看完内容就只想哭了……”
　　“你看你那点出息。”小A说，“有人去贴澄清的图片了，也有人去投诉了，这件事很快会平息的。”
　　“我的同事还都在议论呢。”
　　“那你就跟他们说，网上的帖子能相信么？网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论坛贴吧什么的，尤其是那种不用注册就能发言的，基本上除了爆料的就是骂人的，那叫什么么？叫裸奔。可千万别以为赤裸裸的就是真理，说话不用负责那还不是想说就说，怎么过瘾怎么说，把现实生活中打死也不敢说的都说说，甭管真的假的荤的素的香的臭的都往上招呼，那才是要多变态有多变态，在网上溜达一圈，能把现实生活中一辈子都碰不上的神经病见全了。就算注册才能发言的也别信，在网上，谁没有十七八个马甲啊！”
　　小A口沫横飞一段话，成功地把美林逗乐了。
　　这正是小A的目的。四年的同学生涯，小A再了解美林不过。她什么时候能当着人说这么一大段话啊。她只会着急地结结巴巴地问人家，“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用网络语言来说，美林就是个热乎乎暄腾腾的大包子。
　　小A让美林放心，可美林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心呢？她烦恼的样子被承泽注意到，问她：“你爸的身体恢复的不好？”
　　美林顿时觉得自己不孝。从家乡回来后，她就没怎么想过父亲的事。转念她向承泽说起李宇春献血被黑的事，承泽不以为然地答她：“这不挺正常的嘛？太红了呗，犯小人呗！”另外数落美林：“你喜欢她，因为她高兴我就支持你，你要是变得神神乎乎地，我可就反对了啊！”
　　美林问他：“这样的事情真的正常吗？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承泽答他：“你生气有什么用啊！”
　　美林说：“难道，难道这事就没人管吗？”
　　承泽说：“有人管啊，小A不是说有玉米去贴澄清的图片，还有人去向版主投诉去了么？”
　　美林说：“这不叫有人管！我是说，他们怎么就能随便干这种事呢？国家怎么能允许他们随便干这种事呢？”
　　承泽笑了，拿手掌在美林的脸前面晃了晃，“你看韩剧看多了吧。我早告诉你别看那么多韩剧，脑子都看傻了。”
　　几天后，果然如小A和承泽所说，占据各大媒体的都是澄清的消息。轰轰烈烈的暴风雨唰的一下就停止了。但是造谣的人受到惩罚了么？没有。用承泽的话来说：“造假的还抓不过来呢！”钉子拔走了，木板上留下空洞。美林的心绪从此有了一块不安的影子，仿佛总有人在黑暗中端着一盆脏水候着谁，候着什么。在她的想象中，这盆脏水，有时候会变成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