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截面》秋色连波

17、15

　　美林回到单位，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捐款。每人两百，多捐不限。
　　同事李来收钱的时候，美林说：“我在家乡捐过了，和爸爸妈妈一起，捐了三千块钱给红基会玉米基金，收据在这里。”
　　李惊呼：“三千块！你好有钱呐！”
　　美林说：“我们三个人每人一千块。头一热就捐了，捐完了确实有点心疼，但是想想灾区的情况，唉，只怕不够用。我去邮局捐款的时候，都得排队，有些看上去像农民工的，也捐上百，人家那捐的可能是吃饭的钱呢。”
　　“不管怎么样，这次你也得捐。”李好心的提醒，“这是单位统一组织的，人人都得捐，要在门口贴红榜，你还能把你的收据贴红榜上去？再说了，三千你都捐了，还在乎这二百？”
　　美林想想李说的对，她在单位一贯的表现都是随大流，令人觉得人不错，又不怎么过火。从来不曾因为什么事情做过出头椽子。但捐这两百的心情和之前就完全不一样。
　　李和她聊了王石的捐款门，说现在老总们都怕自己表现得不够积极。美林以己度人，觉得大家包括领导们即使不加强迫，也未必不肯捐款，然而这样一刀切的下去，心甘情愿变成了被捐款被慈善，倒是把人一颗热腾腾的心给冷掉了，把一件好事变成了“一件事是一件事”。
　　未等捐款给她带来的负面情绪平息，美林上网看到了另一件让她气愤难当却又百口莫辩的事。
　　李宇春的献血事件。
　　如果05年没有看芒果台的超级女生，美林的人生会和现在不太一样。那是一个火热的夏天，除了N年前的通俗歌手大奖赛，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歌唱比赛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街头巷尾，随时都能听见议论此事的只言片语。PK一词因此深入人心，变成常用语。因为支持的人不同，朋友之间划分了阵营。宝贵的中立人士成了香饽饽，一时间饭局大量增加，其间不吃不喝，忙于收手机投票的那个就是最坚定的粉丝。
　　慢热的美林被小A带进玉米阵营。小A是美林的大学同学，一个热情爽朗的女生。这些年发展的不错，已经迈入“金领”的阵营。她和美林之前交往不多，但是在05年，小A特地组织了同学聚会，为了给李宇春投票。
　　因为投了票，美林便也对节目上了点心，她认真看的第一场比赛，是五进三。节目的末尾，那个已经晋了级的高个子女生哭倒在地。美林从来没有在电视上见过任何一个可以称作明星的女人这样无所顾忌肝肠寸断的哭过，力透屏幕，李宇春的悲伤像一把锐利的尖刀刺在了美林的心上，从此，美林记住了这个女生。
　　也从此接触到社会的另一面。
　　李宇春的发展历史，伴随着玉米的热爱，也伴随着各路人马的敌对和谩骂。在当粉丝之前，美林从来没想到会有人对一个与自己生活完全无关的女生大吐脏秽，也从没有注意过五毛党和水军的存在。社会给她什么信息，她就接受什么信息。众说纷纭的事儿，她就自动占到多数的队伍里。左右，她也是沉默的那一个。好玩的事情她笑笑，不好玩甚至令人难过的事情她跟着叹息一下。她不曾想过新闻的背后是什么，是真是假，是什么样的人或者是利益集团在操作。她也不曾注意过别人提到明星的态度，明星就是人民群众们茶余饭后的调剂，谁会在意谁对一盘瓜子的态度呢？
　　李宇春成了一块试金石。
　　开始的时候，她特别不能接受别人对李宇春的负面言论或者是调侃。为了一句“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李宇春是水泥做的”，她和人生过气。那人见她急了，忙说是玩笑，美林说：“玩笑玩笑，好玩让人笑才是玩笑！”但是，随着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美林已经没有力气不知道怎么去生气了。让她感到心痛无力的，不仅仅是李宇春一个人遭遇到的事，而是整个环境中“尊重”的缺失。恶意的践踏带给围观群众乐趣，本身就是一种深层的悲哀。而她自己，也曾经作为麻木的看客身在其中。这是一场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
　　光明的李宇春，让美林看到了更多的黑暗。
　　对她来说，最黑暗的一天，应该就是网络上铺天盖地“假献血，真作秀”新闻的这一天。
　　戈培尔效应。某人说。网络让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操纵一时的舆论。但是谎言虽然可以蒙蔽所有人于一时，可以蒙蔽某些人于永久，但却决无永远蒙蔽所有人的可能。
　　我在网络上搜索戈培尔效应，发现核心内容其实就是句大俗话，“重复是一种力量，谎言重复一百次就会成为真理。”
　　她总爱故弄玄虚。我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