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携手逛灯市 ...
-
038
方止雨走了，晏棠转过身。
早就恭候在旁的管家笑脸迎来：“三少爷，回来了。”
晏棠眼睛朝上，径自上了大门台基。
管家习以为常地跟在他后面，笑容满面往后面望了一眼：“三少爷，方才是国子监的同窗送您回来呐以后若遇到放假提前回来，托人先同府里打声招呼，小人备轿早早地去集贤门口迎便是。”
晏棠一摆手，跨进了高大门槛。
夜里，相府大堂内两排落地连枝灯齐齐点燃，走廊屋檐下一整排的侍女们同一时间拉起竹篾，放下纱帘，清风穿过软烟罗的孔洞，徐徐吹进厅堂。
堂上家宴的二十道菜已经摆好。
晏丞相难得回府，和三个儿子都齐聚一桌，晏夫人齐氏甚是高兴，席上问晏棠道：“棠儿，我听蒋全说，今个傍晚你自己回来的？有同学送你吧。”
晏棠埋头扒拉碗里的饭菜。
只听“吧嗒”一声从主座上传来，晏相将碗筷不轻不重搁下，声音微寒地道：“你母亲跟你说话！”
“别吓着孩子。”晏夫人赶紧道。
晏相愠怒看向小儿子晏棠。
这两父子其实生得很像，晏相年逾五十，白面微须，五官还留着年轻时候的丰姿卓越的影子，不过淡褪了轻狂，多了深邃练达；鲜衣华冠衬得他气质更为高贵。
晏相脸上淡淡的不辨喜怒，但是他坐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种威压。
晏棠仍然不理睬父亲，专心致志调戏碗里的菜。
长子晏克纯笑着出来打圆场：“小弟定是累了，在国子学攻书辛苦，先让他多吃些缓口气吧。三弟上次的大课考试结果不是很好么？父亲大可以放心。”
年过而立的他未曾开口三分笑，入仕多年，他已从父亲身上学得官场圆滑老练的那部分。
晏相听闻此言，果然脸上缓和一些。
这时候次子晏祖常接茬道：“这回棠弟难得啊，回回都在班级垫底，这次突然考到第二，真个祖宗显灵了。”说着抖了一下腿，将一块卖相不好看的鱼翅推出碗碟边缘。
他如此阴阳怪气，引来晏棠嘴角一勾，煞气甚重的一个冷笑。
晏祖常抖着腿儿装作看不见，他的妻子楚氏悄悄在桌子底下扯他，示意别多话。
齐夫人温和地道：“是啊，棠儿这回考得极好，连钱监丞都写信来家里道喜呢。哎，老爷，您不是说只要棠儿考得好，就答应他一个要求吗，儿子都办到了，您可不能赖账。”
夫人不提还好，一提，晏相便沉声道：“上次是三个条件，他都达到了吗？”
晏棠突然昂起头接话了：
“这个月我没上过绳愆厅罢？考试也如您老所见，那把龙泉剑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原来晏棠自从上次斗殴事件发生后，回家养伤时跟父亲爆发了一次大冲突。晏相一怒之下没收了他晏棠师父逍遥道人赠他的一把复刻版龙泉剑，气得晏棠拖着伤腿大吼大叫。
晏相道，一不打架生事，二攻书有成，三敬业乐群，做到三点，此剑方可以拿回。否则别想再舞刀弄剑！
晏相：“你的确学业有所长进，有没有再大家闹事，我会去跟钱监丞再确认，不过第三条敬业乐群，你可曾做到了？”
看看小儿子这动不动暴躁的脾气，他便很是不满。
“做到了做到了，”齐夫人接过话茬道，“今天傍晚还有个小同窗把咱们家棠儿送回来呢，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蒋管事全都看见告诉我啦。”
晏相凤目微凝，对老婆这些圆场话将信将疑，齐夫人转过去问晏棠：“我们在说你那个朋友啊，他叫什么名字，下次带回来吃饭啊，给娘引荐介绍介绍。”
为了龙泉剑，晏棠暂时性接受了母亲把方止雨唤作他的“朋友”这个说法，违心点了点头。
晏夫人又转过去对丈夫说：“那件事茹儿已经到学堂解决了，说是误会。你还说他性子不好交不到朋友，你看他跟同学相处多好啊，怎么会打架呢？”
“你不要再劳驾淑妃娘娘了！想什么样子，家里的事情闹到宫里去。”晏相听到这气不打一处来。宦海深沉如履薄冰，这点家事如果再不能让他省心，那真是腹背受敌处处堪忧。
齐夫人柔声道：“知道了。上回你不是跟咱们儿子打赌，如果他交到朋友，就将那把复刻的龙泉剑还给他吗？你就拿出来吧，棠儿难得回来，别让他吃不下饭。”
晏相语气不善地把碗顿在桌上：“给他剑干什么，去闯更多的祸？你这样对他予取予求只会越宠越放肆！”
齐夫人笑道：“哎，你堂堂一国首辅，说过的话可不能出尔反尔，当父亲的要做出表率啊。”
晏首辅沉着脸无语，算是无声妥协。
从始至终都扒拉着饭碗的晏棠，这时候在心底松了口气。
——使用一点小计策，又把佩剑又弄回来了，计划通。
不枉他陪着个傻鸟逛了一下午臭烘烘的骡马市。
***
之前太后生病，七夕没有大办，最近太后康复又逢寿辰，皇上龙颜大悦，下令宫中大加操办，并且在京城开放夜禁，全城欢庆三天。
一连三天晚上都有灯会，而且四角城楼会在戊时燃放焰火。
止雨早就和侯亮他们约好了，放假白天她在家温书，晚上就出去和侯亮崔玉棹他们玩耍，据说史航也要来——如果他能战胜他那个什么都要管的妈的话。
止雨因为如今的功课学得好，在家中地位陡增，王氏对她放宽了许多，甚至还担心她太沉浸学业伤了身体，催他多出去和侯将军的公子走动玩耍。
所以天色一黑，止雨换好衣裳便预备出门。
她先去西院找友三，友三近来除了出门学礼仪就是在家练琴，止雨想带哥哥出去放松透气。
“去是去不成了，”友三坐在琴台前满面愁苦，“母亲才和我发过脾气，怪我最近学琴没有增进，勒令禁足。”说罢长叹一声。原来做女孩子也并不好玩，感觉更像坐牢。
“为什么？你弹得不好吗”
方友三左右瞧瞧，压低声音：“我故意最近不好好弹琴的，平时一直弹得好，倘若突然间去选秀就弹不好，很容易穿帮，须得早些开始筹谋，教太子府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差劲的。”
好思量！真不愧是我的哥哥！止雨感慨友三为选妃这件事牺牲良多，略一琢磨：“要不然，你去换身书童衣裳，我带你溜出去玩哥？”
“好！”方友三闻言站起来，琴弦被他按出嗡地一下轰鸣，“好妹子，不过，你不怕母亲啊？”
“不怕，最近我顺风顺水的，母亲宠着我呢。背这么一条罪名扛的过去，罪不至死。”
方友三雀跃而去。兄妹俩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准备出去撒欢。
****
七月流火，夜风已有了丝丝清凉之意，京城大街华灯初上，人潮如涌。
每条主干街道两旁的房屋都拉起了灯架和长线，头顶上的花灯将纵横交错的京城大街点亮成了一个灿烂的棋盘。
止雨牵着哥哥友三，从临近这个棋盘中轴线的西四牌楼北街一路逛去，慢慢来到西长安街。
在约定的雍时坊拐角上，看见了等候的侯亮和崔玉棹，还有史小公爷也在，穿着一件花哨的缎衫，正在跟路边的摊贩拿一只兔子花灯。
“友三！”侯亮老远里就开始挥手，“止雨妹妹也来了。”
“你小子又黑了啊。”友三用胳膊肘撞了老友一下。
侯亮错愕，茫然看向止雨。
止雨干咳一声以提醒哥哥，你现在可是个女人！
友三端起架子，朝侯亮福了福身：“亮哥哥……死猴子。“
侯亮：“……“
崔玉棹兴奋地拉过止雨：“你妹子，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子？”
方止雨凶恶地瞪他：“是的，你滚，离我妹远一点。”咬牙切齿地介绍：“这是我不重要的同学崔玉棹。”
友三朝崔玉棹行礼：“崔家哥哥好。”
崔玉棹搓搓手道，兄弟的妹子也是我的妹子，必然好好照顾，走，哥带你观灯猜谜去。说着去喊史航。
看他摩拳擦掌的样子，止雨就很不放心，紧紧跟在后面。
被侯亮拉倒一旁：“你妹今天很怪啊。”
止雨心里一个咯噔：糟糕，友三出来太得意忘形，显然很不像平日的自己。
“难得出来一趟，大概兴奋了。”
侯亮的脸红了一圈，他扭捏的样子让止雨牙都酸倒了：“那个，好兄弟，我已经有意中人。”
“知道啊，”止雨说，“师小姐嘛，你同她近来如何？”
“你知道就好，你，你……要不然你帮我跟你妹说说。”
方止雨：“？”
“就是我已经有意中人了，让她不要浪费感情在我身上……”
平日皮得像一只猴的侯亮，这会儿扭捏成猫咪了都，那酸劲儿，让人看了浑身哆嗦。
“啥？”止雨大声呸道，“你在做梦吧，我妹会看得上你！”
侯亮一下子挺起胸来，言之凿凿道：“你瞧她方才对我，动手动脚的……”他说着，一张黑脸复又红了。
“你想得美！”
止雨懒得理他，大步往前跟上崔玉棹他们，七彩绚烂的灯光照着她羞窘的脸：侯子可真能瞎想！他这么臭美，该不会对师姑娘他也这样乱会意吧？
后面，侯亮还掰着指头分析利弊左右为难——他跟友三是好哥们没错，能亲上加亲更好，但是他已经发誓非师小姐不娶；可是方家妹子的确慧美秀丽，也是个惹人喜爱的姑娘……但是方家的女儿肯定不能做小对不对？师姑娘是他的初恋也不好怠慢……哎呀倒底选哪个？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英雄变狗熊！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携手逛灯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