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删档重来了》春朝逢秋

47、金云宴×5

　　来的不知哪个门派的人，大约是有求于南陵雪，又不敢直接去找那位常年冷着脸的掌门，这就只能从颜惑身上下手了。

　　琴师心下极不耐烦，这要搁再年轻点的时候，他早就送客出门了，哪会在这听别人跟他装模作样地套近乎。

　　他面上还带着笑，但早就没兴趣再听下去了。
　　正想着如何才能逐客时，颜惑听到床上传来了些许动静，眼角余光往那略略一瞥，心道这小孩当真是不老实。
　　客人大约也听到了那声响，但并不好出口问他床上有甚么。

　　“大人还不来陪奴家么？”床上那少年微微动了动身子，娇嗔着道，“可叫奴家等好些时候了。”
　　谢冉原本的声音就清澈而不低沉，捏着嗓子说话时便更像个小姑娘了。
　　他撑着坐了起来，乌发散着，却并不将脸朝向颜惑他们，似是因着羞赧而垂着头，只在有些凌乱的发丝间隐约地露出秀气的侧脸。

　　那客人一怔，盯着谢冉看了半刻，微张着嘴，直到颜惑站起来挡住他直勾勾的目光时才回过神来。
　　他颔首连连道歉，道：“不知颜大人今夜有事，在下便不叨扰了。”
　　说罢，便快步出了门，大约是觉得撞破了别人好事，也没敢再回头多看颜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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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教过你分寸么？”颜惑站在床边，扯起被子，盯着底下弯着眼睛朝他笑的少年，道，“怎么什么话都说？”
　　他被这小孩坏了名声，可心里竟没怎么生气。
　　谢冉笑起来时，他脸上居然也跟着有了些笑意。

　　“大人不想同那人费言语，我便出言帮上一句，哪不妥当呢？”谢冉坐直起来，伸手将长发往背后一拢，琴师垂头时，看到那鬓发下小巧的耳珠，心下一跳，便很快将眼神移开了。

　　“你哪像在寺里长大的？”颜惑将墙上的琴取了下来，扫着弦间沾上的飞尘，垂眼道，“不仅不合礼节，还学了一身艳俗气。”

　　“前辈觉得艳俗？”谢冉笑着凑到他身边，低头同他一起瞧着那把琴，道，“常人说啊，大俗大雅，像寺庙等超凡脱俗之地，最是滋养浪荡风流。”

　　他见谢冉的手指在弦上停着，正想着出声将这满口胡言的少年赶到一边，便看到对方将手腕微微一转，指间便夹了一枝小小的迎春花。

　　“山水、苍野、花鸟虫鱼，那就是高雅么？”谢冉将花枝放在了颜惑琴上，道，“哪儿那么容易分清高低呢？前辈做琴师这些年，见黑便以为是黑，见白就以为白么？”

　　颜惑抬眼看向谢冉，唇微微一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答这少年的话。

　　他年少时心高气傲，难得有回肯同金云的大师兄谢自明共桌饮酒，喝得半醉时，他抱着自己的琴，和谢自明说：“天下至高是道义！”
　　谢自明听了，撑着脸哈哈地跟着他笑，那张俊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说：“对——天下至高，是道义！”

　　天下至高是道义么？他背着这琴在江湖走了十几载，却是越来越不敢将这话笃定地说出口了。

　　他以为这后辈说话轻佻，可细细一听又觉得其中有几分道理。
　　谢自明……为何他又回想起了谢自明？

　　“你……”颜惑捏住谢冉的下巴，盯着那双干净的黑眸看了好一会，却是没法再开口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了。

　　那是他的业障，他不愿想，但又忘不掉。
　　谢自明劈掉他的旧琴，骂他为虎作伥，行假义还自诩正道，他那时气愤得很，从此与那人势不两立。

　　“倘若我没有记错，你说过你有几个朋友也想进此处。”颜惑不再看谢冉，他拾起了那枝花，眼睑微垂着，说，“你能同我保证你们不会在宴上惹出什么乱子么？”

　　谢冉高兴起来，笑着时脸边的酒窝愈发明显了：“大人好记性，我确是为这件事来的！我那几位朋友弄了个小戏班子，大伙都没见过这等大场面，故而想来凑凑热闹。”

　　琴师眉头一皱，道：“……你不会想叫他们来这唱戏罢？”

　　谢冉道：“正是正是。”

　　“我虽能给你进府的金帖子，”颜惑顿了顿，道，“其他事就不好做主……你这么会讲，为何不直接去找金云掌门？”

　　谢冉撇撇嘴，说：“他看起来就凶巴巴的，哪有大人这般好说话？”

　　颜惑鲠了一会，心想这些年可没别人夸他好说话过，但比起根本不拿正眼看人的南陵雪，他确实还算是通情达理的那个。

　　“晚上我能睡这么？”得了他的应允，谢冉又得寸进尺起来，说，“我可给您暖了好一会床了。”

　　颜惑嘴角一扯，低头又看了眼手里的花，过了好一会，才道：“你睡觉老实么？”

　　谢冉扬着下巴，说：“可没有比我睡觉更老实的人了！”

　　颜惑想：我怎么就不信呢？

　　-
　　半夜本该睡里头的谢冉一直往他这边挤，颜惑为着躲那只摸过来的手不停地往外挪，一不留神就从床上訇地摔了下去。
　　他捂着腰爬起来，发现被子还都被谢冉裹走了。

　　颜惑：……

　　他听到这后辈躲在被子里偷笑了。

　　颜琴师生气了，爬上床，推了推把自己裹成一大团的谢冉，说：“你再这样，我就直接把你提着扔出去！”

　　谢冉探出头，哈哈哈地笑了好一会，很开心地问颜惑：“大人不会到现在都没碰过姑娘罢？”

　　颜惑道：“你故意的？”

　　谢冉说：“连腰都碰不得的吗？”

　　青年呼了一口气，捏住了谢冉带着些婴儿肥的腮帮子，说：“再说一次，你要在这睡就别弄这些动静，不然别想在我这拿请帖了！”

　　他方才怎会觉得这小孩像那个人，那个人怎会跟他说这些话！颜惑生了一场闷气，但听谢冉合着手掌跟他道歉后，他也没再说什么了。
　　被折磨了这么一遭，他半夜做了个梦，居然梦到了谢自明。

　　梦里的谢自明还是人人称道的金云大师兄，武功高，模样也好。他看着对方坐在他对面，举着酒壶，眉眼都带着笑。
　　他张了张嘴，想说声对不起，可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从眼角不断地淌下来。

　　天下至高为道义……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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