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删档重来了》春朝逢秋

46、金云宴×4

　　大宴第二日。
　　红扇翻舞，丝竹不绝。

　　受邀而来的宾客们红光满面地大谈美人钱财，金云早便不是甚么清心寡欲的门派了，在宴上谈论侠客之道反倒是大煞风景。

　　他们只在南陵雪说话时会做出肃然的神情，等看了几场美人的歌舞后，便也懒得再装出君子模样了，言行都开始放肆了起来。
　　这里不讲刀剑，只论名利，道那一掷千金才是江湖豪气。

　　那南陵掌门虽请他们赴宴，大半时候却都一言不发，只是面色淡淡地坐在高位上，或是低着头喝酒，或是抬头望着空无一物的远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他容貌精巧，面白如雪，眉细而秀气如女子，脸上神情总是冷傲的，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入他的眼里。
　　没人见过他笑的模样。

　　江湖里还有传闻说他无父无母，自寒冰而出，生来便是不会笑的。这话传得久了，大伙儿也都多多少少信了些许。
　　说来也是，既能坐上那金云掌门的位置，自然不应被归为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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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冉蒙着面纱，又远远地看了仿佛冰雪塑成的美人一眼，过了这么多年，对方模样似乎并未有太大变化，他心里头却觉得那张脸格外地陌生。

　　师弟确实光大了金云派，使其得以立足于江湖门派之首，可他这般作为，真能叫九泉之下的师父安息么？

　　谢冉垂下眼，想到那双白而纤细的五指掐在他脖颈上时，是当真存了杀心的。
　　他想着想着，反倒笑了起来，心道一句罢了，就飞身往琴师的住处去了。

　　夜深。白日里的喧闹慢慢消停了，长廊里偶尔有人的脚步声，但也很快就远离了。
　　天上有薄薄的一层黑云，圆月在其后亮着幽幽的光。

　　谢冉躺在琴师的屋檐上，哼着小曲阖着眼想：原来要在世上活得开心，秘诀就是不要脸皮。当好人就不能斤斤计较，不能有怨言，兴许还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身旁忽地有阵冷风刮过。

　　谢冉懒洋洋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瞥了瞥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抱着琴的银裳青年，说：“颜前辈，你回来啦？”
　　“你如何把锁链弄断的？”颜惑盯着谢冉身上的衣裙看了会，道，“坐在这里，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谢冉眨眨眼，笑起来，说：“前辈还关心我会不会抓起来么？”

　　“若是被掌门发现，”颜琴师冷着张儒雅俊脸，道，“会牵连到我。”
　　他觉得谢冉无礼得很，可又实在讨厌不起来……那双漂亮眼睛笑起来时，像两弯小月亮，让他恍惚里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人确实是死了。他想了会，低头随便拨了两声弦。

　　过了会，琴师忽然低头说了句：“你要是在此处死了，不会有人来替你收尸的。”
　　他说罢，不知为何蓦地笑了：“这句话，我先前也同别人说过。”

　　谢冉说：“哦？那他死了么？”

　　琴师按着弦，曲声低而悠长。

　　“早便死了。”琴师淡淡地说，“他要是同你这般会说话，或许也不会死得那么早。”

　　谢冉抱着一边膝盖，把身子倾向了琴师，说：“那前辈替他收尸了么？”

　　颜惑抬眼望向远方，道：“是他徒弟替他收的。我去见了他死后的模样，倒比生前看着要顺眼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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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渐地暗了。

　　舒北凉坐在窗边，连着叹了好几口气。他俊秀的脸上满是愁容，也不同大家一起交谈。

　　“舒师兄，”唐玉清拍拍他的肩膀，撑着下巴，说，“既然谢冉说可以，那定是没问题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啦。”
　　舒北凉说：“师弟是很厉害……”
　　可他怎么能不担心？

　　要是他武功再高一点，定会跟着谢冉一起去的。
　　他自然知道谢冉本事很大，也比他厉害得多，但万一在府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如何能及时赶到去帮谢冉呢？

　　“若是第四日不得他消息，”宋烟抚了抚腰间的剑，出声道，“我便进去找他。”

　　湛晋说：“我也去。”

　　“那……那我也去。”李颂抿着唇犹豫了会，也跟着道了句。

　　宋烟说：“人多反而容易出事，不必都跟来。”她站到窗边，皱着眉看着楼下来往的行人，又自言自语道，“这样瞒着前辈们行事，当真妥当么？”

　　周小贼摇头道：“不论妥不妥当，他不都进去了么？”

　　舒北凉侧躺在床上时，倒也不是在想这事谢冉办得妥不妥当。他看着床边空落落的位置，心里想着谢冉睡在他旁边的模样。

　　自上山以来，夜里他都是同谢师弟一起睡的，现在忽地又变成他一人，叫他有些辗转难眠。
　　要不是此处不好练剑，他定会爬起来练到天色将明时再歇下。舒北凉盘腿坐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思来想去，决心披衣到房外走走。

　　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还有人独自点灯在客栈底下的桌子旁坐着。
　　他走下楼一看，才看清那人是宋大小姐。

　　宋烟面前放着个木佛像。
　　她原本是阖眼在念些甚么，但听到舒北凉下楼的动静，便睁了眼，伸手把那木像收回了自己的袖子里。

　　舒北凉私下里同她说话不多，一时便有些尴尬，只得点点头以示招呼。

　　“我在问谢前辈，”宋烟先开口了，“问他能不能暗里帮上谢冉一把。”
　　舒北凉想了会，说：“是谢自明前辈？”

　　宋烟点了点头，长而黑的睫毛颤了颤，灯映着她秀美的脸，隐隐约约照亮了她清冷眉眼间的忧虑：“贸然去府中找他，说不准会拖累他。我父亲与金云派有些仇怨，也不能求人进去……想不出法子，就同前辈说说话。”

　　“谢前辈听得到么？”舒北凉系好衣带，坐到宋烟对面的位子上，认真道，“那我也可以同他说说话罢？”

　　宋烟笃定道：“他听得到，故而我平日从不妄言。”

　　舒北凉有些小吃惊，他没想到宋小姐比自己还信这等东西。

　　”我从前想，要是学了一身武功，就替前辈报仇……“宋烟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道，”可我是宋家的姑娘，动手便会连累爹，人活在世上，要顾虑的事当真是多。舒同门，这回金陵宴请的宾客，大多都干过落井下石的小人勾当，不知他们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活到如今……“

　　舒北凉托着腮帮子默不作声地听着宋烟说了这些后，垂眼看了会桌上昏黄的烛光，道：”宋小姐，你是个心思纯正的好人。“
　　他指尖在桌面上磨了磨，又说了句：“谢师弟也是，惊月派的同门们都是顶天立地的侠士……魍魉横行，可江湖道义终究是不灭的。”

　　说着，他抬眼看向宋烟，最后道了句：“舒某虽天资平平，但有要赴刀山火海之事，舒某必当与诸位同门一道，绝不后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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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冉想，原来这好面子的琴师还是在他死后去看了他一眼。

　　他坐在木桌上，晃了会脚，笑眯眯地跟拿着锁链的颜惑说：“前辈，我不能睡床么？”

　　琴师眉头一皱，说：“你夜里不能出去闹事，必须留在此处。”

　　谢冉说：“你把床让给我睡，我便不往外跑。”

　　这般不讲理的要求哪能被同意。颜惑刚要低头把这小辈的腿也锁起来，忽地听到外边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
　　他心头一跳，压着声音同谢冉说：“你去床上躲起来，莫出声。”

　　谢冉听他这话，眼睛一弯，马上就从桌上跳了下去，三步两步跑去钻进了床上的被褥里。
　　快得跟只兔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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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舒师兄每日担忧：“师弟不会去别人床上睡了吧…不会吧不会吧…”感谢在2020-09-05 19:34:33~2020-12-28 23:1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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