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NPC侍卫》起夕

6、大鹿

　　世间很多相遇是久别重逢，也有一些是在车祸现场。
　　摔得七荤八素的许溪，第一反应是查看罪魁祸首——原来是药铺前见到的少年。
　　“抱歉。”少年费力地起身，伸手将倒地的她扶了起来，“姐姐没事吧。”
　　她倒没什么大碍，可少年的麻裤磨破了洞，膝盖汩汩流血，很大一块，十分瘆人，
　　少年见许溪不言语，从口袋掏出几枚铜币，愧疚地说，“我只有这些钱，你先拿去看郎中。如果不够，再来找我，我家就住在镇子东头再往东走一段路的地方，最破的那间就是，很好认。”
　　说完，他打算继续上山，只是走起路一瘸一拐。
　　许溪叫住了他，“你回去吧，我帮你去采灵芝。”
　　“你怎么知道？”
　　“之前陪你的那三个人里，有一个是我兄弟，他技术不行，就找我这个登山小能手来帮你。”许溪给自己加了个设定，听起来更为可信。
　　“谢谢，那我们一起走。”
　　“你阿婆有人照顾吗？”
　　“嗯，有邻居帮忙。”
　　“你走了那么久，邻居说不定忙他的事去了。你阿婆行动不便，万一渴了饿了，谁来服侍她？这是其一。其二，我走路可健步如飞，你膝盖有伤，山路又陡，想来走不快，反而是个拖累，耽误你阿婆的病情可就麻烦了。”
　　少年哑口无言，当即忍着痛跪下，郑重行了个大礼，然后听从许溪的建议，把采灵芝的事全权委托给她，自己下山去了。
　　许溪这么做，帮少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堵死自己的后路，她这人优点不多，其中之一就是答应别人的事一定做到。
　　时间刻不容缓，她重整旗鼓，再次冲击元宝山。
　　上天也在帮她，行了才一会儿，雨就停了。
　　就这样，她走走停停，渐渐爬到了半山腰，从这里起主要植物从低矮的灌木变成了高挺的树木，光线阴暗，又没照明灯，她只得小心翼翼前行。
　　这样走了好一阵儿，她有些疲惫，刚想休息，身边忽然窜过一个白影。
　　这一惊，吓得她脚底打滑，坐倒在地，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野兔。
　　许溪嘲笑于自己的多疑，刚想起身，脖子感受到股子热气，像是活物的喘息。
　　她不敢回头，维持这个姿势，余光瞥见旁边有个土沟，于是慢慢往前移动身子，接着猛地扑倒在地，一个侧翻，利索地滚进沟里。
　　沟里存了些水，还好只漫过脚踝。由于是脸朝下，看不见上面的情况，未知的反而更加恐惧，许溪小心地抬起头，将视线上移，正对上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正用水汪汪的紫眼睛好奇观察着她。
　　游戏里，打怪刷图是常态，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正常不都是从可爱的小白兔开始练手吗？
　　许溪左手抓住斗笠的边缘，随时准备当盾牌用，右手则抓起一团淤泥，计划当暗器，攻其不备，打它一个悔不当初。
　　可有时想的和做的往往是两码事，就像学驾照一样，无论步骤记得怎样滚瓜烂熟，真到实际操作的时候还是会血压升高，呼吸局促，瞬间蒙圈。
　　现在，许溪就面临着同样的状况。眼看那大脑袋咬过来，她竟然毫无作为，似乎所有的勇气和胆识都用在刚才那一滚上了。
　　她感到自己的手在抖，不对，是手按着的头在抖，这怪物，还挺会吃，知道人类是猴子的近亲。
　　吾命休矣。
　　谁知，它只是将斗笠衔了过去，随即开始进食，发出咀嚼声。
　　许溪抬头看，原来是只梅花鹿似的四蹄动物，只是体型大了几号，看上去，挺具威慑力。也是，要是真有食肉猛兽，刘郎中怎会让少年来采药呢。
　　她安下心，直起身，反而吓得大鹿往后退了两步，看斗笠已缺了小半。
　　狼狈啊。许溪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的鞋子全湿了，裤子也湿了大半，荒山野岭的也不能换。忍忍吧，明天就有新衣穿了。
　　她继续往山上走，大鹿跟在她后边，似乎图谋不轨，想把蓑衣一并吃了。
　　也好，有人···鹿陪着，不那么寂寞。只是，依着刚才发生的事，这家伙等会儿要是见灵芝起意，一口吞下去怎么办？瞧体型，自己可远非它对手。
　　虽然天上的雨停了，树上的雨还在下，风一刮，哗哗的往下落，砸的许溪的脑袋生疼。
　　大鹿慢悠悠吃完了斗笠，反而跟的更近，全然忘记刚才发生的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着实可恶。
　　她找了块石头坐下，想把大鹿磨走，自己再赶路。
　　不巧，她碰上的是个有耐心的大鹿，见许溪休息，它就近找了片灌木，大嚼特嚼，显然还饿着肚子。
　　见它没攻击性，许溪也起了心思，走近摸了摸大鹿毛茸茸的额头，萌发出一个念头，不知能不能骑。
　　她先摸了摸大鹿的耳朵，又顺了顺它的鬃毛，见一切如常，就跨了上去。
　　“哼，斗笠可不能白吃。”
　　起初还四平八稳，让许溪生出牛仔的威风，很快，大鹿开始尥蹶子，三两下就把她顶到前面，摔了个五体投地。
　　“谋杀未遂！性质极其恶劣！吃霸王餐的混蛋，警告你，别再跟着我！否则今晚吃鹿肉羹！”
　　然而，没有武力做支撑，这些威胁软绵绵的，一阵风就给吹散了。
　　大鹿依旧我行我素，摆出吃定她的架势。
　　“世态炎凉，连只鹿都横行霸道。”
　　抱怨归抱怨，该走的路还是要走，一人一鹿，在树林中时辰不分，不知走了多久，总算到了刘郎中所指的山凹处，顿时豁然开朗。
　　这里地势平坦，除了那棵老槐树外，仅有些杂草。
　　总算，苦尽甘来的喜悦包围了许溪。她没着急去采灵芝，反而警觉地盯着身后的偷鸡分子。
　　“站在这里别动。”本来她只是说一嘴，图个心里安慰，奇怪的是，大鹿真的就不动了。
　　原以为对方是虚晃一枪，谁知一直等她走到槐树前，大鹿还站在原地。
　　槐树下生长许多蘑菇，五颜六色，不知有毒没毒，她扫了一圈，没发现灵芝。
　　怎么会？她静下心，又认真找了两遍，依旧没有。
　　呼，有人捷足先登了？
　　这时，大鹿忽然鸣叫，莫名其妙的，同时欢快地跳动着。
　　偷灵芝的或许不是人？
　　见许溪看它，大鹿又得意地叫了两嗓子。
　　果然······不知道宰了喝鹿汤管不管用。
　　山里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哭的快，笑的也快，不知不觉竟然放晴了。
　　层林尽染，晚霞漫飞，群鸟归巢，紫黑的夜已悄悄从东边升起，她也该下山了。
　　虽然没找到灵芝，她也觉得不虚此行。这就是旅行的意义，有失落也有收获。
　　大鹿不知怎的，竟一路跟着许溪，仿佛想送她一程，但即使出了山林，它也没回头的意思，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向少年请罪。
　　进了镇子，玩家看见大鹿都很羡慕，问许溪是从哪搞来的。她懒得回答，只遥遥指了个方向。
　　见玩家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居民以后进山应该会容易些。
　　少年的家的确好找，也的确是镇上最破的一个，仅有两间瓦房，一间是睡房，一间是厨房。门破破烂烂的完全成了摆设，窗户用砖头堵死，可能怕进风。
　　许溪站在门前，因为无功而返，不知怎么开口，正酝酿措辞时，睡房的门开了，少年提着个烧水壶出来。
　　看见屋外有人，他先是一惊，再是一喜。
　　“姐姐，你回来了！”
　　“嗯。”
　　“找到老槐树了？”
　　“嗯。”
　　“灵芝在哪里？”
　　许溪面露难色，“抱歉，我找了一圈，没找到。可能让这头鹿吃了。”
　　“这样。”少年颓然，“鹿吃了灵芝，人吃鹿行不行？”
　　许溪吞了口唾沫，虽然她很想吃，可还是坦诚地说，“不知道。”
　　“我去问刘阿爷，姐姐，帮忙照看我阿婆，我很快就回来。”
　　少年找了根绳子，把大鹿拴在一块大石头边，便急匆匆地往镇上跑。
　　许溪刚走到门口，就闻到浓重的药味，房间里仅摆了两张床，其中较干净的躺着一个老人，她满脸倦容，像睡着了。
　　“谁来了？”老人熟悉孙儿的脚步。
　　“阿婆好，您孙子托我来照顾你。”
　　“你是上山采药的那个姑娘吧，辛苦你白跑一趟。”
　　“您都听见了？抱歉，我没能找到灵芝。”
　　老人摇头，“哪有什么灵芝，都是骗人的。”
　　“骗人的？”许溪一惊，“可刘郎中说······”
　　“他估计也是没法子了，才扯了这么一个谎。”
　　“他果真嫌贫爱富，不愿意给您开药？”
　　“恰恰相反，是老身拜托他的。”老人叹了口气，“你说，我们要是有钱人家，人参想买也就唉了，可，唉，飞阳他从小父母双亡，是我拉扯他长大的。家里连一点余粮都没有，哪来的钱买人参。再者，人家刘郎中实话告诉我了，就算吃人参，顶多拖个三五日。我这条命没那么金贵，死了也就死了，一了百了，何苦连累我那可怜的孙儿呢。”
　　“您其实不用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可以直接告诉飞阳的。”
　　“说了，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哪懂里面的利害关系。只想着我能长命百岁，只想着我能多陪他几日，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不行了。”老人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您喝水。”
　　老人摆摆手，“姑娘，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您说。”
　　“带飞阳出去，让他见见世面，不要像镇子里的人，懵懵懂懂过一生。”
　　“这···我何德何能？”她不过是个大学生，连养活自己都难。
　　“别看飞阳年纪小，力气可不小，家里的粗活累活向来都是他做。姑娘，你只要帮我看好他，别让他学些歪门邪道就行。”
　　这个倒不是很难。与此同时，许溪收到一条提示，“是否接受任务‘老人的临终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