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我的少年》故人行知

90、90，她可以继续做梦

　　梦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柳清然在得知李云浩搬进小区那栋房子里面后，微微点头：“这应该是你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我也希望这样。”
　　正值放学时间，屋子里面只有李云浩和柳清然，其他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周一的班会总有很多课余的杂事。
　　两个人吃着柳清然带来的点心，闲聊着将来的问题。
　　“你不打算走音乐路线？要跟着肖谷他们去创业？你不会这么想不开吧。”
　　“我觉得肖谷还是很靠谱的，音乐可以作为业余来玩嘛。”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肖谷虽然还没有湿鞋，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哦。”柳清然认真的给他忠告。
　　“你觉得他会输？创业会失败？”
　　“我不知道。”柳清然笑的很温柔：“不过，他还有我，无论他失败多少次，我都有能力帮他从头再来，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不能和他一样拿未来去赌，肖谷有那个挥霍的资本。”
　　“他的资本就是你吗？”
　　“嗯。可以这么说。”
　　李云浩单手托腮，细细的打量着眼前戴着帽子的孩子：“你并没有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当成朋友。”
　　“我根本就看不出你们谁是谁。”柳清然伸手捏着少年心口前的徽章，徽章上写了他们的名字：“你们早就知道了吧，我根本看分别不出来你们谁是谁。”
　　“脸盲很容易就会暴露。”
　　“嗯……”柳清然不否认。
　　“我妈死前，那个家里的人都和她说过话。”他突然这么岔开话题。他需要安慰，一种开解般的安慰：“所以，我不知道那个家里的人到底和她说了什么。”李云浩垂下眼眸，疲倦的发问：“也许是他们其中一个人跟我妈说了什么，也许是他们每个人都和我妈说了什么，也许我妈并不是因为他们而死。我不知道……”他说：“毕竟我连我妈的声音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柳清然看着他，伸手拿下自己的帽子：“如果真的是他们其中某一个人做的，你会恨他们吗？”
　　“我不知道。”少年摇头：“我不做任何假设性的回答。真的做假设的话，我可能早就不能控制自己了。”
　　“我说不出让你不要伤心这种话，安慰话都是废话。”柳清然这么说：“你母亲已经过世了，现在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你也已经从哪个家里搬出来了。”
　　“嗯。”李云浩点头。
　　“我想说的是……未来很长。你还年少，你的未来有很多种可能。你妈妈那件事谁都不能再把真相还原，毕竟受害者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你可以尽情的去幻想她是一个多么优雅，高贵的人。她对你有多少爱，因为不知道所以可以去幻想。”
　　“梦总是会醒的，清然。”
　　“你不敢做梦吗？”
　　“梦醒过来的那种感觉并不好，所以，我不敢做梦。”李云浩这样说。
　　“我爸他是个很乐天派的人，昊然哥哥和我爸很像，可以说昊然哥哥把我爸当做偶像崇拜。”柳清然转了话题说。
　　“就好像肖谷崇拜昊然一样？”
　　“嗯，就是这样。”柳清然用一种浅显的比喻说明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但是……可能上苍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补偿你。像是长宁，像是未来，像是你以后会拥有的那些东西。如果你觉得自己现在很矛盾，很混沌，或许你可以找一个和你很相似的孩子，然后保护他。把他当做从前的自己来看待，认真的补偿。”
　　“你觉得我把晴晴当做从前的我在看待？”李云浩摇头：“我没有把她当做从前的我在看待。”
　　“你只是把她当成妹妹，她和你不一样。”柳清然望着桌子上摊开的剧本人物分析，愁绪般说了一句：“她……还活在梦里。”
　　“那我该把谁当做从前的自己？”
　　身体里某些名为情绪的东西明朗，小朋友望着窗外片片飞花弄晚，夕阳残痕无缺，随后抿出一个淘气的笑意：“你明明很清楚。”
　　李云浩正想要坦诚的说明答案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顺着敲门声看去……一个认识的人站在那里。
　　杨芷晴的父亲。
　　他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来者的名义不明，两个孩子只让那位叔叔坐在椅子上，连茶水都没有给他拿一杯。
　　警惕的李云浩拉着柳清然坐在一边。瞧着对面这一副警惕的表情，杨先生忍不住笑了，他耸肩，摊开双手：“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你们不用这幅表情。”
　　“我和晴晴没有任何爱情方面的感情，叔叔你应该清楚。”
　　“我很清楚。”
　　“那您今天过来是做什么？”李云浩不相信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大人都是阴险又狡诈的。
　　“我想找你们商量一些事情。”大人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有些紧张：“我希望你们能改变晴晴。”
　　柳清然将帽子戴上后，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做一个摆设性的花瓶。
　　“改变她？为什么？她很好啊。”
　　“她并不好。”
　　李云浩不能反驳，所以接着问：“为什么要选我们？大人做这些事情不是更好吗？”
　　“简单来说……你们改变了她一点，我原本对你们充满希望，但是最后……她的成长就停住了。至于在什么地方停住……李云浩同学，她认识你之后，就停止了。”
　　“我？”
　　“是。”
　　“为什么这么说。”李云浩觉得奇怪，他蹙眉不满道：“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晴晴觉得她妈妈还在这个世上。是你给她的资格让她继续做梦。”父亲说完这句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失望的靠在椅背上：“晴晴不和家里人交流，也很抗拒和现在的弟弟，后妈说话，上高中之前，每天都躲在屋子里面看书，看的全都是她妈妈从前看过的那些书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是……晴晴好像认为她妈妈还在那个家里。”男人有些崩溃的抹了一下脸：“她经常会对着虚空说话，好像她妈妈还在她身边一样……我原本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但是，要感谢你们吧，她跟我说她加入话剧部之后，就开始改变了，不会再每天待在家里，周六周日知道出去玩，还开始学吉他。她开始变好，可是，突然有一天她不再往前走了，她好像就停在那个地方。”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老实说，我对你们很失望，我以为你们可以改变她。”
　　李云浩听完这番话，他没有对这种父爱感到亲切，他甚至感觉不到温暖，所以他反问了一句：“所以，叔叔你希望我们帮你做什么呢？”
　　“让她接受现实。”
　　李云浩浅笑出声：“这么说，你是希望……她可以接受你的家，接受你的妻子和你的儿子，然后，你们一家四口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对，这难道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的吗？”
　　静静的对视，李云浩低下眼睛，他想起了自家父亲妄想回归家庭时期的眼神……那是一样的眼神，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渴望所有人能够怜惜他的心愿，妄想所有人都可以实现他的梦想的那种期盼的眼神。
　　杨芷晴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有一样的眼神。
　　“所以说……你们认为……你们往前走了，她也必须要往前走，对吗？母亲已经死了，就不要再纠结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杨芷晴应该面对的是你娶了新的妻子，她也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你希望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她就必须跟随你的脚步，走上你觉得最好的那条路？”
　　男人的眼神变的锋利，他一副看待古怪事物的厌烦的神情，语气也不太好：“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
　　柳清然伸手拉住情绪开始起伏的李云浩。
　　男人去看那边那个精灵一样的小孩子，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可以交谈的对象。

　　“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儿可以快乐一点。”
　　“她沉浸在梦中不代表她不快乐。”
　　“可是梦早晚会醒的，她不可能一辈子活在梦里。”
　　“也许她的梦已经醒了，但是，只是不符合你的要求呢？”李云浩摇头：“为什么她必须要接受你的妻子和你的儿子，接受那些对她而言是痛苦的，她不可以选择不接受吗？”
　　“难道她不希望有一个家吗？”
　　“她希望拥有的是她……希望的那个家，有她的妈妈和爸爸的那个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家，她没有停止变好，只是她没有按照你想的变好而已。”

　　男人露出大人看待幼稚孩童的表情：“你们还小，你们根本不懂。”

　　知道不会在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杨芷晴的父亲停止了劝说，转头失望的离开。
　　等人离开后，两个孩子走到窗户前，遥遥的望着那边中年人的背影。
　　世上大部分男人都是那样，薄情又愚蠢。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杨芷晴真的没有再往前走了呢？”柳清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做梦的。”李云浩说：“如果她愿意，我可以保护她一直活在梦里。”
　　梦总有一天会醒，多美的梦都会有结束的时候，虽然醒过来的时候会痛不欲生，但是……人总是会醒的。因为自己没有资格做梦，所以，他会保护杨芷晴的梦。
　　“我不希望有人强制性的把她从梦里叫醒，那对她而言太残忍了。让她自己清醒，她总有一天会发现，她不得不醒过来。”李云浩伸手按住柳清然的脑袋，窥破真相道：“就好像肖谷保护你的梦一样。”

　　梦都是会醒的。
　　大家都很清楚。

　　“我有一句安慰你的话。”
　　“你说。”
　　“你的人生会越来越好，这一点，你可以选择。无论过去怎么样，那都是一本烂账，你可以选择顺着这本烂账走下去，或者逃离那个世界。你这么优秀又帅气的人。你的人生会越来越好。”

　　李云浩笑的很轻松，他点头，是，我们的人生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