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等候》浮石不语

67、苦衷

　　”唐棠温和地说：“这位小姐，我想，你可能是想多了。”

　　女孩闭上眼，用力摇了摇头，泪花闪闪：“不管怎样，我都要杜绝哥哥身边一切的诱惑，我只认钱姐姐一人当嫂子。”

　　卿长安很无语，对于女孩的奇特的脑回路，她实在想不出如何反驳。

　　她拉着唐棠的手，在女孩眼前晃了一下：“看这个。”

　　女孩茫然：“什么？”

　　“我们俩是恋人，这点你的天意哥哥心知肚明。而且钱小姐跟我们也是好朋友，所以，你担心的那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明白了吗？”卿长安难得耐下心来朝她解释。

　　女孩站那僵了好大一会儿，才愣愣地点点头。

　　随后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二人，觉得两人不管是从外貌上还是气质上，都非常搭，而且动作之间尽显亲昵，不像是假的。

　　“也是……就我哥那磕碜样儿，估计你们也看不上……是我一时太着急，想多了。”女孩喃喃道。

　　卿长安跟唐棠满头黑线。

　　绝对是亲妹！

　　“好了，误会澄清，这位小姐你可以放心了。”卿长安拉着唐棠就走，不想再搭理女孩。

　　“等等！”女孩喊了一声，快步跟上她们，“我叫阿茶，姐姐们叫什么呀？”

　　她也不嫌费劲，套着套装，抱着头套，一路吭哧吭哧地搭话。

　　“我刚刚是做的不对，太冲动了，有冒犯之处还请两位姐姐原谅。两位姐姐别生我气，你们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别跟我一般见识，也不要讨厌我哥哥，全都是我的错。”

　　两人停下脚步，唐棠说道：“阿茶小姐，我们误会都已经澄清了，就没有纠缠的必要了。至于你刚刚担心的问题，也有些多虑了，我们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阿茶听她温声细语的，而且神情和缓，倒是不担心，可旁边那位冷冰冰的气场是怎么回事？

　　阿茶嗫嚅：“可是……可是……”

　　“阿茶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卿长安正色看她，言语直接。

　　阿茶苦着脸，说道：“就是……刚刚你们说跟钱姐姐是朋友，我想请你们帮个忙……能不能帮忙撮合一下哥哥跟钱姐姐……我们兄弟姐妹实在是没办法了。”

　　卿长安皱眉：“你们兄弟姐妹？你们到底多少兄弟姐妹？”

　　“不多……现在是二十七？还是二十八来着？小金小木小水小火……小天小地……”女孩扒着手指头开始数，看得两人一阵语塞。

　　“你们家，呃……人口真多。”唐棠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听到这话，阿茶放弃了数人数，神色落寞，说：“其实……除了天意哥哥，我们都是被收养的……爸爸妈妈去世后，哥哥很辛苦。”

　　卿长安跟唐棠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唐棠问：“之前跟着天意后面那群……”

　　阿茶解释道：“就是家里的其他哥哥弟弟。”

　　“可是为什么，抱歉，这么问可能有点冒犯。”卿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们都是孤儿吗？”

　　阿茶声音有些异样，无比冷静下透露着一股恨意：“有些是，但大部分……并不是啊。”

　　“既然不是，为何……”

　　她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眼眶里突然蓄满了泪水：“会被收养对吧？”

　　卿长安点头。

　　“因为我们，都是被称作废物的人，体内星元力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在任何地方，我们都是低人一等的，并且……不配跟你们这些高等人住在一起。很多被检测出来的星元力极其低微的孩子，家长会以他为耻，一出生就把他抛弃了。”

　　“更可笑的是，有很多家长，一开始也是不怎么在意的，可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免不了被人闲言碎语，有时候迫于压力。”

　　她耸耸肩膀，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那些孩子也就被遗弃了。”

　　唐棠很是讶异，关于这种事，她从来没听说过。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因为你们才是星球的希望啊，我们这群可有可无的人……哪里有存在的必要……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唐棠突然感到一阵心酸，默默伸手接过她笨重的头套，另一只手拉过她的手，往旁边的长椅走去。

　　“来这边，坐着说。”

　　阿茶顺从地让她牵着，虽然隔着一层衣料，可唐棠掌心的温度好像依然传了过来。

　　温暖而又让人安心的感觉。

　　“对……对不起……我刚刚有些激动。”阿茶抽了抽鼻子。

　　卿长安倚靠着椅背，抬头看着游乐场的巨大圆顶，圆顶上模拟着各种气候，现在上面是一片片祥和的蓝天白云，她问：“那你们住在哪里？”

　　“离这里不远的一块类似于郊区的地方，其实每个城市都会有这么个地方，这个形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延续下来的，将我们这种人跟你们——”她看了看卿长安面色，手不安地在膝盖上蜷了一下，立马换了形容，“跟星元力能够外放运用的人划分开来，互不干涉，有时我们也可以去他们的地盘工作，他们也可以来我们的地盘谈生意，但……住的地方，还是要各自为营的，我们……”

　　她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没有资格跟他们住在一起。”

　　她说的“他们”，就是能够自如运用星元力的人了。

　　唐棠跟卿长安半响没说话，她们对于外界环境知之甚少，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人群会按照星元力等级划分阶层。

　　这个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呢？她们不理解。

　　三人各怀心事，坐在长椅上，唐棠掏了掏口袋，正好翻出了三块糖果，默默地给阿茶一块。然后又剥了一块塞到了卿长安嘴里。

　　阿茶接过糖果时，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立即拆开来吃，而是紧紧地攥在手心。

　　唐棠边给自己剥糖纸，边问：“那你们跟天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阿茶神色黯然：“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居住的地方被称作秽土区，他们称我们为……肮脏种……”

　　“据说我们秽土区刚开始，是流浪人群的聚居地，慢慢地才发展成现在有独立制度的聚居地。”

　　“我们的爸爸妈妈也是孤儿，被家长抛弃了然后被秽土区的人收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后来结了婚，生了哥哥。他们不屈服于宇宙间这种不公平的制度，拼了命往上爬，在这座城市艰难地开辟出了一条道路，成为了当地比较有名的秽土区商人。”

　　“爸爸妈妈们赚了钱，在秽土区建了个抚育所，用来收养各种各样被抛弃的孩子，并寻找各种资源来教导培养他们。他们还想方设法跟外面的学校打通了关系，签订了合同，让我们秽土区每年能够选出一批孩子入学。他们还捐出了大部分钱用于建设我们秽土区。”

　　“可他们太辛苦了，秽土区刚有起色，他们就相继去世了。哥哥毕业后不久，家里又出了个败类，把爸爸妈妈攒下的大部分家产卷走了，资金断流，外面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外面的人，现在都以家族为单位，依靠家族的力量在各自领域发展，可我们没有，没有人会在乎我们的死活，我们只能内部团结起来，才能发展得更好，可这实在是太难了……太难了……”

　　唐棠听到家族，瞬间想到了唐氏家族……心中不禁沉重了几分。

　　阿茶哽咽着，卿长安往她手里塞了张纸巾。

　　她抹抹眼泪说道：“对不起，我又失态了。”

　　唐棠柔声说：“没关系，谢谢你愿意跟我们分享这些。”

　　“好在爸爸妈妈以前帮助过的很多人，都回了秽土区帮忙建设发展，抚育所那里也有居民共同出资金帮忙维持。”

　　“但就算这样，哥哥照看我们这群兄弟姐妹也很不容易，本来……本来他跟钱姐姐两情相悦，又是在一个学校毕业的，明眼人都能看出钱姐姐喜欢哥哥，可他的顾虑太多，迟迟不肯去表白，我们兄弟姐妹怎么劝他也不听，所以就导致现在这个样子。”

　　“两位姐姐，既然你们跟钱姐姐是朋友，能不能帮帮忙啊，算我阿茶求你们了，成功与否，我都欠你们这个人情。”

　　卿长安平静地看着她：“既然不论成功，那人情你打算怎么还呢？”

　　“我……”阿茶哑然。

　　“经过你的描述，我大概也能推测出你们那里的情况并不好，你现在有什么筹码能还我这个人情？”

　　“我……我可以赚钱！”

　　卿长安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阿茶被她看得浑身发毛。

　　“怎么赚？”卿长安扬了扬下巴，“就靠你穿着这身玩偶服？你知道你这一天赚的钱，有可能还不够我们一顿的饭钱吗？”

　　“阿圆……”唐棠扯了扯她的袖子，觉得她说得有点过了，可卿长安也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并没有停止刺激。

　　阿茶涨红了脸，手指不安地绞动着，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说你爸爸妈妈好不容易跟外面学校签订了合同，每年可以选一批孩子入学，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其中一员吧。”

　　阿茶点点头。

　　“既然不容易，你又是被选中去上学的孩子，那你现在在干什么？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唐棠歪歪头，觉得好像明白阿圆的意图了。

　　阿茶眼睛里又溢出了泪花，双目通红。

　　“我也想上学，可你知道我们秽土区的人在外面上学有多不容易吗？每天都要受尽欺负，受尽侮辱。”

　　“据我所知，在学校里，除非有老师允许和一些课堂需要，在其他时候是不准使用星元力的，在这种情况下，人人都是一样的，那你为什么不去反击，为什么总要等他们来欺负你？”

　　“我……可他们人多势众……”

　　“大规模校园霸凌学校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学会运用你们自己的资源，比如你刚刚说你们秽土区团结，那在学校里也可以团结。”

　　“把身体素质提上去，有人找麻烦就还回去，在学业上拼命努力，甩下他们，这样不是更好吗？”

　　“你说不容易，那想想在你之前毕业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他们是怎么熬下来的。”

　　卿长安不再说话了，扭头看到唐棠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不禁神色愉悦起来。

　　阿茶还沉浸在卿长安刚刚的一番另类劝导中。

　　唐棠二人开始往四周打量，游乐场里到处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子在游玩，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实话，有点吵。

　　小冰小雪真是太招人喜欢了。卿长安自豪地想。

　　“姐姐……”一声轻轻的呼唤把她的视线拉了回来，阿茶稚嫩青涩的脸庞映入眼中。

　　女孩姿色姣好，卿长安肯定她小时候也是个可爱的娃娃，怎么就……被抛弃了呢？

　　如果小冰小雪也如她一般平凡，那会改变她对他们的感情吗？卿长安在心里问自己。

　　不会。她瞬间给出了答案。当初抱他们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要好好抚育他们了，并没有考虑过他们以后的能力问题。

　　她跟阿棠都不会，永远不会。

　　阿茶站起来，朝她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不要谢我，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唐棠一边摆手一边往旁边挪。

　　阿茶摊开手心，笑着说道：“可是姐姐你给我糖了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糖吃呢。”

　　卿长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就烦请姐姐们帮我忙了，我一定不会辜负姐姐们的教导。”

　　卿长安突然微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

　　阿茶看呆了。

　　“姐姐你为什么总板着脸呢，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唐棠幸福地想：也没有总板着，天天对她笑呢，不止如此，她还可以更好看。

　　卿长安看了看时间，说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们会尽力。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那姐姐们慢走，我也要去继续忙了。”

　　“拜拜。”

　　“拜拜。”

　　阿茶目送她们走远了，才想起来没有问她们名字，瘫在长椅上不禁懊恼地拍拍脑袋：“怎么美色当前，连基本的礼貌都忘了呢。”

　　阿茶径自懊恼着，冷不丁耳朵里传来一个令人极其讨厌的声音。

　　“哟，这不是老是逃课被学校警告的那谁吗？原来是在这打工啊。”

　　阿茶扭头，就看到五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女生，为首的那个沉默不语，平时脸上也是极少表情，神色淡漠，奈何家世显赫，所以身边总是簇拥着一群人。

　　她叫什么来着？阿茶想了想，好像是叫什么什么桑。她周围人都亲切地喊她桑桑，所以阿茶不记得她全名了。

　　像今天围在她身边的那几个，也是学校里欺负她最厉害的一波人里的几个。

　　阿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站起身准备抱上头套离开。

　　“哎，别走呀，让我们看看你赚了多少钱了，小肮脏种。”其中一女生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阿茶的后领，然后回头对同伴笑道：“她叫什么名儿来着？我怎么忘了。”

　　另一个女生接话：“不记得了，就叫她肮脏种好了，又好听又好记。”

　　几人毫不客气地当众嘲笑起来，当然，除了那个沉默的桑桑。

　　阿茶忍无可忍，往后一挥手，说道：“放开我，别打扰我工作。”

　　她穿的玩偶服手套上面带着塑料制的爪子，平时摸摸什么的并没有危险，爪子尖也比较圆润，可阿茶这样往后一挥，加上了力度，正好在抓她领子的女孩脸上划了几道。

　　女孩脸上瞬间浮起几道红印子，她急忙松开阿茶的领子，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庞，往同伴看去：“我的脸，快看看我的脸，是不是流血了？”

　　有三个女生赶紧围上去，替她查看。

　　“没有流血，就是肿了。”其中一个说道。

　　“好你个脏东西，竟敢打我？”那女孩捂着脸，面色狠戾，狠狠地瞪着她。

　　阿茶看她这样子，心中有一瞬间的退却，但想到之前卿长安说的话，便鼓起了勇气，用更狠的声音说道：“打你怎么了？不止你，还有你们。”她指着另外三个人，“还有学校里其他欺负我的人，你们打我骂我的帐，我可都一笔笔记着呢。”

　　阿茶双目通红，一字一句慢慢说着，站在旁边的桑桑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阿茶缓缓靠近四人，指着自己脸上那块青紫，恶狠狠地说：“这还是你们给我留下的呢，忘了？”

　　那四人被她突如其来爆发的气场吓住了，竟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装什么装！”一女孩扬着下巴，试探性地往前一小步，“我们难不成，还怕你？”

　　另一个女生被同伴的话激励了，突然伸出手来使劲推了阿茶一下。

　　阿茶猝不及防，往后仰坐了下去，另一只一直紧握的手突然张开了，一个小东西飞出去，滚了几滚，落在桑桑不远处。

　　“我的糖！”

　　阿茶红着眼睛利落地爬起来，朝那几人怒吼了一声：“你们给我等着，我再也不会受你们欺负了，我早晚会一件一件还回去的！”

　　那几个女生被吓得，当场愣住了。

　　她往身后跑，眼睛四处搜索着，期盼找到糖果。

　　找了半天，一双黑色小皮鞋映入她的眼中，她抬头，一只白皙的手中，静静躺着一枚白色包装的糖果。

　　“仲怀茗，你的糖。”声音轻轻柔柔的，很是悦耳。

　　阿茶突然听到自己大名，还是用如此好听的声音喊出来的，一时有点恍惚。

　　那个叫桑桑的女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正俯视着她。

　　阿茶一把抓过她手中的糖，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谢谢，赶紧跑到旁边长椅上，抱着头套跑走了。

　　跑出几步，她依稀听到后面那几个女生不依不饶。

　　“桑桑，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她刚才，还吓唬我们。！”

　　“嗯，我记得，今天好像是你们找的事吧？”

　　随着距离的拉远，其他话她听不见了，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至于那个桑桑……

　　阿茶“哼”了一声，心想：假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