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谣》小兰亭

11、星夜无痕

　　11 011 星夜无痕
　　酒足饭饱的跨年夜，真是惬意！
　　陈枫拧开水壶，大大喝了一口藤茶。
　　预感到这顿晚饭后，自己肯定又会口渴难耐，方才席间，他特意先将随身的水壶灌满。
　　“晚上尽量不要喝太多水，当心明天浮肿哦！”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
　　章小秋的眼睛又瞪得圆乎乎的。
　　陈枫笑了：“好吧，我听你的。”
　　两人说笑着，晃荡到茶庄门口的大台阶上。
　　方才宝蓝的夜空已经暗沉黑漆漆一片了，傍晚的风似乎把星星都吹跑了，只剩下清冷的月亮，星星瞧着稀疏，但尤为清亮。
　　席地而坐的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闲聊一阵，章小秋缩了缩肩膀，陈枫看看台阶，再看了看章小秋。
　　“山里还是挺冷的，早点回屋子里吧，别着凉了。”
　　章小秋自感鼻尖都有点冻得快鼻塞了。
　　“走吧。”
　　他将两个人的背包一左一右搭在肩膀上，率先站了起来。
　　章小秋跟着站了起来，拍拍裤子，冲着陈枫微微笑了一下：“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回了宿舍楼。
　　宿舍楼三三两两还亮着几盏灯，在无边的夜色里倒添了几分暖意。
　　有些茶工今天下午就已经下山去了，山上的宿舍想必空了不少床位。
　　陈枫将章小秋送到女宿舍门口，卸下肩上的背包，递给了她。
　　章小秋双手接过背包，直接抱在胸前，露出半张小脸蛋扬起来看着陈枫。
　　陈枫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月光之下，她的脸蛋越发显得小巧，精致的五官，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心念不由一动......
　　“你也该休息了，再见！”
　　随即，她进门、反手将门轻轻关上。
　　陈枫楞在门外，慢慢转身离开，回到了男宿舍。
　　同屋的茶工睡得鼾声如雷，陈枫睁着眼睛，了无睡意，数了一晚上的绵羊......

　　清晨，陈枫被同屋人的洗漱动静吵醒。
　　“啊呀，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一个国字脸的敦实青年，仰起头，一脸歉意。许是干农活的缘故，看着一身结实的肌肉。
　　“不要紧、不要紧，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青年茶工笑了：“不打紧，我们这里常有人留宿的，叶书记的客人、朋友多，有时候还有一些游客、驴友......”
　　“叶书记？”
　　“对啊，叶书记。”
　　“叶大海，叶庄主？”
　　青年茶工哈哈笑着：“对啊，就是他，他是蓝山村的书记。”
　　“哦~~”
　　陈枫恍然。
　　“他在我们这里，很有威望的，村子里全看他，村里的人很听他的。”
　　回想起昨晚对叶大海的印象，陈枫暗暗点头。
　　青年茶工收拾好房间，自顾出门去了。陈枫看时候也不早了，在别人的地方赖床似乎不太好，索性一骨碌坐起来，折叠好床铺，翻身下了床。
　　山上的水洗脸刷牙还是有点太冰，牙关都冻得差点打战了。他心想着，清冽倒是清冽得很，不过真是吃不消！
　　他背好背包，步履轻松地跑去找章小秋。
　　敲门许久，始终无人应答，他迟疑了一下，拧了一下门锁，门居然没锁。
　　屋子里空无一人。
　　他悻悻然退出门外。
　　“她上哪去了呢？”
　　看着山上的天气，浓雾笼罩的样子，按说也没有什么日出可看。
　　寂静的茶庄，间或传来几声鸟叫，显得更寂寥无边。
　　就这天气，她起那么早能干嘛去呢？陈枫摇摇头，想不明白。
　　茶庄给他留好了早餐，浓稠的白粥上面漂着一层厚厚的粥油，一碟冬笋炒咸菜，三个圆头圆脑的红糖馒头，两枚茶叶蛋，被厚厚一层茶叶覆着的蛋壳都快煮成深咖啡色了，散发着浓郁的茶香，还有香叶、八角、茴香、酱油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
　　陈枫不由食指大动，赶紧拉过长木凳坐下来。
　　他一边慢慢扒拉着粥，就着咸菜，还不时用余光瞟了瞟门外。
　　这顿早餐吃了好一会儿。
　　在茶庄门口，他遇到了笑容满面的叶大海。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叔叔，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叶大海笑呵呵地连连摆摆手。
　　“叔叔，小秋呢？好像没看到她人？”
　　“一早就下山去了。”
　　“......哦，是这样啊......叔叔，这个点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也不多玩会儿？山上年轻人不多，叔叔巴不得你们多呆会儿。”
　　陈枫笑了：“知道了，叔叔，我们还会常来的。谢谢叔叔！”
　　“好的好的，下山慢点，要注意安全。下次上山一定要多住几晚！”
　　“知道了。叔叔再见！”
　　陈枫跨上单车，冲着叶大海挥了挥手，长腿一蹬。
　　叶大海看着渐渐消失在晨雾中的年轻身影，感慨着：“这么年轻，多好！”

　　逛了一下午的商场，章小秋感觉真有点累了。
　　但王英姿却一脸精神抖擞，搂着章小秋俨然一对亲密母女，白净的鹅蛋脸化了淡淡的妆，依稀能看到年轻时候的花容月貌，当年的“厂花”绝非浪得虚名。
　　给小秋添了一件奶咖色的羽绒服，给大女儿张小姿收罗了一条黑底米色水玉点的真丝围巾，给张巍添了双带反光条的气垫跑鞋，给老伴儿张阿法一口气收罗了同款不同色3件POLO衫。张阿法说你还嫌家里POLO衫不够多啊。
　　“哎呀，这种基本款的衣服永远都不会过时，现在换季打折，划算得很！”
　　张阿法直摇头：“你每回都这么说。你没看到衣柜里全是？”
　　“你穿POLO衫特别帅！”
　　措不及防被塞了“糖”，张阿法一下接不上话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别秀恩爱了，真是受不了！”
　　张巍一脸嫌弃。
　　今天的“渔获”统统交给了张巍，这个半大的小伙子手上肩上各种购物袋子、满脸的“生无可恋”。
　　张阿法则慢吞吞跟在他们三个后面，每逢王英姿问他都说“好、好、好”，除非她怒目相向方才敷衍几句。男人，逛街是个苦差事。
　　“下次让小秋陪这个婆娘就好了。”
　　他暗暗心想。
　　“今天我给自己放个假，晚上家里不开伙了。”
　　张巍听王英姿这么一说，乐得直蹦：“太好了，妈，亲妈，晚上我们吃什么？”
　　“小秋，你想吃什么？”
　　章小秋看着张巍搂着英姿阿姨，一副小马驹撒欢一样的样子，也被感染了那份快乐。
　　“我都可以。”
　　“小秋，我们吃西餐吧，我想吃披萨、意面、烤翅......”
　　章小秋心想：这分明就是个孩子！
　　王英姿一脸抗拒的表情，但又纠结于要不要拒绝宝贝儿子这点小小要求......
　　这时，张阿法发话了：“下次吃吧，老叶刚来短信，说晚上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包厢他都订好了。”说着，还挥了一下手机。
　　王英姿很惊讶：“叶大海今天在？他不在蓝山上种茶，跑下山做啥？”
　　“种茶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吗？他山下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今天这不放假嘛！”
　　章小秋轻声嘀咕了一声：“早上他还在山上呢。”
　　“这不是两脚油门的事情嘛。”
　　大家一想，也是哦。

　　晚餐在一个古色古香的茶楼里，可以喝茶、可以点菜，窗外水景环境甚是优雅。
　　叶大海一家早早候在包厢里了。
　　又高又壮的叶大海穿了一身灰色中式大棉袄，笑咪咪的像个弥勒佛，一旁站着他娇小玲珑的妻子，一袭暗纹深灰棉麻袍子，脖子上围了条粉底灰纹的围巾，后脑挽了一个低矮的发髻，看似随意、却处处透露少许精致和古典，煞是好看。
　　看到张阿法他们来了，叶大海迈着大步、一把握住老朋友的手：“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什么名堂？都不来山上找我玩？”
　　“叔叔，我就很想上蓝山玩，可是我爸不让我来。”
　　张巍从他爸肩膀探出个脑袋来打招呼，一脸嬉皮笑脸。
　　“不是我不让你，你现在是冲刺阶段。”
　　张巍一下蔫了，垂头丧气地站在王英姿背后。
　　“别光站着，快来坐坐坐。”
　　叶大海的妻子听了，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王英姿：“英姿姐，来来，一起坐！”
　　此刻她注意到了章小秋，王英姿赶紧拉过小秋介绍说是张阿法老家的一位小侄女。
　　女主人上下打量了章小秋，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月亮。
　　叶大海招呼大家入席，大家这才注意到，包厢一旁的茶桌边，缩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正埋头做作业。
　　“来来来先吃饭！”女孩听话地放下笔，坐在叶大海身边。
　　席间，叶大海跟张阿法聊他的“茶经”，说说新一年的新打算。
　　“阿法，我想过了，现在茶园规模是有点样子了，但下一步还是要人，要有像样的人。山上太冷清了，像样的人才实在留不住啊，你帮我想想有什么好办法。”
　　“现成的人才，你一下子也不好找的，还是要慢慢自己培养。”
　　“我想过，如果有合适的，茶园可以培养，我们也可以送出去培养，培养好了再回来发挥作用，农科院的老师、农大的教授也在帮我物色，像样的，我可以直接送他们学校去委托培养。”
　　张阿法听到这里，不由得看了一眼章小秋，若有所思。
　　王英姿和女主人忙着交流美容心法，没注意男人们的对话。
　　张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顾埋头猛吃。
　　章小秋拿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低着头，偷偷瞄了一眼张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