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魔杖》流剔透

62、脊梁

　　这是拉丁城旁一处静谧的山谷，绵延的森林扎根在山峰之上，不知到了何方的尽头。
　　罕见人迹的此处唯余鸟兽相鸣。
　　“不错的地方。”，他感叹道，后仰着跃下了山崖。
　　迎面而来的无尽狂风呼啸着拥抱着他，这漫长而又无止境的坠落，如同地狱犬群在身后无尽的追杀，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到了一个极致，是兴奋还是战栗？！是喜悦还是恐惧？！
　　轻快的笑声响遍了整个谷林，他掀开自己的衣袍，圣洁的白色素布生长着鼓动成一片大的蓬伞，他被生之女神微微一提飘到了山石之上。
　　年轻人笔直地走入了此处藏在崖间山洞的入口，诡异的是三个哨兵的目光从他身上直透而过，仿佛他们还能看到其他别致的风景一般。
　　他迈开步伐，如同幽灵一般在这构造复杂，守卫森严的地穴里游荡，不得不说此处虽然没有“蛛母之穴”与“矮人地宫”那般拥有着史诗级的宏大瑰丽，但也至少要上万人长达十年的努力才能毕功。
　　“人类虽然不善于打洞，不过该打的时候还是会打的。”
　　幽默的年轻人轻轻调侃了一声，却惨遭一支弩箭穿肩透骨，他锁住腰硬挺过惯性，又在刹那间将身子诡异地弯曲起来，躲过了慢些的几支弩箭，将它们一把抓在手中。
　　一滴冷汗从他额头落下，他静耳倾听，运气不错，没有守卫的到来。
　　他舒了口气以神术熔断箭尾，又扯住箭头以近乎冷漠的态度将泛着轻金属光泽的箭矢拔出肩外，没有血液溅出，只见被撕裂得很凌乱的创口上的白肉迅速地愈合。
　　他拿出一部圣典“祈铸”了一会儿，一对近乎透明的白色羽翼便带着他离地而起，向洞穴的更深处纵彻而飞。
　　年轻人要去拜访一个人。
　　外面可谓是炮火鸣天风声鹤唳，但榜上红名的比其尔伯爵此刻并没有布尔省众人想象中的慌张。
　　尽管潜藏在布尔省村庄负责油粮抑或是负责联络的狼团成员已被奥尔薇丝一个不剩地送上绞刑架，他仍有办法与外界联系。
　　比如说...
　　伯爵将手伸入污水之中，一群湿臭的老鼠沿臂接踵窜爬而上，毫不客气地踩着比其尔的头发，诡异地抱着双爪直立起来，神态各样地附到伯爵的耳边窃窃私语。
　　“谁能想得到.....”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比其尔和老鼠们的眼睛都凶狠地抬了起来。
　　年轻人从幽暗处步入了这片更幽暗的地室，“凯洛格将军卸甲前最珍爱的副将，帝国功勋卓越的比其尔伯爵大人，竟然沦落到了研习巫术，与老鼠相依为命的可怜地步。”
　　“若不是您惨遭奸人陷害，又怎会让我流下三滴眼泪。”
　　“杰拉尔德，诺森的弟子，我认识你。”，比其尔顶着满身的老鼠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那些湿漉漉的老鼠们齐声嘶叫，嫩红的双翅从它们背上钻出，眨眼间它们就化为蝙蝠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杰拉尔德终于可以看见这位半老伯爵的真容，枯槁如朽木一般的面容，紧皱的皮肤，唯有那精瘦的身体或许可以略微抱有一点期待。
　　只不过这个样子，简直就如同古埃雅刚从裹尸布里滚落而出的古尸，亦或是研习灵魂咒术走火入魔的死灵法师。
　　伯爵脸上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仿佛在嗤笑杰拉尔德无礼的注视，“年轻人，你来这就是为了看我这个行将步入坟墓的死老头子的吗？”
　　按理说并不会如此，比其尔比凯洛格公爵还要年轻，是什么巫术折耗了他的生机与寿命，他的地穴里在哪藏着什么秘密？
　　杰拉尔德的视线环视了这个幽暗的厅室一圈，终究回到了伯爵的身上，“自然不是，简明的说法是，我只是一个使者，来这里看一看。”
　　“看一看？”，伯爵笑了笑，面容有些偏执与狰狞，“看我这个老头还挺不挺得住，还有几根牙齿？那么你觉得呢，年轻人，比其尔伯爵还咬不咬得动人？”
　　“我无意冒犯，先生。”，杰拉尔德不以为意地一笑，“不过在我看来，神的眷顾还未在您身上离去。”
　　“宗教裁判所的第三审判长把我列为了大异端，神的眷顾方式未必也太诡异了一些。”，比其尔冷冷一笑，“下一句莫不是让我在烈火中回归主的怀抱这类鬼话？”
　　杰拉尔德皱了皱眉头，“我是个虔诚的信徒，也许您是不信主的，可是我是信的。人会在他人的绝境加以恶意与倾轧，唯有主会展开慈悲的怀抱。”
　　伯爵惊奇地望了他两眼，露出个丑陋的笑容，“你信你的，羊羔！关我什么屁事？不过若你是个不畏艰险的传教士，那我等下倒是可以开开荤吃羊肉了。”
　　“您已经被利益蒙蔽了眼睛。”，杰拉尔德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能进行的交谈还是只有交易。”
　　“不然呢？在幼时便改头换面潜藏在诺森麾下，卡佩家族的私生子—洛切哥？我与你的“计时工”母亲花魁捷琳娜可曾在贫民窟一度春宵过。在被公爵夫人动以私刑前，她那娇美的容貌和魔鬼般的身段竟是那般迷人。”
　　“说不定你还可能是我的儿子，或是什么子爵男爵的，商人的，小贩的，亦或是饭堂小伙计的，嘛，倒都有可能。”
　　比其尔伯爵审视着杰拉尔德一下子变得冰冷如寒川，写满仇视与倔强的眼神，哈哈大笑起来，“没错！没错！就是这种和你母亲一样的眼神，改不了是贫民窟的脏种，改不了你那洛切哥的卑贱名字！”
　　老人忽地收敛了笑意，指了指他胸口的十字架，“孩子，我告诉你，即便是你信仰的主，也只能让你选择忘却或者释怀过去，而我，比其尔，能教会你改变你的过去！”
　　“你要明白，拿着剑与披着教袍的人，一开始便就有天壤之别！”
　　杰拉尔德紧绷的脸忽的松下来，呼吸了一口气，露出坦然的笑容，“我的信仰并不是像您认为的那种脆弱的可轻易动摇的东西，即便您提到我的生母亦是如此。”
　　“不管怎么说，总是公爵夫人芝妮雅母亲饶恕了我一条性命，而我的父亲，克里斯廷，则是供给了我成为一个平民难以企及的职业—教士的费用。”
　　“我尊敬他们。”
　　比其尔伯爵的双目逐渐冷却下去，面沉如水，“你真让我感到恶心。没有尊严的狗，没有一切的奴才并不在此受到欢迎。”
　　“伯爵虽然老了但还有几分骨气，更何况这代表着狼团的脊梁。你滚吧！带上你所谓的交易！”
　　杰拉尔德面色一僵，随即冷了下来，忽的又露出笑容，“我只是个信使，把话带到，我们会在三天之内将这处地穴的地址放给奥尔薇丝，至于尊敬的伯爵大人您如何行动请随您自便。”
　　“三天？是明天？后天？还是大后天？你在威胁我？”
　　杰拉尔德轻笑了一声，“也有可能是今天，明天，后天，这谁说的准呢？毕竟您这不足一万部众的生死也就在大人物们心情变化的转瞬之间。”
　　他转过身，最后回过头来说了一句话，“您不是喜欢提起剑吗？那就尽管提起来吧。反正到最后也不过是一条断脊之犬的狂吠！”
　　“我给了您很多个选择，不过看样子您选择了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