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碧》琬琰ding

2、南唐遗物

　　周昕的家在仙居城边的一瓦四方小院中，展昭三人来到时，他正要出门。
　　展昭上前问道：“请问阁下可是周昕？”
　　周昕有些奇怪，平时上门的陌生人，都是赌坊那帮市井之徒，如今门前这三人，虽身着布衣，却似气质不凡，尤其中间问话那人，长身蓝衫，俊眉朗目，英气逼人，让人心生好感之余又不禁有些忐忑。
　　周昕点头道：“不知三位找在下何事？”
　　展昭见他年纪大约双十，身材瘦弱，眼神游离，表情有几分惧怕，不由对他温和一笑，道：“我们是开封府的人，想向你打听一事。”
　　周昕一听开封府三字，心中一紧：“我，我只是爱赌而已，并未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三位大人还请明察。”
　　展昭哑然一笑，未及开口，就听赵虎道：“小兄弟别怕，我们只是打听一事，还望你如实回答。”
　　此时，屋中传来一名老妇的声音：“盺儿，可是有客人，怎么不请进家门？”
　　周昕听了，低头让出道来，请三人进屋坐下。
　　展昭三人进屋，见屋中陈设简陋却还整洁，一位年迈的老妇坐在窗边摸索着做手中的针线活。
　　周昕进屋，对那妇人道：“娘娘，这三位是开封府的官差，是来向孙儿打听些事。”
　　老妇人有些吃惊，问道：“开封府的官差怎么到了这里？昕儿，你可是做了坏事？”
　　展昭闻言，赶紧开口：“老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件东西。”
　　展昭说罢，摸出袖中万通当铺行的当票底单对周昕道：“周昕，你可认得这张当票？”
　　周昕走进一看，不由心中顿紧，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张龙见他不言，又大声问道：“这当票上的东西可是你当的？”
　　旁边的老妇人一听当票，不由惊奇，开口问道：“昕儿，什么当票，你拿了家里什么东西去当？你为何要当东西？”
　　此时，周昕忽然跪到老妇面前，哭声道：“娘娘，我，我错了，我欠了赌债无法偿还，便偷了您的宝贝去了当铺，我——”
　　老妇人闻言，猛然起身，颤巍巍走到床前，掀开床上被褥，摸到床角的草垫，一把掰开，果见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不见，不由失神跌坐在床边。
　　周昕见状，挪到老妇人身前，拉住她手道：“娘娘，对不起，我错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竟是老妇人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浑身哆嗦道：“好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居然敢——”她一时气逆，竟然说不出话来。
　　展昭见了，上前劝道：“老夫人莫急，东西已经当了，您骂他也是于事无补，当心伤了身子。”
　　老妇人缓过一口气来，对展昭略略施礼：“老身家教不严，叫大人看笑话了。”她正了正色又道：“他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老身自会教训，大人可以回了。”
　　展昭摇头，道：“展某此次，便是为这‘天水碧’而来，其中来历，还望老夫人指点。”
　　老妇人听见“天水碧”三字，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道：“什么天水碧，老身闻所未闻。”
　　展昭微微一顿，静静开口：“周昕当给当铺的物件，正是天水碧。”
　　老妇人冷冷道：“那不过是老身陪嫁之物，一幅丝帛罢了，不是大人口中的什么‘天水碧’。只因是先人之物，所以一直当做宝贝留着，其实并不值几个钱。”
　　展昭见她不肯说出来历，垂眸想了想，起身道：“如此，便不打搅老夫人了。”
　　他三人告辞出门，行至门口，展昭停下转身道：“老夫人，如今这丝帛被献入宫中，却又被盗走，不知天下还有何人跟老夫人一般爱它如宝？”
　　见老妇人呆立无语，展昭又轻声道：“若是老夫人想到，可派人告知展某，展某暂时在仙居驿馆落脚。”

　　三人出了周昕家门，行不多远，张龙憋不住道：“那老妇人分明是知情隐瞒，看她的神色，明明心慌不已还要强作镇定。展大人，这布——啊不！这丝帛内中定有不可告人隐情。”
　　展昭微笑道：“她家中至宝，不愿他人知晓，原也是常情，张龙莫急，我们慢慢探查。”
　　张龙嘟囔道：“官家可不许我们慢慢查探——”
　　赵虎接话问道：“展大人，那天水碧是在京城丢失，为何我等要到主人家中来寻，看她家境，也无盗回天水碧之力啊。”
　　展昭道：“此物罕有，一般人不识，盗宝之人费心入宫，不取他物，只盗这幅丝帛，可见是识得之人。我们此行前来打听这天水碧来历，为的是抽丝剥茧，锁定到可疑目标。”
　　张龙默默一叹：“时日无多，老妇人不愿多语，也不知从何查起。”
　　展昭凝眉沉思，片刻道：“我自有办法，先去县衙见王纥。”

　　京城皇宫御书房内，包拯奉命匆匆步入。
　　待得他拜见礼毕，赵祯屏退左右，对包拯言道：“包卿，朕今日宣你，可知是为何事？”
　　包拯低头作答：“开封府近来无甚大案，圣上宣见，想必是为了天水碧一事。”
　　赵桢点头，包拯又道：“展护卫一行已赶赴仙居查案，今日想已到达。”
　　赵祯微微点头：“包卿可是怨朕只给开封府旬日之期？”
　　包拯低头抱手：“臣不敢。”
　　赵祯哈哈笑道：“好个包拯，不是不怨，而是不敢。”
　　包拯不言，赵祯又道：“朕給你讲个故事如何？”
　　包拯恭敬道：“包拯洗耳恭听。”
　　赵祯微滞片刻，负手起身，侃侃道：“大宋开宝七年，太祖欲平南唐，后主李煜闻讯，遣书吴越，愿以半国之宝藏与吴越联军抗宋。吴越王钱弘俶惧宋不愿联合，便将李煜书函与信物呈与了我朝。”
　　包拯道：“太祖一统天下，结束五代十国之战乱连祸，救百姓于水火，固我大宋根基，实乃不世功勋。”
　　赵祯微微点头：“你可知南唐联合吴越的信物是何物？”
　　包拯回道：“臣不知。”
　　赵祯踱了几步道：“那信物正是半幅天水碧。”
　　包拯闻言微惊，只听赵祯又道：“一年后南唐灭，李煜肉袒出降，太祖封他违命侯，留于汴京。关于天水碧一事，太祖也曾问过李煜，李煜自述，南唐传国宝藏图隐绘于小周后所染的一副天水碧之上，丝帛分成两半，一半赠给吴越当做联军信物，剩下的一半则于破城混战中遗失。”
　　包拯疑道：“既是南唐遗宝，太祖何不命李煜重新绘制一副？”
　　赵祯道：“李煜只说绘图之人已死，他只知晓显图之法，至于另半幅图，实在无从知晓。”
　　包拯沉思，问道：“太祖便信了他话？”
　　赵祯微微摇头：“太祖胸襟辽阔，并不觊觎南唐宝藏，只对李煜道‘大宋富足安康，何需小小南唐宝藏’，从此不再提宝藏一事，也未因此为难李煜。”
　　包拯点头，旋即又问：“之前太师呈給娘娘的天水碧，莫非就是那失落的半幅？”
　　赵祯摇头：“朕也不知。”
　　包拯道：“包拯斗胆相问，当年吴越钱王献上的另半幅天水碧，可还在宫中？”
　　赵祯微微叹气，拍了拍手，守在门口的贴身太监便推门进来，捧出一物至包拯面前。
　　“包卿请看此物。”
　　包拯掀起托盘上的覆布，就见一副叠放整齐的青绿丝帛呈现在眼前，薄如蝉翼，碧色如洗。
　　“天水碧——”包拯抬头：“圣上，这便是当年吴越钱王献出的那半幅天水碧？”
　　赵祯命贴身太监退下，对包拯道：“这是太师献上的那半幅。”
　　包拯一惊：“莫非失窃的是当年那半幅？”
　　赵祯摇头：“包卿，展护卫勘察被盗现场后，可曾对你说过有何发现？”
　　包拯答道：“展护卫说，失窃现场门窗完整，锁枢未动，毫无痕迹可寻，根本不像有人闯入——”
　　见包拯略略迟疑，赵祯道：“包卿尽管道来。”
　　包拯点头：“展护卫的意思是，若是失窃，更像是内贼所为。”
　　赵祯哈哈一笑：“开封府果然厉害，展护卫说的不错，要说内贼，便是朕了。”

　　把奶奶称作“娘娘”是我百度的，浙江仙居那边的叫法，也不知道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