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天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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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塔顶。
经过方才献祭灵核后那撼天动地的一击，整个天幕如同被搅动一般，形成了一团巨大的混杂着气旋与雷云的漩涡。在漩涡中央，隐隐露出其后瑰丽的天光。
那就是所谓的天门通道。但这通道只显现了一瞬，立刻在雷云翻搅中合上了。
还不够。还需要更多力量。
荀先俯瞰下方众生芸芸，眼神无光。
“你这个……疯子……”失去灵核的明靖倒在地上，怨恨地盯着荀先。他还想继续张嘴咒骂，但目光越来越黯淡，直到身体冰冷，眼睛也没闭上。
荀先想，疯与不疯，都是最后一次了。
从他记事起，仙人的背影便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为了找到那个人，穷尽碧落，不惜众叛亲离。有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自己的执念还是一个诅咒。
如果没有遇见褚子衿，他可能会顺着这条路走到头，不会有任何怀疑。
但褚子衿的出现令他产生了动摇。当他意识到自己渴望从执念中解脱，与褚子衿同路而归时，一念成魔。
如同诅咒一样的心魔控制着荀先的意识，时时提醒着他，找到那个人，必须找到他。但对褚子衿的感情又支撑着荀先，让他不至于彻底失去自我。
两种信念互相拉扯，荀先如同走在悬崖之上的铁索，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可在夙愿即将达成的今天，这个平衡终于还是被打破了。属于心魔的念头占据了上风，荀先能感觉到自己脑中始终紧绷的一根弦终于要断了。
他空洞的目光望向了被魔息禁锢的褚卿，抬手，操纵黑雾中的魔息穿透褚卿的身体，牵引着他的灵力流向通天塔的核心。
褚卿的灵力精纯磅礴，有了这股力量作为燃料，通天塔向天幕发动了第二次冲击。
这一次的冲击更加强悍，轰鸣声震耳欲聋，通天塔内的低阶修士承受不住威压，有的口吐鲜血，有的则当场被震晕了。
高空之上，漩涡再次被搅动，其后的天门通道也再度显现，且比第一次范围更大了。
就像巨人缓慢睁开眼睛，可这眼睛里除了瑰丽的色彩，更酝酿了万千雷暴，仿佛只要荀先再一次触犯天威，便会立即落下无尽雷罚。
就在这时，被魔息禁锢的褚卿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他一直表现得像个无知无觉的人偶，可这一刻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荀、先。”
荀先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回首只看到那个白衣道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顾黑雾的束缚，想要朝他走来。
荀先将禁锢加重，更多魔息穿透了白衣道人的身体，他不堪重负地半跪在地。
他痛苦地张口，想要发出声音，可这具身体太久没有说话，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荀，先。”
传进耳朵的声音变得更加艰涩，因而显得有些陌生。
他一遍一遍地叫着，荀先，荀先。
被呼唤的荀先脑中一片混乱，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师尊的声音……可师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来阻止他的吗？
荀先头痛欲裂，心魔再度侵蚀他的意识，那个声音告诉他要清除一切阻碍，要破天道，找寻过往之人的身影，于此了结夙愿。
他抬手想要发动第三次冲击，但在这之前，天罚降下了。
闪电亮起的瞬间，天穹被映得惨白一片，雷电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空气发出摩擦爆炸的声音。
而在雷暴到达通天塔塔顶之时，笼罩在整座塔身的结界倒是起了保护作用，将雷暴挡了下来。
荀先眼中戾气横生，紫黑色浓雾自周身溢出，将结界加固，在头顶形成了倒扣的保护罩。
他没有因为天罚放弃冲破天门的想法，反倒打算孤注一掷。从结界吸收的灵流不断汇聚成一股股庞大精纯的力量，汇入核心中，塔尖的光芒变得越来越盛，隐隐有超越雷光的趋势——这一次攻击的量级远超先前的两次。
“荀先，收手。”师尊的声音穿过雷鸣，直响在荀先耳边，比雷声还要镇人心魄，但荀先却找不到他的师尊。
“师尊，我……好痛苦……”他目光空茫地望着前方，面露挣扎。
但这一句话也隐没在漫天雷鸣中，没有传达出去。
最终，荀先眼中最后一丝清明也消失了。
魔尊周身溢出可怖的气息，这一刻，最初的心魔在他身上显形，荀先浑身散发着陌生的力量。
这就是他心中执念的俱现，也是他身上镌刻的诅咒，来自初代魔尊，临麒君种下的情蛊。
此刻他已忘记所有，为了达成那一个目的，他将不惜手段，哪怕牺牲掉所有人。
通天塔笼罩之下，人类和魔族都暂停了争斗，震惊无比地仰望上空，他们看到天幕在持续冲击之下露出了一个通道，在那之后落雷不断降下，如同触怒了神明。
世间竟真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抛却此事背后的罪恶，这一幕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们没看多久，就将目光落回了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众修士看着自己的身上突然亮起浅淡的光，一明一灭，和通天塔的结界保持着同样的频率。
靳离面色一变：“不好，结界开始强行吸收力量了。”
衡阳真人怒道：“你不是说这结界不会把灵力都吸光吗！”
靳离眉头紧皱：“若要源源不断地吸取灵力自然不会这么做，除非……他打算放弃这个机关，把所有力量集中到一起发起最终一击，但这样做的话这里会彻底塌了的。”
众人身上灵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向外溢出，情况紧急，他们顾不得和魔族争斗了，都跑到门口，拿起手中的佩剑不断劈砍结界，但因为不能使用灵力，进行得很费力。
商卫炎把目光投向了那几个魔将，发现他们的表情也有些异样。
“老头，我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吗。”狼二停下攻击，退至龟老旁边。
他抬头看塔顶，用以挡住雷劫的屏障不断破损，又不断被构筑，无数碎片于半空中纷纷扬扬洒下，虚幻如万千镜花。
不论是发动最后的冲击使这里塌陷，还是保护罩被击穿直面雷霆万击，继续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狼二：“尊上并未说过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还有办法离开吗。”
烈魔则犹豫道：“要不上去看看，尊上是不遇到麻烦了。”
“哼，说不定在你那尊上眼中，你们本就是要被抛弃的棋子呢！”衡阳真人离得近，讥讽了一声，烈魔愤怒地要找他理论。
“停下。”龟老轻轻拉住烈魔，看向正道阵营的方向。
他沉默片刻，最终缓步朝正道阵营走去，浑浊的双眼中满是忧切。
快要接近门口的时候，二长老挡在了他面前。
“临行前，尊上曾吩咐过老奴，若他今夜失控，就由老奴带诸位离开通天塔。”龟老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他的表情有些悲伤。
那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头顶雷暴的声音，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就连几个魔将也都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作为魔族，他们知道龟老是魔尊最忠诚的仆人，绝不会说谎。
烈魔不甘心地抬头往上看，他脑中有无数疑问，难道尊上打从一开始就预想过这种结果吗？他若是想不惜手段完成通天之举，为何还要在乎这些凡人的性命？
可惜没人能给他解答。烈魔甚至从这最后一条命令中感知到了某种不祥。
……简直就像是交代后事。
眼见灵力流失越来越快，头顶屏障的修复速度已经快赶不上损坏速度了，还有战力的修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给龟老让出了一条路。
这个形容枯槁的老者步伐坚定地朝门口走去，站在了结界边缘。
之前经过众人合力突围，这里的结界已经出现了几道裂口，但还远远不够人能出入的大小。
只见龟老缓缓抬掌，贴附在墙壁上的那道裂痕上。
下一刻，黑色魔息凝结于他掌心，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结界洞穿出了一个能容纳四五人进出的出口。这种结界仅能吸收灵力，用魔息攻击倒是最有效的破解方法。
然而结界原本就快抵挡不住雷劫的冲击，这一破坏使得内外平衡彻底被打破，下方的结界登时如同镜子一般碎裂，裂痕不断向上、扩大，呈蛛网状蔓延。
没有了结界的维持，整个通天塔变得摇摇欲坠。要不了多久整座塔就会塌了。
正道俱是一愣，商卫炎先率先反应过来，道：“快离开这！”
众人落荒出逃。
大厅内混乱一片，大部分人只顾着自己先逃命，许多受伤的、或者方才被震晕的人难以行动，被落在了原地。
方月瑶本来和门下弟子负责照看这些伤重者，见此情景，秀眉凝起，吩咐道：“没受伤的带着重伤的，轻伤的带着昏迷的，一人带一个，赶快离开！”
裂痕蔓延的速度很快，顷刻间便爬满了整座通天塔，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枚快要孵化破裂的壳，而靠结界维持的塔身已经开始往下落碎石。
千钧一发之际，竹老再度撑开一层保护，挡住碎石，北极仙门和其他留下的修士一刻也不敢停地往外搬人。
商卫炎作为指挥者，看到自己手下人只顾着惶惶出逃，怒道：“还不快去救人！”
然而落石将至、雷劫倾泻，少有人愿意冒险，都朝着外面越跑越远。
“还有几个人，带不动了！”
几个魔族本来已经跨过了出口，烈魔作为殿后，听到这句话后咬了咬牙，突然又掉头跑了回去。
“喂傻大个，你干什么去！”狼二在后面喊。
烈魔身高力壮，一魔能顶两三人，他迅速跑到竹老旁边，把剩下的几个负伤者都扛在自己肩上，对他们喊道：“走！”
狼二见状也去扛方月瑶手下的伤患，却被靳离抢了先。
塔底只剩这最后一波人了，他们狼狈地朝出口跑去，就在这时，一道与墙壁碎裂不同的轻微声响自头顶传来。
几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到遥远天幕下的保护罩顶部，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跑！”
轰隆——
在通天塔倒塌的同一瞬间，万千雷暴也落了下来，所有声音都被淹没在雷声轰鸣中，一时间仿佛万籁俱寂。
作者有话说第90章 天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