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宴请（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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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塔落成大典如期而至，数多门派赶赴北境，参加宴请。
宴会当晚，天空乌云密闭，似有阴雨将袭，但立于山巅的通天塔却点亮了十里海平，远远望去璀璨夺目。
这顶天立地的造物正如它的名字，是一座通天之塔，犹如生长于广袤土地的一颗巨木，连接起苍穹和大地。
十层以内的楼阁，尤其是第一层装潢得恢弘大气，仿若一座华美的宫殿。十层以上就像塔身被拉长了一般，一直延伸到顶端，隐约可以看到一根尖长的指针。
从台基的云梯拾阶而上，各门派衣饰各异的修士们鱼贯而入，进入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
主道正中央对应着的是荀先的座位，左右两边的席位则是各仙家代表的位置，修士们跟随魔族侍从的指引依次落座。
虽然在场也不乏资历深厚之辈，可论起实力和势力，如今的魔尊担得起这个高位。
这次赴宴，北极仙门掌门——神出鬼没的竹老亲自前来，还带上了二长老、四长老和几个弟子出面。
田浩仰着头走路，边走边咋舌——这通天塔内部也太壮观了，居然是中空的！
他不用华美辞藻形容，感慨道：“感觉进了一个大烟囱里面！”
乔舒月扶额：“你看着点路……”
她话还没说完，田浩就和人撞上了。
“对不住对不住……”田浩立刻道歉，但对方却是轻蔑一笑：“北极仙门都是你这种土包子吗。”
田浩这才收回视线，看清了眼前修士的校服，是百草谷的弟子。
狭路相逢，田浩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反驳道：“我震撼是因为我第一次来，你难道不是？你们百草谷的人该不会都组团来过千八百回了吧。”
“你！”
田浩还要接着呛他几句，一个面容阴沉的中年男人打断了他们：“你们北极仙门教出来的徒弟都如此不懂规矩？”
是明靖，倒是不见常跟着他的明离。
毕竟是一派掌门，田浩为了北极仙门的形象，憋着一口气，没怼他。
倒是仙门的其他同门发现争吵自发围了过来，甚至惊动了二长老和竹老。
眼见明靖刁难，二长老的山羊胡子翘了翘：“明谷主也该管好自己门下的徒弟。”
双方气氛不合，一触即发。
这时青桑派入席了，商卫炎走在一众弟子长老的最前面，快步来到两方人马中间，左右看了看。
“别忘了今日来是做什么的。”他语气严肃地提醒道。
——今日是来围剿魔尊的。
没人不卖青桑派掌门的面子，两边只得暂且偃旗息鼓。
竹老脾性古怪，也不和其他掌门打招呼，哼了一声扭头走了，二长老略一颔首，也跟着离开。
明靖对商卫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商兄，请吧。”
商卫炎点点头，他们跟着负责接待的魔族侍从一前一后入席。
紧接着，明火宗、妙春阁、武英殿……所有门派都陆续到场。
靳离从进入这里开始就一直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图纸所绘武器。可他也什么也瞧不出来。
众人落座后皆神色紧张地盯着门口，等待着今晚的主角出现。偌大的宴厅安静得有些反常，仿佛暴雨前最后的平静。
然而也有有心人发现，首座之下的两个位置，左边是青桑派，右边却是北极仙门。
商卫炎代表天下第一大派，也是众仙家之首，居左位第一无可争议，而荀先竟然专门将右位第一的位置留给了北极仙门。
这布局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明靖转头对商卫炎附耳道：“早听说魔尊对北极仙门颇有优待，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商卫炎看着对面的北极仙门一行人，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荀先迟迟不出现，褚子昕抽空一边吃东西，一边东瞅西看，小声嘟囔：“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带师兄来，哎，怎么搞得像金屋藏娇似的，也不给人看一眼。”
这话被闭目养神的二长老听到了，立即朝她瞪眼道：“慎言！”
褚子昕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转头想和几个徒弟们侃一侃，却发现于心鉴不见了踪影。
“咦，心鉴呢？”
“刚才追着似罗出去了，不知道他们跑哪里去了。”田浩东张西望。
“哈，幽会去了吧。”褚子昕习以为常。
好歹也是代表北极仙门出席，见他们如此目无纪律口无遮拦，二长老觉得有些丢人，正想开口多批评两句，整个大厅蓦地一静，他们的视线也跟随众人向门口望去。
荀先到了。
甫一入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如今的魔尊气场愈发有压迫感了，只是整个人的气质和上次议和时比起来，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在荀先身边还跟着几位部下，或长着野兽特征，或是身形异常健硕高大，在这些非人特质的衬托下，荀先周正俊朗的人类面貌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或是出于名士礼节，或是出于忌惮，处于下位的门派中突然有人站了起来。而后像雨后春笋一般，陆陆续续有人跟着起身。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跟风而为，感受着周围同门复杂的目光，反应过来这种类似讨好魔尊的行为有些丢人，但这时候坐下又不妥当，颇有点骑虎难下的煎熬。
而越是靠上座的门派越是八风不动，比如青桑派，比如百草谷、北极仙门。
荀先一路目不斜视地走上首座，一扫袖袍，下摆翻飞，动作自然地落座。
“诸位坐吧。”他说。
轻描淡写的模样，让那些不自觉站起身的人更觉得尴尬了。
空旷的大厅内针落可闻，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侍立在荀先身侧的龟老道：“——开席。”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众魔族女子飘然进入大厅之中，有的手持异域乐器，奏响舞乐，有的身着薄纱，裙摆漾起波纹，跳起曼妙的舞蹈。
没有寒暄，也没有任何致辞，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开了场。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透这魔尊的意思，大费周折把所有人请到这诡异的通天塔中，真是为了宴会？
但不论魔尊是何目的，他们此行的决心不会动摇。塔外的埋伏已经布置妥当，只等里面的人放出信号，便会和他们里应外合，一举围剿。
一片诡异尴尬的气氛中，惯会审时度势的流泉宗宗主开口了——方才也是他最先站起来行礼的。
“诶呀，从外面看，这通天塔遮天蔽日，大气磅礴，没想到里面竟如此精巧，能有机会来参会，实在是我等荣幸啊。”说着，他敬了一杯酒。
对他这蹩脚又不合时宜的奉承，不少人都在心中鄙夷。
“何宗主，倒也不必上赶着表忠心，说得好像魔尊是为你而建似的。”青桑派那边传来了嘲讽的声音。
被人当众嘲讽，何十千却打哈哈道：“衡阳真人你说话要讲道理啊，什么叫为我而建，我哪担得起，你该先问问尊上是为何而建吧。”
他这句看似转移矛盾的话却问到了点子上，席间众人不自觉打量着首座上的人，像是期待着他能主动解答。虽说早就知道他想要通天，但这个目的实在太难以置信。
何况那个武器现在也没找到。
商卫炎一直等着荀先挑明来意，也等待着合适的进攻时机。
但荀先并未理会理会何十千。他随意地抵着额角，偏头看着台下，神情似乎有些疲厌。
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哼，装腔作势，虚伪至极。”说话的是明靖，他抱胸站起，语气挑衅：“你摆这么一出鸿门宴，不就是为了窃取灵力，将我正道正道尽数除去？建造通天塔，不就是为了实现你那可笑的野心？”
荀先微微挑了挑眉。
商卫炎也有些意外地看向明靖，他们原本是想攻其不备，万万没想到明靖居然会主动挑衅，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明靖又朝着众修士煽动：“诸位还等什么，先下手为强！”
眼见荀先身边的魔将纷纷摆出，不少修士也站起身，将手悬在佩剑上方，随时警惕。
“魔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荀先冷漠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明靖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对荀先发起攻击：“去死吧！”
荀先表情厌恶，挥袖反击。
他的力量精纯而庞大，商卫炎立刻拔出自己的剑——红钧，替明靖挡下了攻击。
变故来得匆忙，所有人都惊得起身离席，退至宴厅另一角，与那散发危险气息的魔尊拉开距离。他们拔剑指向首座，方才略微缓和的气氛荡然无存，顷刻间变得剑拔弩张。
北极仙门和青桑派因离得最近，并未及时退离。青桑派众弟子在商卫炎身后警惕地一步步向后退，而北极仙门却未有动作。
二长老深深看了荀先一眼：“荀先，你当真打算与我们开战，违逆天道吗？当年子衿是如何替你……”
荀先眼神暗了暗：“合约既成，本座本无意用这种方式动手。是你们从没想过要放过我，不是么？”
“北极仙门的还跟他废话什么，还不赶紧过来！难不成你们真有勾结？”
二长老疲惫地叹气。昔年褚子衿如何教导，二长老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他又何尝不是对这个天赋出众的孩子寄予厚望？
可叹物是人非。
眼见所有人已经退出魔尊的近战范围，商卫炎袖中拳紧，回头瞥一眼明靖，又看一眼神情莫测的荀先，不知为何，商卫炎看着荀先隐在阴影里的表情，打心底里觉得此时开战不是什么好事。
但既然明靖已经挑明了，他们也无路可退。
商卫炎沉声道：“众人听令，结阵，全力对敌。”
一声令下，各门派的掌门、弟子按照预先规划好的方阵战列，道道五光十色的灵流裹挟着灵宝法器朝荀先袭来，封锁了他所有退路，呈万箭穿心之攻势，要将阵眼中心的他和几个魔族一击毙命。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在这恐怖的灵力威压中，荀先缓缓站起身，他的声音从中清晰传出。
“你们这些人，真是毫无新意。”
光芒中，他仰头上望，顺着这个动作，他好像轻呼了一口气。在这瞬息之间，他也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只看到所有灵力攻击突然被紫黑色的魔息吞噬，改变了攻向，朝着众人头顶笔直射去。
“轰隆——”
从第一层到最顶层，磅礴的灵力形成一道光瀑从回廊中央笔直穿过，击穿穹顶，最终从那长针一样的塔尖直射而出，指向阴沉的天幕。
塔外所有人都能看到塔顶发出刺眼白光，如同日月之辉光。
而在通天塔内部，随着顶层被击碎，落石从高处急速下坠，马上就要砸在众人头顶。
……
程似罗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捆仙索绑成了粽子，扔在飞行法器上。视线下方是快速掠过的云层，看来正在赶路。
他记得自己之前在通天塔附近城镇的街角看到明离鬼鬼祟祟的身影，因为担心百草谷和魔族再次密谋，又怕跟丢，他没来得及跟二长老禀报就悄悄跟踪着明离。跟了一路，直到绕过一个偏僻角落后突然失去了意识。
随着记忆恢复，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是中了陷阱。
果然，他听到风中传来了明离的声音，还有曾经在北境听过的那个魔族的声音。
明离说：“你如何断定他人不在魔界？魔尊不应该把他留在最安全的地方么。”
“探子说，他说服了魔狼族那个元老，已经离开魔君殿了。”
“但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白蝮盘膝闭目，似乎不太想回答，过了好久才说：“青染曾恋慕荀先，可荀先心有所属，为了报复这个心上人，她使了点手段以便追踪到这个人的行踪。”说着摊开手，一条青色蛇影绕上他的指尖，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吐了吐信子。
明离反应过来后一阵恶寒，好像听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搓了搓胳膊，露出嫌恶的表情：“他们师徒两个竟然真的搞到一块去了。”
程似罗一开始听得云里雾里，这时突然冒出一个大胆又合理的猜想，他们说得该不会是……师尊？他们现在要去找师尊？！
等一下，那就是说，荀先的心上人是……
“他醒了。”明离发现程似罗醒了，用脚踢了踢他，对白蝮说：“那个褚三长老很看重自己的徒弟，有这家伙作人质，能方便很多。”
程似罗费力地回头，想看清那个魔族的长相，又被明离一脚踹倒，他咬牙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白蝮微眯起眼：“给他吃点药。”
还没等程似罗挣扎，一颗红色的药丸就被强行塞进他的口中。
“两个时辰内发作，没有解药的话死路一条。”明离将白玉瓶递给白蝮，“拿着这个谈判，事半功倍。”
“看着点，别让他自杀了。”白蝮说完，继续闭目养神。
然而下一刻，原本平稳行驶的飞行法器突然猛震了一下，明离向后望，看到了一道人影，一边御剑疾驰，一边对准他们不断攻击。
明离看了看连眼睛都没睁开的白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跳下法器，单独御剑拦住那个人。
“你是北极仙门的人？”明离问。
“滚开！”于心鉴甩出灵力攻击，眼看着程似罗越来越远，心中焦急，下手狠厉。
见他不像有其他帮手的样子，明离心中也有了点底气，挑衅道：“你的对手是我，少东张西望。”
于心鉴目光森寒，在这极度的愤怒和焦急中，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下一瞬间，他像一柄淬火的铁剑突然浸入冷水中，在最沸腾之时冷静了下来。
他扭了扭手腕，发出关节活动声音，专注地吐息，眼睛锁定猎物：“明离，你该不会忘了我是怎么‘死’在你手下的吧。”
明离头皮一阵发麻，但看他发色雪白，神情怨毒，紧接着反应过来了：“你是我试药用的药童？你活下来了？”
于心鉴以常人难辨的速度闪现在他眼前，明离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五指成爪朝他面门袭来。
“回答正确。”
“啊！”明离捂住左眼，惨叫一声。
月光下，于心鉴的白色发丝随风飘动，宛如银雾，他精致的脸上沾着明离的血，妖异而危险。
“不用紧张，马上就了结你。”
作者有话说第85章 宴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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