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紫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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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子衿居所，明轩小院内。
往常清净的小院子这会儿挤满了人，几大长老都来了不说，甚至连其亲传弟子都围在外面。
六长老褚子思精通医理，由他亲自为褚子衿治疗，其余人都被赶到卧室外。长老们坐在偏室，荀先跪着，面朝帷幔，看不到里面躺下的褚子衿。
二长老一脸阴郁，目光几次掠过荀先，手指磕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褚子昕最受不了气氛压抑，她左看右看，最后站起来插科打诨道：“哎呀，荀先小弟弟当真是尊师重道，一路把师尊背回来找我们，这事儿等子衿醒了我一定要亲自跟他说。”
七长老褚子熙个子矮，坐在小板凳上，单手托腮，闻言连头都不回，面无表情地说：“按年龄你都能当他奶奶了，还敢叫弟弟。”
褚子昕：“……”嘿你个小兔崽子！
她顶着张青春貌美的脸，额角青筋直跳，指着褚子熙说：“我心态年轻不行吗？哪和你一样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跟个……”
“够了！”二长老猛一拍桌子，整间屋子顿时噤声，针落可闻。
静了片刻，褚子思掀开帷幔，走了出来。
除了荀先还跪着，其他人都围了上去。
二长老最是关心，连忙上前问：“怎么样？”
褚子思缓缓摇了摇头。
褚子昕登时“嘶”了一口气。
荀先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他觉得褚子衿可真弱啊，果然是最没用的长老，怎么风吹一下就倒了，早知如此，逞什么强，居然还把他稳稳护在怀里。
他校服窄袖收口，护腕下拳心紧握，整条手臂因为太用力，甚至微微颤抖。
“荀先！”一直隐忍不发的二长老突然发难，他一手拍桌，一手指着荀先，目眦欲裂：“你好端端地跑到后山禁地做什么？说了多少遍不能去不能去，偏你能耐！你师尊旧伤未愈，还要跑去救你！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到底去那干吗了！”
褚子思伸手拦他，欲言又止道：“师尊……”
二长老拂掉他的手，对着荀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魔物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话可就说得太重了，但也恰是此事最蹊跷的地方。魔族被封印百年，现在遗留在人界的都是些漏网之鱼，掀不起大风浪。就算有厉害角色，也绝不该突然出现在北极仙门。
更何况这时间如此赶巧，荀先一来，魔物也就跟着来了。
眼见气氛越来越焦灼，荀先面上却从容不迫。他跪姿端正，规规矩矩地回答道：“长老息怒，事出有因，弟子也不知道那魔物为何会突然出现。”
褚子熙视线低，偏着脑袋，一双玻璃珠似的浅色眼瞳紧盯着荀先微微颤抖的拳头，难得有了兴味，“那你跑去干什么，总不会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吧。”
“弟子先前被罚扫后山，由来顺师兄引导，带着我和田昊到了祭台。我们不知那里是禁地，幸而师尊发现，将我们带了回来。”他略一顿，又说：“但弟子不小心将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里，必须要取回。”
二长老盯着他，目光凌厉。
“然后就真的迷路了。”
二长老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这个……”他连胡子都吹起来，看样子是真的动了气。
褚子昕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在一旁添油加醋：“诶你这小子也是倒霉，正巧摊上这事，不怪长老生气，你师尊万一醒不过来……”
二长老急忙转头冲她喊道：“褚、子、昕！”
褚子昕连忙摆手：“师尊，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吼我也没用，还不如提前做好准备……”
褚子思扶额：“你们等下……”
“咳、咳。”
“子思你也劝劝师尊，这事老三有错，遇到突发情况应该先通知咱们，他连剑都没有，怎么跟那种量级的魔物对打嘛。”
褚子熙还撑着脸坐凳子上：“他要再晚一会儿，你说不定就看不到你的‘小弟弟’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褚子昕挽起袖子就要和他理论。
荀先倒是乖觉：“师尊若醒不来，弟子愿一直照看他。”
二长老顿时七窍生烟：“你个逆徒给我把话说清楚！”
四个人眼看就要扭打在一起，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向来温言温语的褚子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大喊一声：“停！！”四人俱停下动作，望着他。
恰此时，又传来一声咳嗽，几人听着都十分耳熟，好像从刚才起里屋就一直有人在咳嗽……
等下，里屋？
褚子思吼完之后声音又软了下来，偏他还要努力维持愤怒的样子，显得有些别扭，“我、我刚才摇头是想说子衿没事了！你们哪来这么多戏！”
正准备动手的褚子昕和二长老：“……”
几人同时心道：你下次还是把话一口气说完吧！！
还是荀先反应快，率先冲了进去。天光跃然室内，荀先站在床边，透过纱幔看到一道清绝身影——褚子衿靠在床头，头偏向他。
荀先轻轻掀开帘子，正好对上褚子衿平静的眼眸。
“师尊——”
褚子衿偏头咳嗽两声，抬手止住他接下来的话，声音从指缝中传来，“我没事，叫二长老进来，我有事要交代。”
二长老正巧进来，目光不善地盯着荀先，眼中满是逐客的意思。
荀先默然，却并不急着走。他缓缓把腰间别着的锦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朵紫色小花，俯身递给褚子衿。
他说：“紫堇，送给你的。”紫堇本就谐音子衿，而荀先说得既轻且缓，像在故意亲昵地唤他名字。
紫堇被揉得有些蔫皱，所有不张扬的艳丽都隐藏在长长的花朵内部，像是等待谁去主动打开她，把她的美丽都暴露出来，无从躲避。
之前，荀先也在情急之中喊了他名字。
褚子衿怔然，和他对视数秒，才迟钝地抬手接过这朵紫堇，二长老却是一刻都忍不了，他觉得荀先这话这举动透着股让他极不舒服的意味，连忙作势要把人轰出去。
“等下。”谁知褚子衿突然叫住荀先，定定看着他说：“田昊和程似罗应该还在祭台，你和五长老一同去接他们，顺便找找你丢的东西。”
荀先终于勾起嘴角，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师尊放心，弟子晚些再来看你。”
……
话说褚子衿走后，程似罗谨遵师尊吩咐，守着田昊硬是等了一整天，要不是褚子衿及时醒来，这实心眼的小子可能还要接着等下去。
而荀先，他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却也有未雨绸缪的打算，早在上次误入祭台时，他就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护腕藏在某块岩石下，眼下终于派上用场。
他当着五长老的面，假意苦苦寻找一番，最终拿到了护腕。如此一来，先前那番解释自然圆了回来。“重要的东西”是护腕，他就算说这是他爹死前留给他最后一样东西，也没人能考证，绕是二长老再怎么怀疑，也对他无可奈何。
其实二长老并非不辨是非之人，他很清楚，那种危机情况下为师者理应保护徒弟，否则妄为师尊——可他就是看不惯荀先！
若是换个人，他也许就不会发那么大火了，可他根本说不清这种直觉一般的排斥究竟是为什么。
于是，二长老以褚子衿需静养为由，把所有探望的人都挡在明轩小院外，荀先自然也包含其中。
此事看似告一段落，可一切远没有这么简单，那魔物为何会出现，以后还会不会再次毫无征兆地出现，所有未知的问题都让人心神不安。
二长老雷厉风行，为此先加派资历深一些的弟子负责看守巡逻后山禁地，后又同程似罗和田昊多次交谈，去祭台检查，可惜，依旧无法解开谜团。
修真界其余六大派听闻此事后，俱是震惊，要知道每有魔物出现在人间，无不是由当地驻守的门派负责清剿，最后还要按流程登记在案。
混沌已封，如此突然从仙们内出现的高阶魔物，简直闻所未闻。
为此，七大派启动了七派会审流程，最终一知决定由青桑派的衡阳真人来北极仙门协助调查。当然，协助和监督也许并无太大区别。
这些繁杂琐碎的事全由二长老一人处理，但他事无巨细，亲历亲为，甚至还没忘了抽空问责两个人。
——此二位正是这一切事情的导火索，深藏功与名的来福和来顺。
二长老心叹，子衿就是外冷内善，说是严苛出了名，其实是真得不想放弃每个人，要把所有孩子都教好啊。
可惜他现在是话事掌门，为了门派，不得不强硬一些。
最终，因私怨将师弟们带到后山危险禁地的来顺来福二人被派往边郡驻地守卫，褚子衿唯一的亲传弟子乔姝月被紧急召回。
北苑静斋临时放假，一众少年撒了欢似的整日在院子里胡作非为，二长老不得不安排其他长老和大弟子轮番顶替着管教，再加上驻派的衡阳真人马上到来，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自然也有些应顾不暇——比如，照顾褚子衿。
这就给了荀先可乘之机。
当时魔物自爆，褚子衿一臂被直接震断，受了许多内伤，再加上他确实旧疾未愈，所以行动起来多有不便。
但他这人实在忍不了不沐浴，本来隔三岔五还要跑去绝境巅另一座小峰泡温泉，现在也不方便去了。
荀先倒是善解人意，每天晚上偷偷来伺候着烧热水，打扫收拾，但褚子衿极其注重自己身为师尊的形象，说什么也不让荀先帮忙着宽衣，扶他入桶。他就在屏风后面，拖着伤残的胳膊，艰难地享受这难得的沐浴时间。
偶尔也会想念温泉水的感觉。
荀先就跟能看穿他想法似的，某天突然主动提议一起去泡温泉。
和徒弟一起泡温泉？褚子衿觉得这画面太、太不雅了，尤其是他现在行动不便，在室内还能避着点荀先，到了外面说不定就要坦诚相见了。
不行，实在太难堪，褚子衿当时就拒绝了。
可荀先仍旧锲而不舍地诱惑，他那时机卡得非常准，往往在褚子衿快要忘了这事儿后不经意地重提起。褚子衿因此犹豫了好几天，几次拒绝几次动摇，倍受折磨。
“师尊，老是泡在桶里多难受啊，现在这天气泡温泉最舒服了。”
“师尊，我都还没泡过温泉，绝境巅竟然还有这种好地方。”
“师尊，带我去嘛。”
“师尊……”
褚子衿：“…………”
他最终叹了口气，别扭地说：“好、好吧，你既然想去，那为师带你去。”
褚子衿，完败。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紫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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