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温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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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先为什么闲得没事非要和师尊来泡温泉？
其实他心里一把小算盘打得啪啪响——魔物一事太过蹊跷，连他也不免有些心悸后怕。而褚子衿恰好是知道内情的人，所以他打算借此机会问个清楚。
褚子衿带着荀先瞬移至侧峰温泉口。今晚月色皎洁，柔和月光洒在水面上，银波粼粼，水汽氤氲，流萤飞舞，犹如瑶池仙境美不胜收。
面对如此美景，两人却都干站着，目视前方，没有交流。
硫磺岩旁边的水面“咕噜”一声滚起一个水泡，率先打破了平静，褚子衿抵唇轻咳一声，不太自然地把视线移向一边，说：“你先下去，我等你。”
荀先立即俯身作恭请的姿势，“哪有徒弟先享受的道理，师尊，您先请吧。”
“……还是你先。”
见他这般忸怩，荀先倍感稀奇，他突然一拍手掌，状似恍然大悟地说：“有了，要不咱们一起泡吧，师尊？”
……
绝境巅侧峰地势险峻，终年无人进山，晚间正是夜枭出动的时候，它“咕咕”地落在繁茂枝头，还没歇一会儿，突然被树枝后面传来的“噗通”声吓跑了。
荀先大大方方地解了衣裳，跳到温泉水中，惬意地展开双臂撑在四周岩块上，拍拍水面，笑道：“师尊，这会儿水温正合适，快下来吧。”
褚子衿尴尬地站在那里，脱也不是，干看着也不是，委实别扭——他当时就不应该着了这小子的道，月黑风高地跑到这来一起相顾无言。
热气腾腾升起，褚子衿白袍衣角染湿了一点。他衣衫捂得太严实，露出来的只有月白釉似的脸，眼下被热气一蒸，泛起了点薄粉。
荀先眯眼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毫无征兆地伸手，竟是打算胆大包天地把褚子衿拽下来。
褚子衿好歹也是长老级人物，哪会让他得手，当即灵巧一后退闪身避开了他，嘴上还不忘冷静地斥责：“胡闹。”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见荀先表情骤然变得惊恐，无声张嘴，伸出手做出“接”的动作。
很快褚子衿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在他退后站着的地方，正巧放着块皂荚，他这一脚踩下，整个人直接滑向前去。
褚子衿：“！”
“噗通——”
荀先及时揽住褚子衿的腰，把他受伤的手避开，自己却险些仰倒进水里。还是褚子衿及时施术打击水面，借由反作用力把二人弹回来，这才避免了双双落水的危险。
水瀑腾起，水幕落下，褚子衿浑身被淋湿，白衣下若隐若现，而荀先则已经在水里滚了一遭，活像只落水狗。
褚子衿有些恼羞，他腰被荀先抱着托起，这小子力气不小，竟能保持这姿势站着，他右臂无法使力，只得用另一只手推上荀先肩膀，怒道：“你做什么？放手！”
荀先本来也不觉得凭自己就能把褚子衿拽下来，只想戏弄一下，谁知成了现在这副尴尬局面。他还浑身光溜溜的，就这样吹着冷风思考了几秒，心说，要是直接把褚子衿扔水里只怕会被骂得更惨。
“你再推，等下咱俩都得倒下去。”他手上不放人，嘴上小声抱怨道。
两人离得极近，褚子衿墨发被水沾湿，结成一缕一缕绕过身前，有些甚至缠到了荀先身上。
他还是第一次和小辈这样“亲近”，更别说对方浑身上下□□，顿时难堪得恨不得现在就一掌拍晕荀先，再打晕自己，二人沉尸水底也好过在此“坦诚相见”。
夜风徐徐，温泉水“咕噜咕噜”冒着泡，夜虫的鸣叫忽远忽近。
荀先低着头，只觉得面前那热气根本没散到空中，全进到他脑子里了！他僵硬地说：“师尊，你手不能沾水，我、我放你到旁边。”
褚子衿嘴唇都在抖，愣是没再憋出一句话，任由荀先半抱半托把他带到温泉边沿，找了块坚实的石块落脚，放他下来。
他偏过头，本不想和荀先对视，却在余光中扫到了一抹鲜红。
褚子衿狐疑地扭头去看荀先，突然沉默了。
荀先眼睛都不知道搁哪儿，尴尬挠挠头，下意识辩解道：“……这儿太、太热了。”
——这小子抱完自个儿师尊后居然流鼻血了！而且糊得整张脸都是！
就算褚子衿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现在也尴尬得脑袋轰然一热，双颊滚烫。
但这时候必须稳住，要保住自己身为师尊的颜面。于是他故作镇定道：“你去那边擦擦吧。”
说完，转身欲走，根本忘了自己正踩在岩块上！
结果可想而知，他脚下一滑，向后倒下，又被荀先接住，这次两人搂在一块，结结实实地双双落入水中。
“噗通——！”
刚飞走那只猫头鹰好不容易趁着安静时飞回来，脚还没站稳，又被吓跑了。
……
一炷香之后，偌大的温泉池，褚子衿和荀先各占一边，一南一北，隔得老远。
被山顶的冷风吹醒，褚子衿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将湿透的衣衫褪去，用除水术烘干放在岸边，再把右臂搭在池壁石块上，闭目养神。
荀先半张脸埋在水里，目视水面，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沉默是今晚的月亮。
过了许久，褚子衿闭着眼，突然不冷不热地开口问：“你单独和我出来，可是有话要问。”
这人果然不好糊弄。荀先呛了一口水，动作自然地抬头甩甩发丝上的水珠，灵巧得像只山林野兽。
“弟子不敢隐瞒，确实有些疑惑，需要师尊解答。”
他接着说：“百年前，无恣道人在绝境巅同前代魔尊决一死战，功成后封印了混沌魔界，后来又开宗立派，在绝境巅创立了北极仙门。”这些旧事山下小儿都能倒背如流，但褚子衿知道他想问的远不止这么简单。
果然荀先微微一顿，又游近了些，说：“这之后关于混沌入口的位置，一直没个定论。弟子曾经也以为入口肯定就在无人生还的北海绝境，可最近发生的一切倒让人不得不怀疑，传说中的入口，该不会就是那祭台吧？”
褚子衿睁开眼皮，盯着这小子看了一会儿。
荀先模样生得极好，现在还只是少年人的轮廓，就让人见之难忘，心生好感，不难想象等他再长大些，该是怎样一个祸害良家女的风流子。
至少当他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里盛满了专注和温情，颇有几分眼带桃花的样子。
褚子衿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冷静道：“无凭无据，胡说些什么。”
荀先却步步紧逼：“那魔物不就是从祭台裂缝里跑出来的？长老将其归为禁地，可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专人看守，如果真是微不足道，没道理每次出事师尊您都能及时赶到，所以……该是故意隐瞒了什么吧？”
说完，还不忘得意地冲师尊扬扬下巴，要是身后有尾巴，这时候也该摇起来了。
褚子衿表情却有些微妙，只说：“……往后退点。”
荀先这才发现自己又不自觉贴近了他，连忙划开水绕到旁边，和他一起靠在池壁上。
水面涟漪波荡，看似平静，其下却不停翻滚着热流，但这一切都被夜色阻挡，只余表象。
荀先看不懂褚子衿的表情，只觉得他那眼神里隐秘地想要藏些什么。这倒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难道褚子衿藏了什么秘密不成？
不，不对。褚子衿这个人本身就是一团迷——哪有人表面冷冷淡淡，背地里却会被徒弟的“泡温泉”提议给诱惑，跟个小孩似的，偏偏还装得这么一本正经。
“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正胡思乱想时，褚子衿忽然轻声打断了荀先。
他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缓声说：“你想多了，其实我和二长老也根本不知道那祭台是何作用。”
“那……”
“北极仙门因师祖留下的知识才得以传承至今，但关于百年前那场决战，门内并无记载。许多遗留下的问题也并非我等后辈所能破解，谨慎起见，一并按封锁处理。”
这点荀先倒是没想到，看来有些事连长老都不知道，北极仙门果然藏满了秘密。
其实本派创立不过百年，若论起资历，连六大派的门槛都挨不上，当初跻身七派之末时已经引起多方不满，其余六派更是从没停止试探，一直想渗入仙门内部打探消息。
褚子衿还想嘱咐他，微微蹙眉道：“六大派多次打听师祖遗物未果，一直以我门派行事太独而暗中刁难，眼下祭台出事，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二长老从中斡旋十分辛苦，这段时间你要多体谅。”
荀先双手撑在后脑勺，哼笑一声：“我是体谅长老，可长老看不上我啊。”
见他这般孩子气，褚子衿无奈地摇摇头。
“诶，师尊，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褚子衿：“…………”
他假装没听到，故意错开话题：“你还想问什么，一并问了吧。”
荀先也没再逗弄他，用手指点点下巴想了想又问：“师尊方才说的师祖遗物，可是指杀死前代魔尊的那柄佩剑？”
“不错。”
“师尊见过吗？”
“嗯……”褚子衿语气一顿，不知为何又突然改口道：“没见过。你若是好好修炼，兴许有机会得到。”
荀先注意到他说的是“得到”而不是“见到”，不由摆手失笑：“我哪有那种能耐。”
谁知褚子衿转头，用一种称得上是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忍不住打断道：“再说我上山这么久，也没学什么心法剑术，经论典故倒是学了不少，我怎么好好修炼？”
褚子衿不理会他话里的埋怨，抬头望着头顶月亮。
月光如瀑，散落在山林水色中，为他白皙肤色镀了一层釉，质地冰冷而温润。
过了半响，他才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语道：“乱世修武，盛世修心。如今乱世已起，也许你们确实该学点别的了。”
荀先趴在岩块上，歪着脑袋问：“师尊亲自教么？”视线却停留在师尊喉结上凝聚的一点月光。
褚子衿看他一眼，摇头：“你师姐后两日便到，由她暂代一段时间。”
荀先长长叹口气，抬头仰靠在岸上，也望着那轮明月，喃喃道：“可惜我也待不了太长时间啊。”
等五长老一出关，他就要换地儿拜师了。
当初褚子衿可是亲口承诺要拜托五长老收他作徒，二人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师徒情分也许只能维持一年时间。
“不知道师尊会不会想我，”荀先依旧仰起头，笑着偏向他，月光下那张脸的轮廓苍白又模糊，像是某种夜魅，带了点惊心动魄的专注：“我可是，会好好记得师尊呀。”
才怪。荀先心说。
等他找到了仙人，管你是褚子衿还是三长老，统统丢到犄角旮旯里去。
到时候可再没人愿意陪这老古板泡温泉了。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温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