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异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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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
“师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祭台中心，圆盘旁边，一道道裂缝从田昊脚下蔓延开来，宛如一张巨大蛛网，而田昊就是误入其中的一只小虫子，小腿正正卡在裂缝中，眼下正狼狈地挣动着。
“我…也…不知道！这地突然就裂开了！而且我拔…不…出来啊！”可怜田大少爷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脚下却纹丝不动。
程似罗：“……”要是被师尊发现，他们就完了呢。
修真界模范好学生程似罗当机立断，两手从他腋下绕过去，像拔萝卜似的，把自个师兄用力往外拔，惹得田昊一阵哭号：“诶诶诶好我的师弟你轻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祭台上不断传来奇怪声响，一会儿是程似罗屏息用劲的闷哼，一会儿是田昊哭爹喊娘的呻|吟，不堪入耳。
“……师弟，还没好吗？”田昊可怜兮兮地问。
“不行，拔不出来。”
那脚下就像生了根似的，较着劲，让程似罗彻底没了力气。他心里愈发古怪，直觉这裂痕来得诡异，最后干脆半跪在地上，研究了起来。
他把头低下，凑近那黑黝黝的裂缝，借着一点天光朦朦胧胧看进去，然而里面实在太黑了，根本分辨不出什么。
程似罗有些气馁，在抬头的瞬间，突然用余光瞟到一抹紫黑色浊气。他心下登时一紧，皱眉道：“等下……这是什么？”
说着把手伸过去试探
——谁知异变就此发生！只见方才还游丝般漂浮着的浊气迅速膨胀，从蛛网一样的裂缝中腾腾升起，张牙舞爪地朝程似罗伸来，程似罗连忙就地一滚，闪身躲开，田昊却躲闪不及，被这浊气尽数吞没。
“师兄！”
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冲破了枷锁，裂缝源源不断向外冒着浊气，不多时便侵占了整个祭台，宛若乌云蔽日，阴沉可怖。田昊身处中心，早就吓得昏迷过去了。程似罗见状立刻拔剑出鞘，提着剑就要往上冲。
紫黑浊气好似活物一般扭动着，兴奋着，丝毫不畏惧他的攻击，甚至还诱导他步步走向深处。程似罗感觉自己好像在挥剑砍雾，眼前一片灰黑，手上也使不上力。
这是……魔物！
魔族被封印在混沌界中，怎会突然出现？
程似罗不敢分心，他此前根本就不曾修炼过，这等魔物也是头一次见，明明吓得喉咙发紧，胸腔直鼓，可他就是没办法转身离开。因为他知道，哪怕是和魔物缠斗片刻，也许就能给二人迎来一线生机。
他绝不能见死不救。
魔物久不见天日，许是被他蚍蜉撼树似的举动逗到了，也愿意猫戏耗子般和他耗着，卡着田昊，另分出黑雾凝成一股劲鞭，啪地抽过程似罗膝盖，逼得他撑剑半跪，腿侧破了一大片，不断往外渗血。
黑雾中传来猎猎风声，像是某种阴鸷诡笑。
伴着鞭风，程似罗身上伤口越来越多，他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身上针扎一样疼，耳边嗡嗡作响。直到这时他还在心中悲哀道，也许这才是他的命，说什么仙途坦荡，都是那老道骗人，最后还不是在仙门里面让不知名的魔物给活活抽死。
临了了，竟是没有谁能牵挂，也没谁会牵挂他。
他的血还在不断流着，滴滴答答，顺着石板流入祭台中心的圆盘凹槽，在蜿蜒繁复的花纹里连成古老图案，等到血色图案完全绘成，整个祭台传来“轰隆”声响，地面随之晃了一下，圆盘凹陷，漫出红光，把那魔物的黑雾往里吸了一些！
原来田昊他们说得是真的，滴血就能打开祭台。
魔物疯了一样躁动起来，它立刻朝程似罗挥出力道最强劲的一道鞭子，程似罗头顶传来破空声，他想，至少要把田昊救出来。
他咬牙吼了一声，用力□□上伤口，登时血流如注，朝圆盘涌去！
然而还是差了一步，黑雾将血迹堵住，几下便吞纳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鞭子已经挥了下来，程似罗眼前骤然黑了一瞬，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快死了，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成功，甚至出现了幻觉，要不然怎么会看见仙鹤突然冲进来救他呢？
……仙鹤？
程似罗强撑着睁开眼皮，眼前虚影层层重叠在一块——这哪里是什么仙鹤，分明是一袭白衣的褚子衿！
褚子衿虽不佩剑，但身法早已练得如火纯青，宽大袖袍如鸟翅般轻挥飘动，单臂扛住了那道劲鞭，灵流随掌心注入，将触手猛地震开。
他把乾坤袋扔给程似罗，说：“里面有药。”手指在空中画出道道线条凌厉的符文，将程似罗圈进结界。
接着，身形轻盈地跃至中央，孤剑一般闪身上前，猛地把手没入黑雾最粘稠的部分，勾住田昊衣领，把他用力拽了出来！
黑雾受惊一般快速收缩后退，变成了一团潮湿粘腻的触手样怪物，有些忌惮地正对褚子衿。
褚子衿右手单提昏迷不醒的田昊，腰背挺拔，长身玉立，而程似罗从背面能清楚地看到，那玉石一样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粘了点墨色痕迹。
“师尊小心……！”他当即喊道。
墨点是魔物身体的一部分，受主体控制，不等他说完便化成黏黏糊糊的藤条，唰地一下，齐齐攀上褚子衿手臂，想把他双手捆起来。
褚子衿反手把田昊抛到程似罗身边，回头确认一眼两个徒弟的安危，这才转身，任由魔物束缚住他的手，把他往前拉。
程似罗眼睁睁看着白袍翻飞的师尊身上绑着那乌黑触手，白的耀眼，黑的鲜明，不知怎的，心底突然涌上点异样感觉。
怎么说？这画面还挺、还挺……
褚子衿势如破竹，被拖近魔物后，一掌将它打得稀巴烂。
程似罗还没来的及叫好，却见那魔物居然像水一样，化成无数液状分身，张牙舞爪地把褚子衿又围起来，似在挑衅炫耀。
褚子衿沉吟片刻，并起二指以为鞭，水系灵流电弧一样抽得虎虎生风，把那魔物抽得更加碎。
这下魔物才意识到不妙，稀稀拉拉的触手蠕动着逃窜，奇怪的是，它并不逃向外界，反而往林子更深处掠去。
褚子衿背对着程似罗二人，交代了一句：“待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随即又像鸟儿似的跃走了。
等到四周重归寂静，程似罗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觉得师尊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又上升了一个新高度，真不愧是褚三长老，果然是品德高尚修为高强，真不知为何会有人诋毁他。
虽说荀先一开始也很不喜欢……等下，荀先呢？
程似罗心道，坏了。
……
褚子衿刻意留了一截触手断肢，捏在手心，以此来寻找魔物主体。他低头端详那浓郁的紫黑色魔气时，表情肃然，眉心蹙得有些紧。
这魔物不比寻常魔物，此事有蹊跷。
黑色粘稠物藏匿于草丛中，一路疾行，留下蛇类爬行后的轨迹和一溜水渍，褚子衿跃在林间，悄声追逐，想看它要逃窜到何处。
宽大袖袍随风鼓动，像只白鸟，风声呼啸。魔物终于停了下来，褚子衿也从天而降，他单手背负，落到了草丛中。
面有愠色。
这里是抱寒洞和握火洞结界外，除祭台以外第二个绝对不能踏入的地方，可他却在这里，看到了荀先。
荀先猛一看见褚子衿，心里也有些虚，没有和他对视，偏过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先发制人地问：“师尊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褚子衿没回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目光是真正动了气。
荀先还从没见过褚子衿这副模样，过去哪怕他背错诗，玩笑戏耍过了火，褚子衿也从来没有真正动过怒，顶多把那双修长的眉蹙起，和他讲道理。
今天是真的生气了。荀先心道。
没办法，只能认罪服软，大不了撒个娇。思索间，荀先笑道：“师尊今天……”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褚子衿出手迅速，动静之间转换得天衣无缝，手掌直接朝自己耳侧袭来。荀先眼神幽暗，眼睁睁望着那修长指节在余光中放大，他调动全身毅力保持不动，任由劲风吹起了耳边的发。
他以为自己要挨巴掌。
“啪——”褚子衿一把抓住了荀先身后偷袭的黑色魔物。
他动作实在太快了，就连魔物都没料到，本体落到褚子衿掌心，顿时拼命挣扎蠕动，且朝着荀先的方向拉长身体，发出“嘶嘶”的怪异声响。
荀先还保持着方才姿势，瞳孔逐渐恢复正常，手指蜷曲一下，这才如梦初醒，看一眼那魔物，旋身躲到褚子衿身后。
魔物依旧挣扎着，随着荀先的移动，也改了嘶吼的方向，绕是无法开口吐字，也声嘶力竭地鸣叫着。
“多谢师尊出手相救。”荀先站在褚子衿背后，望着他一尘不染的白衣如是说道。
褚子衿没理会，反倒收紧了手，惹得魔物又是痛苦叫唤。
他方才把乾坤袋给了程似罗，眼下没有能镇压魔物的器皿，因而只能先控制住它再交给二长老处置了。
褚子衿得空转身，居高临下看着荀先。
“为什么到这里。”
荀先自认理亏，只能想办法糊弄过去说：“我……迷路。”
褚子衿清泠泠地看着他，说：“你三番五次逾矩破规，还胡言狡辩，即使如此为难，不如明日就下山去吧。”
荀先无端被斥责，觉得褚子衿这人脾气真怪，明明怎么戏弄他都不会生气，偏偏遇上鸡毛蒜皮的小事非要斤斤计较。来后山怎么了？他一没犯事儿二没让人知道，来就来了，到底怎么不行了？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我想来看看五长老。”荀先有些恶狠狠地看着他。
褚子衿神色怔了一瞬，“你……”
谁知就是这短短片刻的怔愣，给了魔物可乘之机，褚子衿话还未说完，右手手心处遽然传来了一阵灵气波动
——那团状粘稠的魔物突然“嘭”地一声爆开了！
这一瞬间，任何动作都来不及，但褚子衿还是迅速做出反应，他把魔物甩开，下意识地俯身，把荀先护在自己臂弯里。
魔物自爆带来的冲击扫平了周围杂草，把近处的树都拦腰掀飞了几株。但褚子衿纹丝不动，他这副清瘦身子好像比那百年老树还要坚韧许多，就保持着回护的姿势，任凭强风把他头上那玉簪都吹掉了，也没动一下。
长发散了下来，顺着荀先的脸滑下。
带着点幽香。
属于魔物身体一部分的黑色粘液溅得到处都是，且随着本体死亡，其中的紫黑色点点化开，只余水渍。于是等荀先小心抬起头，便只看见褚子衿喘着气，满身透明粘液，就连头发丝上都沾了些。
原来褚子衿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他想。
然而这还不算完，近距离和那强劲魔气接触，所承受的冲击远比那些树大，褚子衿闷咳一声，月白瓷似的光洁下巴便淌下道殷红血迹。
他晃了晃身形，就这样倒到了荀先肩上。
荀先这才发现，他整个左胳膊都在滴血，袖口被染红了，像是片片红梅开在雪地里。“褚……褚子衿！”荀先一急，竟是连名带姓地喊出来了。
褚子衿最后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目光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然后，便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异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