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花球引发的姻缘》贾乙丙丁

5、蕾丝花边

　　“妈，最近有……男人没有？”举着筷子无从下手的沈荞冲正夹起肉张开口的中老年妇女问道。中老年妇女和中老年妇男齐刷刷地抖了抖筷子，双双瞪大了眼：“什么！”
　　沈荞这才发现神游得离谱，连忙一左一右的夹了排骨讨好：“妈，我是说……那个什么，相亲的……”
　　沈妈妈有点转不过神经，筷子还在抖：“你说什么？”
　　沈爸爸用力盯了沈妈妈几眼，急道：“相亲，小荞是说相亲，快，快给你那个什么姓张的同事打个电话，她上次不是说有个小伙子，三十出头那个！”
　　“哦，对，对，对。”
　　沈妈妈赶紧放下碗，两三步的拿起电话，正要拨出一个号时，忽觉不对，朝沈荞是看了又看，半晌才问：“小荞，你这是……”
　　沈荞“啊”了一声，正要开口说上两句，忽然发现爸爸跟妈妈眼神互会，互会得颇有内容，内容是什么她竟然猜不到，因为那互会的眼神实在是……怎么说，沈妈妈好象在对沈爸爸说快说啊，你快说啊，沈爸爸犹疑着，很为难很为难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嘀咕着说什么这些事情，应该是你当妈的说，男人家怎么好开口。
　　“爸爸，开什么口？”沈荞听到两三个字。
　　沈爸爸一下子抬起头，扯出一副笑容：“没什么，没什么，小荞啊，你怎么忽然想起要相亲了呢？以前不是很排斥的嘛？是不是最近工作不顺心？是不是炒股套牢了没钱花？是不是跟……朋友吵架了？”
　　朋友？沈爸爸特意在这两个字上发出重音。
　　沈荞听不懂了，看了看沈妈妈，只见沈妈妈狠狠瞪了沈爸爸一眼，放下电话重新走到饭桌边，给沈荞夹了几筷子菜，顺便说：“小荞，瞧你最近好象瘦了，是不是工作不顺心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回来跟我们说嘛，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或者有代沟，就跟方晓说嘛，他不是跟你一块上班嘛，还是你老板嘛，可以跟他商量嘛。”
　　“他给你们说了什么？”沈荞“咚”得放下筷子。
　　沈妈妈和沈爸爸愣住：“啊？他没说什么啊。”
　　两位老人家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对视得沈荞心底发毛，实在忍不住开了口：“爸，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沈爸爸趁机推了推沈妈妈。
　　沈妈妈又朝沈爸爸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但瞪完后，终于笑着开了口：“这个……嗯……是这个样子的，小荞啊，我和你爸爸呢虽然年龄很大了，嗯……怎么说，就是有点老了，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但是你不要觉得我和你爸爸什么都不懂呵，其实，现在的老年人还是进步很快，什么宅男宅女干物女……我和你爸爸……呵呵，都是懂得，都是懂得。其实呢，我们也不是思想不开放的人，你看我们也经常上□□聊天或者上天涯灌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什么都不懂。”
　　“爸，妈，你们到底要说什么？”沈荞有点不耐烦了。
　　沈妈妈见状，赶紧又道：“呃……小荞，其实我们今天想对你说件事，我们想你肯定不好开口，看着你最近好象瘦得特别厉害，我们想你是不是想得特别多……那个……那个那个雷边……妈妈是说时代发展了，很多事情不像我们以前看得特别严格，我们也尊重你们年轻人，但是也不能……怎么说，雷边毕竟是不好的事啊。”
　　沈荞彻底懵了：“妈，什么雷？”
　　“什么雷边，是蕾丝花边！”沈爸爸朝沈妈妈瞪了一眼，大声叫嚣。
　　沈荞没反应过来，问：“爸，什么蕾丝花边？家里买了蕾丝边……爸爸，你说什么！”
　　声音拐了一道弯后发出强烈的尖响，惊得沈爸爸沈妈妈眉头紧蹙，双双盯着脸色骤变的沈荞，听着她大声质问：“你们说什么，蕾丝边？你们是想说我是蕾丝边？女同性恋！”
　　沈妈妈咽下口水，很努力很努力的笑：“呵呵……小荞，别激动，别激动，来，来，来，坐下来说。”
　　“说什么，说我是女同性恋？妈，你脑袋浆糊了啊，我怎么会是女同性恋？”她越说越气，气得一张脸通红：“妈，谁说我是蕾丝边的！”
　　沈妈妈赶紧止住沈荞，极尽安抚：“小荞啊，我们误会了，误会了，来，吃饭吃饭。”
　　沈荞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眉毛倒立：“我说爸妈，你们又哪儿听说这些的？是不是麻将桌上听来的？沈爸爸赶紧摇头：“不是不是，那些麻友哪有那么先进，他们根本不懂蕾丝边。呃……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前几天不是隔壁的梁阿姨回来了吗，她带了很多土产，顺便约你妈妈去打麻将，当时就问起你，说好久没看见我们家沈荞了。你妈说你最近忙，跟方晓一块组公司呢……”
　　沈妈妈赶忙插话补充：“梁阿姨很是赞扬你，说我们沈荞又懂事又能干，谁要是娶到沈荞谁就有福气，说到这儿吧，梁阿姨就问起你的个人问题来了。”
　　“她说我是同性恋？”沈荞一听，声调又高了八度。
　　沈妈妈摇头：“不是不是，她就只是说现在的年轻人哪里像我们那会儿，早结婚早生孩子，巴不得早嫁人，哪里像现在的年轻人重事业，重发展。她说她们家程思城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不是一个人单着，每次一提起相亲就反对，搞得程爸爸很不高兴，两父子的关系啊……”
　　“妈，你捡重点说！”一听到“程思城”这三个字，沈荞就觉得有虫子在心底爬，奇痒无比。
　　事情是这么一回事。
　　话说程思城的后母梁阿姨说起程思城不知道什么原因，是有问题不结婚还是不想结婚的时候，程思城正好从楼上下来，欲穿鞋出去。梁阿姨听见脚步声，忙止住，朝程思城问道：“又要出去啊，今天周末，哪里去啊？对了，思城，你沈叔叔沈阿姨也在，快过来打个招呼。”
　　她和程思城的关系不怎么好，但也不坏。
　　程思城低着头穿好鞋，才朝麻将桌看来：“沈叔叔，沈阿姨，你们慢慢儿玩。”
　　“好，好，好。”沈妈妈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越看越是欢喜：“思城越长越帅了，思城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沈阿姨帮你留意留意。”
　　上了年龄的女人都爱干这个。
　　程思城淡淡的笑了一声：“谢谢阿姨了，顺其自然吧。”
　　“这些事哪能顺其自然啊，你都顺了三十多年，还没顺出个女朋友来。”梁阿姨怕拂了沈爸爸沈妈妈的面子，朝程思城微嗔：“你沈阿姨也是出于好心，她们沈荞和你一个大学，难道还整你不成？思城，你爸不是给你下通牒，让你今年春节一定带人回家……”
　　忽然抬起头的程思城让梁阿姨赶紧止了嘴，因为她看见一道幽幽的眼神盯过来，盯得心底发毛。
　　气氛忽然有点不对。
　　许是程思城觉得自己不该破坏了这和谐友好的麻将气氛，于是笑：“沈阿姨，沈荞最近怎么样了？”
　　沈妈妈放出一个二条，转头：“哎，还不是那样，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究竟要干嘛！上周让她去相亲，对方是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我还想这回总能成了吧，哪晓得她还是跟人家对着干，就跟别人欠她钱似的。”
　　“沈阿姨，或许沈荞根本就不喜欢相亲。”程思城走时忽然说了一句。
　　沈妈妈，沈爸爸，梁阿姨还有一个麻将搭子齐齐看着程思城，听着他用半笑不笑的语气说：“也或许，沈荞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说完，人朝外走了出去。
　　四个人怔住。
　　沈妈妈的脸色有点白，几秒钟后，白里透出了红，红里透出了绿，绿……
　　梁阿姨赶紧堆着笑：“这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沈阿姨，来来来，打麻将打麻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观念，哪里是我们这些老年人能懂的？儿女自有儿女福啊！”

　　沈荞慢慢儿地吐出一口气，吐得云淡风轻波澜不惊。沈妈妈沈爸爸看着女儿，看了足足两分钟，实在忍不住就小心翼翼的问出：“小荞……”
　　“爸，妈，我饱了，你们慢慢吃。”说话间，人朝门口走去。
　　沈妈妈赶紧问：“这么晚了还出去？”
　　“嗯，出去几分钟，一会儿就回来。”沈荞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