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花球引发的姻缘》贾乙丙丁

6、又见蕾丝边

　　沈荞步伐缓慢，因为她在控制脚步的节奏，以避免让自己动作行为看起来一股的火药味，她要和谐，和谐，这是一个和谐的年代，这是一个讲素质的年代，这是一个淡定的年代。总之，淡定地下楼，拐过社区篮球场和两棵参天的大树后淡定地上楼。
　　她站在602门口调试呼吸的频率，不能急，不能让别人看出她还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尽量让自己气息平和，面色正常……
　　手刚要摁门铃，门却“吱嘎”一声自动开了，还伴随着一个声调有点高的说话声：“你们聊啊，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一……。”
　　出门的人撞到一个人，大叫一声：“啊唷喂！”
　　沈荞提起眼皮笑了笑：“王阿姨。”
　　“哟，我当是谁，沈荞啊！”王阿姨是社区出了名的大嗓门，但凡居委会有什么三令五申，不要什么传单，就她一副嗓门一张嘴，不出一日就能传遍社区四方，连守自行车的大爷都能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懂，懂，我深刻领会居委会的精神……
　　“小荞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王阿姨刚刚一声叫唤，屋内的人就立刻奔到门口。
　　沈荞朝程思城的后母点头：“梁阿姨好，我来找程思城的，他在吗？”
　　忽然，沈荞的右眼不可遏止的跳了两下。她起先没注意，因为根本没往什么不好的地方想，直到梁阿姨点头，说程思城在家，不过……有些犹疑的时候，她才发现梁阿姨看她的眼神不大对，进门后，客厅四五个人的眼睛齐刷刷朝她射来，咯噔一声，心里忙叫：
　　不好！
　　眼皮旋即猛跳。
　　程爸爸，梁阿姨，程思城她是认识的，可另外两个人她不认识，且那一大一小（实际是一中老年妇女和一青春无敌美女）两个人盯得她心底发毛。这时，她不得不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转向程思城，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不可一世的吊儿郎当样。
　　程思城右手夹着一支烟，一如既往的不看沈荞就知道来者是谁，只顾抽烟，吐着烟圈。
　　沈荞怎么觉得有种进了虎狼窝的感觉？心想出门该看日子，下次一定记得看日子，想着就咧开嘴：“程叔叔，梁阿姨，你们有客人啊，我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说话间，就要逃。
　　“你等等！”有人发话了。
　　沈荞离门口有一米之距，回头：“呃？”
　　某人将烟屁股揉进烟灰缸后站了起来，双手插进裤袋，依旧没有看沈荞，而是朝自己父亲也或许是在朝那一大一小：“爸，我本来想晚些告诉你的，既然沈荞也在，我就直说了。”
　　众人将程思城盯住。
　　“我和沈荞已经在一起了，对不起，没能提早告诉你们。”程思城波澜不惊的吐出二十来个字后，朝沈荞走来。
　　沈荞忽然被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吓到，忙摆手：“那个……不，不是……程叔叔，梁阿姨，程思城给你们开玩笑呢，呵呵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我是……蕾丝边！那个……那个蕾丝边你们知道吧，就是不喜欢的……男人，喜欢……女人的，我喜欢女人，我是蕾丝边，同性恋怎么可能和程思城在一起，呵哈哈！”
　　握拳的某人在心底嚎叫：天啊！同性恋，我完了，我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程思城停住脚步。
　　梁阿姨新倒好的一杯茶晃出汁液，烫了手。
　　程父的眼镜差点落到嘴巴上。
　　中老年妇女嘴巴大张，青春无敌美女花容尽失。

　　沈荞是蕾丝边的消息被大嘴王阿姨传开了。
　　方晓，也就是沈荞的BOSS再也喝不下酒，因为唾沫快把杯子喷满了。他的一张脸抽搐变形：“我说……哈哈哈……还真有你的，蕾丝边，亏你说得出口！哈哈哈，这下子好，看你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养你二十几年，养出个蕾丝边！哈哈哈……”
　　某人的头放在吧台上，两只眼睛盯着又空了的玻璃杯：“再来一杯！”
　　“嗨，灌水呢！我可不想送你到家门口，我曝光率够高了。”BOSS一心只想沈荞现在是非多，根本没去想如何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去安慰她。
　　沈荞把杯子抢过去，一手撑头：“笑笑，没良心啊，也不想我平时是怎么替你遮掩的，上次搞大了别人的肚……”方晓连忙捂住某人的口，笑嘻嘻：“嘿，说什么呢，我说你当时怎么想的？什么不好说，偏偏说自己是蕾丝边，哎，哎，哎，你别瞪着牛眼睛，我又没说你是！再说就算你是，咱们哥们一场，我还能歧视你？错了错了，你不是你不是，哎呀，我的意思是说当时你怎么想的，什么不好想，偏偏想自己是蕾丝边，我看你只有孤独终老啰！”
　　沈荞眨巴眨巴着眼睛，眨出一桌子的委屈：“真……有这么严重？”
　　“啊？你觉得不严重？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正紧，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乱说？”方晓呲牙：“哎，你就这么怕跟程思城扯上关系啊，想当初，你可是斗志昂扬天不怕地不怕……噗嗤，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没忍住，又没忍住，我想起以前就好笑，我说荞荞，你以前倒追了程思城两年，还把人家小女朋友给追没了，我们眼看着要成了，结果你又……哎，行，别瞪了别瞪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方晓朝酒保打了个响指：“结帐，多少钱？”
　　掏出钱包，朝蔫兮兮的某人说：“走吧，时间不早了，赶紧给我回去，天大的事情有我呢，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就蕾丝边吗，赶明儿咱们找个帅哥噎死她们，看她们还乱说！”
　　“笑笑。”沈荞两只眼睛又眨巴眨巴，努力得眨出两滴眼泪，看得某人忽然心惊胆战：“干嘛？别叫那么亲热，那是我早就不用了的小名，以后不准乱叫，再说了，笑笑也不是你叫的，是留给我女朋友……好，好，好，你说你说你说，怎么着，你想怎么着吧！”
　　沈荞连忙堆出笑：“我想……要不你当我三个月的男朋友？”
　　方晓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朝旁倒去，沈荞怒上眉梢，心想让你当个替身男友就这么为难？
　　被保安扶助的方晓连忙说着谢谢，站正了后疾步就往外走，沈荞咬牙，奔上去，横在方晓面前：“哎，我说话呢，你不愿意！”
　　我不想活了还差不多，方晓在心底怒骂，但脸上皮笑肉不笑：“不是，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荞荞啊，你想，前几天你亲口说自己是蕾丝边，几天后你就把我给推出去，谁相信啊？再说了，就算我愿意，你爸妈愿意？他们看得顺我？别为难自己啊，话说回来，沈荞同志，领导我得好好给你上堂课！来，来，来，上车。”
　　有了空调风的环绕，某人的心情似乎平静多了。
　　看着两眼无焦距的沈荞，方晓唉叹道：“我就不懂了，你不是挺喜欢程思城的吗？”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沈荞随即回答。
　　方晓：“不是吧，话说虽然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可我知道你对他还有心思，要不然不会想着法的打探人家的消息，现在好啊，他跟小女朋友彻底拜拜了，你跟江风也玩完了，这男未婚女未嫁，为嘛不把你以前斗志拿出来，再去……”
　　“笑笑，不一样了，现在的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沈荞看着某处的眼睛暗沉如水，毫无光泽：“以前的我和千千万万的大学生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那是因为有青春的血液在咆哮。那个时候，做什么都比现在爽快，不看重收获，不计较付出，只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笑，你跟着笑，他不高兴，你比他还皱紧眉头，你从不在乎他有没有女朋友，因为你一门心思的喜欢他，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只觉得你的付出终会有回报的那一天，因为你觉得自己是最为特殊的那个，独一无二的那个，你的性格、笑、动作、行为都会引起他的注意，都会让他对你改观。可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青春一点一滴地流逝，到头来你发现你的笑没有当初纯粹了，甚至哭，也唧唧歪歪没有以前直接了，你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埋藏自己的心思，学会了见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学会了适应自己根本不能适应的环境……现在的我跟以前不一样了，说得俗气点，是失败磨灭了斗志，说得文雅点，物是人非。”
　　昔日的青春面容并未有多大变化，然方晓看着沈荞，听着她不紧不慢说完这一番话后，忽然觉得她的眼神的确不是昨天的了。
　　他不太相信眼前的所见所闻，总觉得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容易被磨灭心志的人，所以他说：“你不过给自己找理由罢了，沈荞，江风的事已经过去两年了，况且依我对你的了解，他不是能够改变你的人，你们当初在一起，也不过是互相慰籍，互相取暖。程思城不一样，我知道。”
　　沈荞转过头，忽视那双直视于他的眼睛，等到再次抚平了心绪后，她缓缓开口：“笑笑，人生中有一种经历，叫做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