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死》鲸鱼吃奶糖

4、第四章

　　那是开学的第一天，陆川早早的来学校报完到，收拾好东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去吃饭。
　　当陆川走到一楼拐角的时候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正在费力地搬着一个大箱子，她的脸颊通红，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站在那里大口的喘着气，满面愁容。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就帮帮人家吧。
　　这样想着，陆川走了过去帮她把箱子从一楼搬到了四楼，没想到两个人竟然是同班同学。搬完东西陆川看她还是气喘吁吁的就帮她买了一份饭。
　　难道这就让她喜欢上自己了？
　　陆川有些懵，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林嘉鱼了。
　　包厢里的人慢慢来齐了，陆川坐在中间觉得十分不自在，古寻的这些朋友自己虽然认识，但并不是很熟。
　　不过还好古寻一直在叽叽喳喳地找话题，也不会显得太尴尬。
　　“季风怎么还没来。”陆川暗自想着。
　　正想着，包厢的们突然被推开了，陆川伸着头张望。
　　希望走进来的是季风吧。
　　一个少女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林嘉鱼。
　　她精致的脸上带着笑容，一头黑发软软的披在肩头，身上的白裙子像是一团柔软的云，脚上的小皮鞋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柔的光泽。
　　“嘉鱼来啦，快坐到陆川身边！”古寻挤眉弄眼地看着陆川，陆川只觉得尴尬。
　　“人来的差不多了，川川要不要点蜡烛？”
　　“再等等吧，季风来没来呢。”
　　“哦对，风风还没来！再等五分钟吧，马上八点了。”
　　陆川点了点头，刻意跟林嘉鱼保持着距离，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看，希望下一秒季风就能推开门走进来。
　　好像只有和古寻、季风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觉得尴尬。
　　陆川也为自己的社交能力感到苦恼。
　　无比漫长的五分钟过去了，季风还是没来。
　　“川川，点蜡烛吧，大家都等好一会儿了，一会儿我给风风打电话问问。”古寻把蛋糕推了出来，点燃了“17”形状的蜡烛。
　　“川川，过来点许愿。”
　　陆川走了过去，闭着眼睛许愿，然后吹灭了蜡烛。
　　“川川许的什么愿望啊，是不是早点找个女朋友？”古寻带着人群起哄，林嘉鱼的脸上飞起了红晕。
　　陆川张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皱了皱眉头。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是不是，陆川？”林嘉鱼开了口。
　　“嗯，是。”
　　“哈哈，还是嘉鱼善解人意，川川切蛋糕吧！”
　　陆川数了一下人数，开始切蛋糕，他刚刚切完最后一块蛋糕，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大家都朝门口看去，季风喘着气走了进来。
　　他还穿着校服，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跟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
　　季风走进来看到紧挨着的陆川和林嘉鱼突然愣了一下。
　　所有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包厢里出现短暂的沉默。
　　“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迟到了这么久。”季风不好意思地开了口，然后站到人群边缘。
　　“没事没事，川川分蛋糕吧！”
　　大家坐定之后，季风还是坐在最靠边的位置。
　　分蛋糕的时候，陆川发现自己做了一件特别错误的事——他忘了留季风的那一份。
　　“少了一份。”陆川尴尬地望着季风。
　　“没关系没关系，刚好我不喜欢吃甜的。”季风朝着陆川摆了摆手，低下头有些尴尬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说谎也不知道找个可信度高的，你明明最喜欢吃甜食，陆川暗自想着。
　　“吃完蛋糕咱们玩个游戏吧，击鼓传花怎么样？花传到谁的手里谁就要完成指定的任务噢！”
　　古寻给大家安排了位置，一群人围成一圈，陆川和林嘉鱼坐在一块，季风坐在他们的对面。
　　“开始吧。”古寻主持着游戏，包厢里一片欢声笑语。
　　陆川注意到季风一直局促地揉捏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如何融入完全陌生的人。
　　几轮下来，花传到了林嘉鱼手里。
　　古寻一副终于得逞了的表情，大声念出来了林嘉鱼需要完成的任务。
　　“亲吻坐在你左边的人！”
　　林嘉鱼的左边是陆川。
　　“不行不行。”陆川红着脸摆手。
　　“别呀，别扫兴，人家嘉鱼都没说不行呢，你在这里害羞什么，大家说是吧！”
　　“亲一个！亲一个！”人群开始起哄，季风想要跟着喊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陆川的脸已经红的发烫了。
　　林嘉鱼一脸羞涩的侧了身，睫毛颤了颤，轻轻地在陆川的脸颊落了一个吻。
　　如同一只精致纤弱蝴蝶轻轻落在脸上，捎带着花香的温度。
　　人群里发出欢呼声，季风也挤出一个看似灿烂的笑容。
　　游戏过后，人群开始嬉闹着唱歌喝酒。林嘉鱼紧挨着陆川，红着脸和他聊天。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啊。”季风走过去跟陆川和古寻告别。
　　人群终于注意到季风的存在。
　　“好，风风，路上小心啊。”古寻半醉着跟季风道别。
　　“好，谢谢。”
　　“我送送你吧。”陆川站了起来，林嘉鱼也跟着站了起来。
　　“没事，我一大小伙子还会丢吗？”季风咧着嘴笑了笑，推开门走远了。
　　陆川坐了下来，林嘉鱼继续跟他搭着话。
　　但陆川的心并不在这里，他觉得今天晚上过分忽视季风了，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嘉鱼。”这是陆川今天晚上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
　　“啊？”林嘉鱼的脸更红了，她在期待着后面的话。
　　“我出去送送季风，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有问题就找古寻，知道吗？”
　　“好吧。”林嘉鱼的表情有些落寞，“那你快点回来。”
　　“很快的。”
　　“小寻，我出去送送季风，帮我照顾一下嘉鱼啊！”
　　“快点回来，别让人家小姑娘等你太久。”古寻朝着陆川点了点头，又暗示性的挤挤眼。
　　“知道了！”
　　陆川跑了出去，季风走了有五分钟了，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陆川喘息着跑下楼，胸口有些闷闷的。
　　走出大门，他四处张望着，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地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积水，映着深邃的夜空和晃眼的霓虹灯，好像是某幅漫画里的场景。
　　他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缓解了他胸部的不适。
　　不知道季风有没有带伞，这样想着，陆川走下了台阶。
　　他看到了季风的身影，他没有走。
　　季风正一动不动地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睛，夜色里，他好像只是一个剪影。
　　“怎么坐这儿了。”陆川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
　　“你怎么出来了？屋里还那么多人呢，你可是寿星呀。”季风感到有些意外。
　　“没关系，古寻在呢。”
　　细密的雨水落在脸颊上，凉凉的很舒服。
　　“你跑着下来的？说了你别这样，我会很担心。”季风侧头看着陆川有些苍白的脸。
　　“不是，别说这个了，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呢。”
　　陆川朝季风伸出手，雨水迅速在他的手心里跳起了舞。
　　想牵这只手，季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心跳的速度快了几分。
　　“没有。”
　　“我都看见了，一个长盒子。”
　　“骗不到你。”季风笑了笑，“我本来想在屋子里给你的，但是我找不到机会。”
　　“真的很抱歉，主要今天这个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古寻没有提前和我说。”陆川抱歉地看着季风，眼神十分诚恳。
　　“没关系，这是送你的礼物，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他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递给陆川。
　　季风的指尖触到陆川的掌心，温暖的。
　　“谢谢。”
　　“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陆川小心地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支银色的钢笔。
　　“我特别喜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钢笔，难道也是古寻告诉你的？”
　　“不是，这是我自己观察的。”
　　季风朝他神秘地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微微低下头。
　　陆川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比季风高半个头，这样可以清晰地看到季风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阴影，像是颤动的羽翼。
　　“你喜欢林嘉鱼吗？”季风的声音轻轻的，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没有，别乱说，都是古寻那小子乱来的，他事前都没有告诉我邀请林嘉鱼了。”陆川说完这句话，又强调似的重复了一遍，“真的没有。”
　　季风抬起了头，眼眸里闪动着朦胧的光彩。
　　“好了，快回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我送送你，很晚了。”
　　“没关系，我对这里的路很熟悉，等我到家了给你发消息。”季风摆了摆手。
　　“等一下！”陆川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走近季风。
　　“你别……”季风退却着拒绝。
　　“没事，我去跟古寻找个外套就行。”陆川把外套遮在了季风的头上。“你还没带伞，别感冒。”
　　陆川身上散发着那股熟悉的清冽香味儿，季风微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注意安全。”陆川嘱咐道。
　　“好，你回去吧。”
　　陆川看着季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里了，才转过身慢吞吞地上了台阶。
　　夜色里多了几分不明的情绪。
　　季风疲惫地回到家，推开门发现爸爸已经回来了，沾满污渍的工装随意扔在地上。
　　他抱着陆川的外套，把脸埋在里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冽的香味儿灌满了他的鼻腔。
　　然后他仔细地把外套叠了起来，小心地放在沙发上。
　　季风脱了鞋，轻手轻脚地推开爸爸的房门，听到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又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倚在门口给陆川发了一条消息。
　　“陆川，我已经到家啦。”
　　想了想，他又在这句话后面加了一个笑脸，点击了发送。
　　季风把手机收了起来，抱着爸爸的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洗完衣服出来已经十一点多了，季风关了灯，抱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开心地躺在床上，把叠好的外套放在胸口，紧紧地搂住，脸上绽放着笑容。
　　他很幸福。
　　“嗡嗡。”手机发出震动，屏幕亮了起来。
　　“到家就好，晚安。”
　　季风迅速拿起手机，发件人是陆川。
　　“陆川。”季风喃喃道，转头望着窗外的雨丝，思绪被拉到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其实季风早就认识陆川了。
　　那是高一时学校放假的那天。
　　季风收拾完东西并没有直接离开学校，而是登上了学校的天台。
　　他很喜欢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因为只有在这里他的内心才能体会到真正的平静。
　　这天季风刚刚登上天台，就瞥见远处的矮墙边有一个身影。
　　“几乎不会有人来这里的。”季风思索着，慢慢地走了过去，然后躲在一个废旧的铁架子后。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到底为什么要躲起来。大概是不愿打扰别人独处的时光吧，如果换做自己肯定也不想被打扰。
　　那个身影钉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季风找了一块纸板垫着坐在铁架后，安静地望着天边的云彩。
　　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呢？季风曾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他记得小时候妈妈曾经告诉自己，人死之后，他们的灵魂会飞往一颗美丽的星球，那里鲜花盛开，一年四季都是温暖的，善良的神灵守护着他们，所有灵魂都幸福健康的生活着，当他们思念自己的亲人时，就会偷偷地往下看，祝福着自己深爱的人。
　　想到妈妈，季风忍不住湿了眼眶。
　　忽然一阵摩擦声从矮墙边传来，季风探过头，看到那个身影正在向上攀爬。
　　他轻巧地爬了上去，然后坐在矮墙上，双腿垂在外面。
　　这里是七楼上面的天台。
　　季风的心猛地一紧，扶着架子站了起来。
　　太阳一点点的落了下去，天空慢慢被染成红色，那个人像是融在了阳光里，橙红色的光晕温柔地包裹着他，只留下一个影子。
　　晚风吹过，他耳边的头发轻轻晃动着。
　　季风的眼前开始出现无数个模糊的光晕，黑色的，红色的，橙色的。
　　那个身影张开了双臂，他变成了一只鸟儿，他有着会发光的羽毛，他展翅飞上了云端。
　　那个身影消失了吗？他跳下去了吗？
　　季风的心脏急促地跳动着，他的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
　　那个人还在，他从矮墙上翻了下来，拎起墙角的书包准备离开这里。
　　季风往里躲了躲，他看见了那个人的脸——那是一张英气又略显苍白的脸，阳光在他的瞳孔里燃烧着。
　　确定那个人离开之后季风才从铁架后出来，他盯着楼梯口发了好一会儿呆。
　　季风走到那个人刚刚站过的位置，手指抚摸着粗粝的墙体，那个人做了他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
　　在后来的很多个夜里，季风都能梦见那个被阳光包裹着的身影。
　　而现在他们是朋友了。
　　他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他是一个血肉鲜活的人，他是自己的朋友，他是陆川。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不知不觉，季风已经抱着那件外套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