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六月落梅花》四月柠檬

108、第一百零六章 中山舰

　　随着大军的撤走，协和医院的伤兵倒是少了些，江夏安排好所有事情，就和童难回家了。

　　江南和江心坐在沙发上，在看小思叠宝宝的新衣服，五点钟的时候，就开饭了。

　　“二哥，我今天在码头碰到少卿表哥了，他说让你帮忙给他老家捎个信去，报个平安。”曾谙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白菜。

　　“好，明日一早我就去发电报。”江夏喝了一口汤，回了句。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周姐赶忙去开了门，门口站的正是冯玉祥和风景，风景红着眼眶。

　　看到二人走进来，江老爷子立马笑着起身，招呼他们吃口饭菜。

　　“江老，下午三点多，6架日本轰炸机猛攻中山舰，萨舰长殉国，魏少卿也为国捐躯了，请节哀。”军部大多人早已后撤重庆，冯玉祥被临时任命为军政部陆海空军抚恤委员会委员长。

　　一桌子人皆神色大变，江心和江南几乎同时红了眼眶。

　　江老爷子的笑容慢慢凝固，强装镇定握紧了酒杯，酒杯的酒还是洒落了出来，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酒：“尸身呢？”

　　“没能捞上来。”冯玉祥沉沉道了句。

　　“好，我知道了。”

　　“江老，今天我就离开汉口了，还请保重。”

　　“好。”

　　曾谙紧紧的握着江南趋渐冰冷的手，江心早已低低的呜咽了。

　　冯玉祥和风景已经走了出去。

　　“吃饭吧，李叔，记得去做个灵位牌。”江老爷子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双眼空洞，平静的说了句，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掩饰着内心巨大的悲痛。

　　“是，老爷，我这就去。”

　　一旁的电台里传来了汉口市长吴国桢的讲话：“我军自动退出武汉，保卫大武汉之战，我们是尽了消耗战与持久战之能事，我们的最高战略是以空间换取时间……我们于人口的疏散，产业的转移，已经走得相当彻底，而且我们还掩护了后方建设……”

　　所有人静静的听着，无不湿润了眼眶，大家都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有江老爷子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曾谙看了看江南，给了她一个眼神，这才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小谢的车子停在门口，正准备离开，见着曾谙走过来了，风景把帽子压低了一些。

　　“我陪你喝一杯吧。”曾谙淡淡说了一句，一个活生生的人，明明早晨还是好好的，不到一天的时间，竟为国捐躯了，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结果。

　　“喝不了了，北岸的日军已经攻占了黄陂，南岸的日军已经打到了葛店，刚才蒋委员长已经在德明饭店发布了全面撤退命令，军委会第三厅已经在怡和街举行了中外记者招待会，国民政府正式宣布退出武汉，省政府已经搬空了，人也走光了，等军部通知，我们今晚可能就要去戴家山了，该来的，终于来了，现在没有替兄弟悲伤的时间了。”风景平淡的说完一席话，似乎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他与魏少卿相识多年，想起他无奈的表情，心中便有些意难平。

　　“小谢，走吧。”

　　曾谙望着远去的汽车，红着眼眶，天空中乌云密布，像是被浓烟遮住了一般，连颗星子都没有了，长达一年的时间，他来了武汉，曾经他以为只要拼了命的守，就能不让武汉变成上海那般，成为一座囚禁的孤城，可是，终究还是看着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以几近惨烈的方式与他们告别，爷爷，童年，魏少卿，小齐，江东，江西，江二爷子一家。

　　坐在沙发上的江南，看着曾谙半天没进门，这才走了出来，看见他站在院子里面，望着漆黑的天空发呆，她从身后抱住了他，他微微侧头，看着身后一个小小的人儿，转身就把她拥入了怀中：“今晚我就随着军队走了，如果我回不来，万一这里待不了了，就带着全家人去曾公馆，你性子倔，大敌当前，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不然，我们拿什么跟小鬼子拼命呀。”

　　江南红着眼眶，强忍着眼泪的模样，简直比要了他的命更严重，他都想直接把他们一家全部绑起来送出汉口，可是偏偏他们是江家，他们怎么可能会走。

　　曾谙牵起她的手：“陪我回一趟公馆吧，我想去看看外婆。”

　　“好，我们从江边走吧，我想看一看沿江大道，我想看一看武汉。”

　　穿过熟悉的德润里弄堂，走在早已没了人的江汉路上，璇宫饭店似乎都在夜色中失去了往日的韵味，不过是千把米的路，硬是走出了一辈子的长度，一步一步，如同雕刻一般，烙印在二人的心中。

　　“汉口很美是不是？”江南侧头笑着问了句。

　　“很美。”

　　听到敲门声，王姐匆匆的走出来开了门：“二少爷，二夫人，你们回来了，快进来。”

　　曾陈氏和曾济华，姚丽，曾乔语正在饭桌上吃饭。

　　“天宸，快，跟江南过来吃饭。”曾陈氏起身，笑着朝着二人喊道。

　　“哟，我道是谁回来了，原来是讨债的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讨债的，后悔把房子合同撕了吧，结婚都不请你的亲舅舅，传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和你妈一样。”姚丽阴阳怪气的说道。

　　“不许你说我妈。”曾谙怒目看着姚丽。

　　“你。”曾陈氏气的一把往后跌去，还好曾谙扶住了。

　　曾济华拉了拉姚丽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姚丽瞧都没瞧，直愣愣的看着江南和曾谙二人。

　　“你住嘴，造孽呀。”曾陈氏冲着姚丽吼了一句。

　　“这不是江家四小姐嘛，当初江老爷子不是放了狠话，说什么也不肯让你们二人结婚的吧，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是不是看着老爷子死了，想让你过来分财产呀。”姚丽嘲讽着说道。

　　曾乔语拉了拉姚丽的手，姚丽一把甩开了。

　　“我敬你是我长辈，喊你一声舅妈，你不要欺人太甚。”曾谙隐忍着说道，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分明。

　　江南走到姚丽身边，一把端起曾乔语面前的一杯果汁，直接泼到了姚丽的脸上，白色的旗袍，被橙汁染的乌七八黑，姚丽一巴掌就朝着江南打过去，却被跑过来的曾谙给一把挡住了。

　　“这一杯，是替已经去世的曾爷爷泼的，因为你对他的不尊敬；是为外婆泼的，因为你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是为曾谙和他哥哥泼的，更是为你的亲女儿泼的，你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嘛，你以为全世界都和你一样爱钱吗，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懂亲情二个字是什么，因为你不配。”江南看着姚丽，字字珠玑。

　　姚丽挣脱了曾谙捏住自己的手，看着一旁只是看着的曾济华，无动于衷，淡定的拿起帕子把脸擦了擦，恶狠狠的说了句：“丫头，你给我等着。”

　　姚丽气呼呼的就上楼了，胡乱的收拾衣服，嚷嚷着要搬出公馆，买了那么多栋房子，要不是曾济华坚持住在家里，她早都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