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虚拟歌基出道了》赵羡

4、第 4 章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准确地说是面对商寒难得的强硬提议，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言。蓦的，音箱里传来一阵少年音。

　　“大家好，我是商寒的‘提醒救援小助手’。希望此刻听到消息的商寒同学能够和我一起出发，人生苦短，时机稍纵即逝。一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无辜人民正在苦苦等候。”
　　“此刻距离今天结束还有9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会继续提醒商寒同学。和我一起成为优秀的灵魂寻回者吧！”
　　众人：“……”

　　商寒面不改色的关了音箱，下一秒投影又被打开，御长风站在会议长桌的一侧与商寒遥遥对视。
　　商寒淡淡道：“乖乖站好。”
　　程风：“……”

　　与会的是临时从各组抽调骨干而组成的企划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御长风歌基计划。而且是以目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格为主体实施的。除了张时没表态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投了反对票，原因从AI来历不明到预算不足到缺乏歌曲库再到受众狭小，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程风当然看得到，顶着一众怀疑的目光，强硬的与商寒对视。而商寒一语不发，渐渐地，程风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雀跃的眼神又暗淡下来。

　　昨天晚上，商寒履行了承诺，将U盘里剩下的百分之二人格数据输入到御长风里，进度条很快走到尽头。
　　商寒看着桌子上半透明的程风，道：“怎么样？”
　　程风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后发现记忆回来了。他眨眨眼，道：“我好像遇到打黑除恶的对象了。”
　　商寒眉头微皱，让他说明白。

　　“无人机突然失控，自己飞走了。查GPS发现落在附近的一家工厂里，去找的时候，他们不让我进去，说没有。明明飞机就停在里面，” 程风看了眼商寒，声音越来越小，道，“我就找个地方翻进去了……”

　　“很符合你的行事风格，”商寒评价，接着说：“然后呢，被狗咬了？”
　　程风一脸悲愤：“然后我就被一群肌肉大汉按在地上，然后我就变成这样了！”
　　商寒：“……”

　　“还记得是什么人吗，或者有没有看见什么标志？是什么工厂？”商寒又问。
　　程风想了想，而后摇摇头道：“我记得他们都穿着蓝色衣服，也许是工厂制服，好像上面有标志，但是我没看清……”
　　商寒挑眉看向他。
　　程风一摊手，破罐破摔道：“好吧，我还没落地就被人从背后按在地上了，能看清是人是鬼已经不错了好吗？”

　　商寒在地图上搜索了下，指着屏幕道：“是这个公园吗？”
　　程风凑过去看，点了点头，忽而眼中闪烁着光芒道：“你要带我去吗？”
　　商寒嘴角勾起，漾出一个笑，道：“看你表现。”

　　“哇！”程风上前一步，虚虚抱住商寒的大手，道，“今天我们的总裁大大身高两米八！王霸之气惊艳全场啊！”
　　商寒：“……”
　　商寒：“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程风眨眨眼，期待的看着商寒，商寒起身关了客厅顶灯，同之前一样留下一盏小夜灯，眼睛里映出发着微光的程风，淡淡道：“明天带你去，早点休息。”

　　程风欢呼一声，叫道：“可以把我拿到卧室里去吗，总裁大大！”
　　商寒砰一声关上卧室门，算是对他的回答。

　　既是如此，也没有影响程风的好心情，他在键盘上跳来跳去，想着明天大概就能找到身体了，就能吃能睡能回家了，忍不住嘴角疯狂上翘。好吧，看在商寒如此尽力的份上，当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程风在键盘上滚了一圈，忽的又想到，要是明天没有找到呢？
　　不会不会不会，就冲商寒生人莫近鬼神让道的气场，怎么着也能让他们把我交出来……呃，要是死了可就完了。
　　程风想东想西，一时喜一时忧，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索性“啊——”一声大叫，又被寂静夜里自己的叫声吓了一跳，只好埋头趴在键盘上不动了。

　　一夜过去了，一个早上又过去了，中午也过去了。

　　程风期待的心情被熬成了焦躁，可偏偏商寒又跑去开会了，大半天都不回来。程风等啊等，微博上调侃他的沙雕图与评论都看了好几遍了，商寒还没有回来。

　　看着眼前一双双不赞成甚至不屑的眼睛，程风咻一声消失在投影里。他也不想的，他只是太着急了，越等越觉得焦心，生怕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撞破工厂大门的几秒钟之内，名为程风的躯体就那么失去了生命。
　　而他从此只能活在电脑里，成为别人给他设定的御长风。程风想着，微微后退一步，半透明的身影消失了，投影仪却还亮着。

　　商寒想了想，道：“我不是一时冲动，我们需要一个不同于往常的形象来展示我们的技术。这个形象不能是真人，又要有个性，还要能长久存在。我觉得AI+虚拟歌基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话题引爆热点，以科技为支撑，官方带动UGC，UGC补全官方，以此形成一个良好的互动循环。换句话说，一个24小时随时待命，可以聊天、查询、完成指令，还会唱歌的虚拟偶像，甚至他还能出现在你的手心里，难道一点也不有趣吗？散会。”

　　众人面面相觑，安静而迅速的散去。商寒依旧坐在会议长桌一头，望着对面还亮着的投影。张时走过来坐在商寒旁边，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那玩意儿还跑调吗？”
　　商寒：“……”
　　张时一脸诚恳道：“说实话，我只见过音没调准的钢琴，还没见过会自己跑调的AI。”

　　商寒想了想，道：“你觉得他是AI吗？”
　　“不然呢？”张时抬手去试商寒是不是发烧了。
　　商寒偏头躲过，道：“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张时看着商寒的眼睛，认真道，“且不说这样违背伦理和法律，你知道抽取真实人格有多难吗？”
　　商寒沉默不语，张时语重心长道：“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他可能是有点像人，性格跳脱，不合常理。那是因为现在我们的人工智能全是为人类服务的，像这种调皮捣蛋的，完全不在考虑范围。”
　　“你说，你做一个天天跟你唱反调的AI出来图什么，被社会怼的还不够惨吗？”

　　商寒忽道：“地铁站里那个拿U盘的人找到了吗？”
　　张时摇头，道：“还没有。”

　　片刻后，张时也走了，会议室里空无一人。商寒又独自坐了会儿，这才回到自己办公室。桌子上的投影还开着，程风背对商寒，蔫头耷脑的坐在桌子一角。

　　商寒不声不响的走进，站在他背后道：“你知道刚才在开什么会吗？”
　　程风恹恹道：“哦。”

　　商寒道：“你有没有想过，抓住你的人为什么要将你的人格抽取出来吗？”
　　程风维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眨了眨眼。
　　商寒又道：“你又想过没有，如果他们发现辛辛苦苦拿到手的东西，却是御长风的剑仙铠，这时候会发生什么？”

　　程风转过头，看着商寒，道：“来找我。”
　　“那如果他们发现这名为‘御长风’工具人，忽然作为虚拟歌基出道了呢？”商寒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程风蓦的睁大双眼，道：“你是说！”
　　商寒点点头，口中却道：“你知道少年代表着什么吗？”

　　程风不解其意，想了想，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还是少年强则中国强？”
　　“都有。”商寒一笑，道，“无论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还是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或者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见长安花，抑或愿中国的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

　　“它都有着相同的意味——意气。”
　　商寒看着桌子上少年模样的御长风，道：“这就是我想做的，天真有梦，热血张扬，冒冒失失，可能会失败，但永远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的少年。”

　　说这话的时候，商寒的眼睛里像亮起了星星，程风看着他眼睛里小小的自己，忽的有点害羞，不自在的眨眨眼，道：“没想到你这么冷，夸人还挺好听的。”
　　商寒：“……”

　　程风蹭一声跳起来，挥了挥拳头，道：“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冲鸭！”

　　三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跑车停在松原公园门口。
　　商寒推门下车，已经从衬衫西裤换成方便活动的休闲衣服，脚踩一双高帮短靴，戴着蓝牙耳机，一手将谷歌眼镜架在鼻梁上，问：“就是这里吗？”
　　程风在耳机里指挥来指挥去，道：“往右看，看见那座小山了吗，翻过去。”
　　商寒：“……”

　　商寒花了十来分钟走到山后，哪里是一片有树林的空地，因为有山挡着，人少又安静。商寒四下看看，道：“哪里？”
　　“前面那棵有鸟窝的树下。”程风随着商寒的视角看来看去，道：“好像在打CS GO啊。”

　　商寒不置可否，站在树下，望了望头顶的鸟窝，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这里打……玩飞机，练习过弯的时候无人机突然失控了，我就跑去追了。”程风回忆着，辨认了一下方向，道，“看见前面那座山了吗，翻回去。”
　　商寒：“……”

　　商寒又花了十分钟重新走回去，他在内心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对这家伙太好了，为什么有种越来越得寸进尺的感觉……
　　虽然这感觉目前还不坏。

　　商寒要去开车门，程风却道：“开车我怎么认路啊……”于是黑色跑车顶上架着一副谷歌眼镜，缓缓向右驶去。
　　程风：“……”

　　在程风颠三倒四的指挥下，商寒成功将车停在一座工厂前，工厂大门紧闭，墙上刷着“安全生产”的红漆大字。除此以外，确实没有什么标志。

　　商寒上前拍门，铁质大门哐哐响了半天，却没人来开。
　　程风在耳机里说：“绕到左边，那里有个矮一点的墙。”

　　商寒眉毛一扬，后退几步，继而前冲，靴子蹬着大门猛踩几步，双手扒着大门顶部一跃，翻了过去。
　　程风：“…………”
　　靴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商寒抬头，扶了下眼镜，道：“在哪儿？”

　　程风还沉浸在真人翻跃第一视角的震惊中，叫道：“你你你再回头一下，让我看看那个门有多高？！”
　　商寒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眼睛却冷静的扫视着所谓的工厂内部。大门后，便是一片不大的空地，此刻空空荡荡，空地之后则是一排类似于厂房的建筑。
　　透过窗户能看见里面，也是空荡荡的一片，别说工人，连机器也没有。

　　程风反应过来了，道：“这里没有人了。”
　　商寒抬腿往厂房后面走，路过一面矮墙，程风立马道：“等等等等等，就是这里！”
　　厂房后又是一片空地，留了个小小的后门，地上几道不算清晰的轮胎印，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程风愣住了，半晌，他才道：“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商寒随意走了几步，停在一角，观察着角落里堆积的灰尘，以及被清扫过却还留下淡淡痕迹的弧线。
　　像是一个又一个圆圈。
　　也许是曾经堆放过什么而留下的，商寒心里揣测，淡淡“嗯”了一声，道：“走吧。”

　　角落里一架隐秘的摄像头缓缓转动角度，朝向商寒离开的方向，忠实的记录下来。

　　回家路上，商寒安静的开着车。
　　程风也没有说话，他以为这次去就算不能找到身体，也至少能找到点什么，证明他没有说谎，他真的是个人。可是事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他记得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或者，他真的是个AI？
　　程风猛地晃晃脑袋，不对不对不对，我是程风，我爸程光荣，我妈杜鹃，独生子，二十一岁，航空大学设计专业17级1702班，学号017……
　　等等！程风猛地抬头，目光热切的看着商寒。

　　商寒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中控台上的小人，道：“怎么？”
　　程风眨眨眼，道：“能去一趟学校吗，这样就能证明我的存在了。”

　　商寒转动方向盘，车子缓缓转了个弯，他随口道：“不需要证明。”
　　程风颇感意外。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商寒停好车，淡淡道：“如果你存在，我会找到；如果你不存在，我会让你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