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虚拟歌基出道了》赵羡

3、第 3 章

　　早上九点半。

　　宋青准时出现在工位上，双腿架在桌子边缘开始刷微博，一边看一边一人饰两角的叨叨。
　　“老大，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劳心劳力干了好几年他念几句狗屁不通的rap就能上热搜！”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哪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报告！建国后不能成精！”
　　“那行吧，小宋啊，我也不留你了，自行了断去吧——”

　　封岳一脸担忧的偷瞄宋青，战战兢兢的端了杯咖啡过来，道：“老大，你怎么了……”
　　“嗯？”宋青百忙之中瞥他一眼，道，“怎么啦？”

　　封岳把咖啡放在宋青手边，想了想，问：“昨天那个U盘……御长风怎么样了？”
　　宋青尝了口咖啡，冲封岳比了个拇指对味道表示赞扬，亮出手机屏幕，道：“热度超高啊。”

　　封岳：“……”

　　昨天发布会还没有结束，御长风一身古装却撩着下摆卷起袖子唱rap的视频就已经传疯了，“虚拟歌基古装rap”这个话题如同坐上火箭一般迅速蹿升。一夜过去，经过发酵以及沙雕网友的沙雕图助力，“三岁AI在线暴走”后来居上，超越某某某与某某某离婚了，某某某与某某某又分手了，人体冷冻等话题，稳坐热搜第一，热度远超第二。
　　而此次发布会的真正目的——“HL全息投影”扔落在十名开外。

　　宋青点着屏幕，道：“就这十七八名的热度，还是公关部花钱买上去的，你说惨不惨，啊？”
　　封岳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对面宋青夸张的点着头，自问自答：“惨呐！简直惨绝人寰……”

　　“宋青，来开会。”
　　张时在门口朝宋青招招手，宋青“哦”一声，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拍拍封岳肩膀，道：“来，跟我学，风萧萧兮易水寒，宋青一去兮——不复还呐——”
　　封岳：“……”

　　封岳目送宋青远去，想了想，决定把自己弄丢的剑仙铠做出来。公关啊AI啊他都不懂，但建模画图他还是会的，宋哥做的时候他打过下手，不能完全还原，做个七成像总是可以的。
　　封岳想着，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会议室。
　　商寒等在里面，面前摆着宋青的电脑，正在发呆。
　　“boss早上好~”宋青一副乖巧模样。张时啪一巴掌拍在宋青后脑勺，道：“别装了，又不是不认识。”
　　宋青：“……”

　　两人拉开椅子坐下，等待商寒说话，半晌，商寒道：“你们对御长风怎么看？”
　　宋青眨眨眼，不解的看向自家老板，又看看张时。张时也有点意外，问道：“你说哪个御长风？”
　　商寒点点宋青的电脑，道：“两个。昨天这小家伙说他不想当工具人……”说着商寒抬头看了张时和宋青一眼，那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张时意会，道：“你是说做个AI出来？”
　　宋青却叫道：“真的要玩虚拟歌基吗？”

　　商寒一笑，打开会议室的投影，霎时间御长风飘然出现。
　　“你觉得呢？”商寒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看着被投影在墙边等身高的程风。

　　程风大大咧咧立在一边，一脸不高兴，道：“我有别的选择吗？”
　　商寒道：“有，可以选择被我亲手删除。”
　　程风撇撇嘴，嘴里嘟囔了几句，却没想到被音箱忠实的播放了出来——“资本家”、“周扒皮”、“性冷淡”。
　　商寒面不改色，抬手要去关投影。程风立马改口，叫道：“我干我干！我干还不行吗！”

　　张时与宋青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冷面大BOSS与一个外来不明AI你来我往的对话，只觉得这世界十分魔幻，不由揣测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青扯扯张时衣服，小声道：“boss真的性冷淡吗？”
　　张时：“……”

　　“不过我有要求。”程风顶着一张精致的脸，走到张时与宋青面前，道，“你们俩就是程序猿吗？”
　　张时眉毛跳了跳，自从当了部长，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听过了，宋青却大爷似的靠在一边，道：“怎么，你一个产品还想给我提意见？”
　　“当然！”程风一脸一所当然跳上桌子，蹲在宋青面前，抱怨道，“好歹给我弄个沙发，再做个床吧……要不搞个板凳也行啊，老是席地而坐，屁股都不翘了。”
　　宋青：“……”

　　宋青上半身朝后仰，与蹲在自己面前的御长风拉开距离，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你亲手创造的一个人物就这么出现面前，还跟你哭诉他的种种不幸，让人只想——

　　“你给我好好摆造型啊喂！”宋青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老子费心费力建的模就是让你这么浪费的吗！哪个剑仙会像狗一样蹲着，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不干！”
　　程风委屈巴巴的看向商寒，你看，不是我不干，是他不配合。

　　商寒咳了一声，道：“你继续说。”
　　宋青：“……”
　　于是程风开始扒着手指头数，道：“不要穿古装，不要长头发；来张床和沙发，最好再建个屋子，要有花园；声音也太幼了，换个爷们点的，皮肤要古铜色，小麦色也能接受。不知道你们对在下出道成为偶像有什么计划，就我来说呢，要搞就搞点不一样的，什么说相声啊打游戏啊吃播啊美妆……美妆就算了。对了，差点忘了，给我搞个无人机，能脑控的那种，都虚拟偶像了还玩遥控飞机真的掉价……”

　　张时&宋青：“…………”

　　程风数了半天，腿都蹲麻了，索性坐在地上，道：“我说完了，怎么样，能实现吗？”
　　见过大爷的甲方，没见过比甲方还大爷的产品，还是自己给自己提意见的那种。张时宋青一时间被程风的王霸之气震惊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商寒道：“业务能力达标，一切好说。”
　　程风：“……”

　　程风突然心虚，明知故问道：“哪个业务？”
　　商寒面不改色：“唱歌。”

　　程风磕磕巴巴，如同被戳中死穴一般，道：“咱、咱能换一个吗？”
　　商寒眉毛挑了起来，道：“怎么？”
　　程风道：“我怕你后悔。”
　　商寒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程风破罐破摔，眼睛紧紧闭着，张嘴就嚎了出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那声音如同众鬼夜哭，野猫叫/春，清澈的少年音都不能拯救扯着嗓子瞎嚎的程风。一曲天仙配唱的跟天仙怨似的，鬼气森森，直教人想堵住耳朵奔出去逃命。

　　刚从震惊中缓过来的震惊二人组此刻又陷入了鬼哭狼嚎的汪洋大海中，一脸懵逼的望向商寒，就这，还当歌基？鬼畜歌基吧！

　　可偏偏程风唱得很认真，眼睛闭着，睫毛如同蝴蝶不安的一抖一抖，被投影忠实的呈现了出来。
　　商寒仔细的观察着，心里在AI与人之间的维度上又向右偏了一点。如果说这真的是AI，那技术也未免太惊人了，细微表情的刻画与情绪表达简直出神入化，可如果这是人……
　　商寒眼神沉了下来，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片刻后，程风唱完了，睫毛抖了两下，最终也没有睁开，垂着头，道：“我……我唱歌不好，能不能不删除我。”
　　会议室十分安静，只有音箱中流淌出沮丧的少年音，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安与担忧。
　　程风垂着头，不由自主的捏着衣角，心想，这下完了，商寒那个冷淡画片肯定要把我赶尽杀绝，这下连个AI都当不成了。

　　却忽的听到商寒的一声问话——
　　“我记得咱们还有一间录音室，对吗？”
　　张时点头。当时为了录制御长风的音源，专门搭建顶级录音室，此后也没拆，一直空着。

　　“那现在，马上去给我练！”商寒转向程风，双眼杀气腾腾。
　　程风懵懂抬头：“啊？？？”

　　半个小时后，录音室里装上了附带声音传输功能的全息投影仪，打开，白衣御长风出现了。程风好奇的看着被隔音海绵覆盖的录音室，以及隔音玻璃外站着的宋青，张时，以及商寒。
　　商寒交代了句什么，张时和宋青走了。

　　控制室的门关上，程风与商寒隔着中间的玻璃对视，片刻后，程风忍不住眨眨眼，这姓商的看啥呢？
　　商寒拿起一旁的耳机凑近耳麦，道：“说句话。”
　　录音室里蓦的响起商寒的声音，程风吓了一跳，又一脑袋问号，道：“什么？”
　　控制板上代表话筒的灯闪了两下，听见耳机里的少年音，商寒又道：“选伴奏。”
　　程风隔着玻璃看商寒指指连接着控制台的电脑，于是放了首歌出来。

　　前奏响起，商寒听着耳机里流淌出同样的声音，拉过电脑，设置了投影仪的单独传输模式，霎时间，耳机里的音乐消失了，只剩下程风跟着音乐的哼哼声。

　　商寒点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道：“歌随你选，下午下班前我来检查，要是还是这么难听，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
　　程风：“！！！”
　　程风还来不及说话，商寒转身走了，只留下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程风：“……”

　　前奏走完，周杰伦跩跩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不妥，有话就直说，别窝在角落，不爽就反驳……”
　　“啊啊啊老子要跟你单挑啊！！”程风大喊一声，声音却只能在这空荡荡的录音室回档，还把自己震得够呛。
　　程风跟着歌声哼完一首又一首，慢慢来了兴趣，找了首情歌慢慢唱。声音一出来，顿时被自己难听到了，要是在古代，我肯定是个靠唱歌驱鬼的，程风漫无边际的开小差，瞥见外面的电脑，忽的冒出一个想法。

　　我可是人工智能啊，怎么可能关得住我呢？程风简直要为机灵的自己鼓掌了，拿电脑搜索到其他房间的投影仪，连接！
　　请输入密码——

　　程风：“……”
　　我又不是人工智能，怎么能对我设密码！程风在心里对着商寒钉了十二只小纸人，死了越狱的心思，待在封闭的录音间里，面无表情的嚎来嚎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程风站着唱蹲着唱坐着唱，虽然不会累，但是真的不开心。他想起商寒临走前的那个眼神，不由揣测，那家伙真的会把我删掉吗？
　　又想起，自己就这么跑到这里来了，学校怎么办，舍友会报告老师吗，老师会告诉家长吗，爸妈……一定很担心吧。

　　还有，去捡无人机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现在的程风已经成为城市不知名角落里的一具无名尸体呢？

　　程风想着想着，忽然有点难过，头顶一盏小灯开着，狭小录音间里的自己如同虚无缥缈的烟尘，不用风吹，只要一个程序指令，就会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连在硬盘上痕迹也会被擦除掉，真正的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程风望着隔音窗外发呆，内心充满茫然与无措。忽的控制室的门被推开，商寒大步走进来，看程风怔愣的模样，不由得挑了下眉，拿起耳机戴好，一边调整耳麦一边说：“怎么发呆？”

　　商寒低沉的声音被转换成电信号，走过长长的缆线再通过录音间里音箱的振动播放出来，凭空多了点磁性的感觉。程风将目光转向商寒，看他戴着耳机，双眼带着询问的看过来，鼻梁高挺，嘴唇温润。宽阔的肩背撑起一件烟灰色衬衫，袖口卷起到手肘，看起来随性又帅气。
　　此刻随意站着，简直比聚光灯下的偶像明星还要好看。

　　程风喃喃道：“我想回家。”
　　商寒蓦地一怔，在心里又把评价标准往右拨了拨，一边放出程风这一天的录音，随口问道：“你家在哪儿？”
　　程风张张嘴，正要说话，忽的鬼哭狼嚎的声音直冲耳膜，商寒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忍了半天，摘了耳机，公放出来，示意程风自己听。

　　先是死气沉沉的声音唱着山路十八弯，再是要断气的嗓子嚎着悟空，接着是破音版的追梦赤子心，然后是……
　　程风憋红了一张脸，叫道：“放过我吧勇士！”

　　商寒抬手关了声音，拉了椅子坐下来，道：“来，咱们从儿歌开始。”说着放了一首伴奏。熟悉的钢琴声流淌出来，程风彻底无语了。
　　程风咳了一声，道：“也不用从小星星开始吧……”

　　商寒挑眉看着他，示意他来一遍。于是程风别别扭扭的，在商寒的注视下，张嘴唱了第一句歌：“一闪一闪亮晶晶？”
　　商寒一语不发，示意他继续。等程风断断续续唱完，商寒才道：“你知道re和mi哪一个高吗？”
　　程风：“……”
　　程风生无可恋道：“脑子知道，嗓子不知道。”

　　商寒：“你现在连脑子都没有。”
　　程风：“……………………”

　　商寒注视着与他隔着一面玻璃的程风，英挺的眉毛微微挑着，道：“你以前唱歌跑调我可以理解，五音不全都无所谓，现在呢，你不会存在发声错误或者气息不足，只需要按需调动音库就能完成，还跑成这样……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程风心中忽的一动，对啊，我已经不是我了啊，我是AI啊，AI怎么会跑调？正准备再唱一遍时，就听商寒缓缓道：“还是说你太笨了？”
　　程风顿时炸毛：“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商寒对这个无聊的反弹话不置可否，抬手切了下一首儿歌，虫儿飞。钢琴音再一次流淌出来，程风静静等待前奏过去，过去，过去——

　　半晌，程风可怜巴巴看着商寒：“进歌点在哪里啊。”
　　商寒：“……”

　　商寒无奈，又放了一遍伴奏，在前奏结束的时候，开口唱了一句：“黑黑的天空低~垂~”程风愣了下，没想到这家伙唱歌的时候声音这么温柔，瞥见商寒的眼神，马上跟了上来。
　　“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青年音温暖轻柔，少年音清澈明亮，交织在一起，低低唱完这首藏着思念的歌。一曲毕，程风片刻的怔愣后回过神，道：“这次没跑掉吧？”
　　商寒点点头，切了下一首儿歌。
　　程风：“……”

　　于是从黄鹂鸟上学歌唱到大风车别看我是一只羊唱到樱桃小丸子哆啦A梦再唱到小小鹿小跳蛙，从国内唱到国外再唱回来。商寒终于大发慈悲摘下耳机，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程风登时松了一口气。

　　回家路上，商寒将车里的投影打开，程风跳出来才发现天早就黑了，车里的电子表显示着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商寒一打方向盘右转，道：“等下我出去一下，你好好待在车上。”
　　“去干嘛？”程风皱眉道。

　　商寒瞥他一眼，道：“我是人，需要吃饭。”
　　程风：“……”

　　程风眨眨眼，不好意思的看向商寒，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商寒却将车停在快餐店外，买了份简餐。
　　程风道：“没关系啊，你去吃饭啊。”
　　商寒瞥了他一眼，挑眉道：“关心我？”
　　程风一哽，别开脸：“谁关心你，我是怕你饿死了我就、就被那俩程序猿删了。”

　　商寒笑了下，车窗外路灯打进来，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片刻后他摸出手机，打开一个APP，道：“现在也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程风凑过去看。

　　却见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微博——商寒：“我家熊孩子。[视频链接]”
　　视频小圆圈转了一半，开始自动播放，鬼哭狼嚎的唱歌声轰然响起，画面里程风呆愣愣的站在录音间里。
　　程风：“………………………”

　　“你什么时候录的！！！”程风抓狂大叫，却只抢了个空，只能看着商寒往下翻，下面一串幸灾乐祸的评论。
　　“哈哈哈哈沙雕AI！！”
　　“终于看见比我唱歌还难听的人，不，人工智能了！！！”
　　“求出歌基2333”
　　“我要笑断气了，这是被程序猿诅咒过的嗓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