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道是》LinkWall

4、迷乱

　　夜晚的训练场上，空空荡荡地只支着一个人影，动也不动，只有发丝被风吹起摇曳。
　　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人还是纹丝不动的，似乎在等着谁。
　　远处走来一位素衣男子，一身白净，月光把他照得像星星一样闪光。他站在原地，看着对面足足站了一个时辰的人，在他面前把头发上的发带轻轻拉下，乌黑如细水的发丝就这样散落开来，他正视着面前的人，眼里尽是挑衅，但当眼波流转在对面人的心尖上时，却只剩下了浓浓挑逗。他把头发全部用发带束上，又把发辫盘了一两圈，再用发带绑上，再从头到尾把头发理一遍，摸一摸束发的大小，就把手放下，左手扶上腰，右脚往前伸，不禁意间描出一条自然柔和的人体曲线。
　　“来吧。”
　　扶腰的方晔，对着半身在月光下的魏净说到。
　　魏净似乎是愣了许久了，眼神还飘忽在方晔的束发上，手指上，腰上，那条微妙的线条上。
　　“怎么不说话？”
　　“来...什么？”
　　“当然是....嘁，你等着么久，就是等这个时候吧。跟我打一架，把我打得满地找牙，落花流水，好让我无地自容从此再也不敢惹你，这样我就可以对你言听计从。所以来吧，小爷我不怕你。”
　　魏净惊异地看向方晔，看着方晔满脸肆意的样子，看着方晔充满警戒的双眼。
　　“不...不是的。”魏净把视线偏向一方，随即又转到方晔扶着的腰上，下一秒又转向他的发带。魏净的眼神无时无刻都在逃避。他害怕了。
　　“什么？不是？”方晔满脸的不相信。
　　“你放屁！你盯我多久了啊，从你进北策的时候你就老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每天都在你旁边忐忑不安，你倒好，一会儿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魏净眼神有许些颤抖。
　　“你说话啊！你不说话就是因为你做贼心虚！”
　　......
　　“你都不愿意解释吗？你非要坐实自己的罪名吗？！”
　　方晔心中窝着一团怒火，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是生气之外，他总是希望魏净可以解释，解释清楚从进北策以来对他的“特殊关照”，最好把他身世背景和中选进北策的全部过程都详详细细告诉他。方晔对他一点点也不了解，但他觉得魏净身上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是在吸引着他，不然他也不会搭理这个魏净，不会赴今晚的约，甚至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有一点，似乎是担心？
　　“我...”魏净看向方晔。
　　深吸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第一眼就好像，好像....”
　　魏净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好像什么？”方晔不禁身子前倾，似乎是很想知道魏净下一句跟自己心里想的到底是不是一样。
　　“对不起方晔。可能，这种感觉....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是个粗人，不太懂这些，别见笑。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对不起，这么多天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对我。”魏净声音带着许些颤抖。
　　魏净侧过身去。大概是要离开了吧。
　　“你...说什么？”
　　魏净停住脚步，一脸惊愕地看着方晔。他根本不会想到方晔还会叫住他。
　　“什么叫心悦君兮君不知？我不懂，你讲清楚点。”方晔脸上竟是挂着几分笑，像是早就知道，或者说是，庆幸是这个回答。
　　“？”
　　魏净此刻十分错愕，他完全，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
　　“说啊，什么意思。”方晔笑着。
　　魏净正过身来，整理了一下思绪。
　　方晔看着魏净哑口无言的样子，眯着眼尾笑了笑，朝着魏净走向前去。
　　“你不说，那我帮你说？”
　　方晔慢慢朝着魏净靠近。
　　“是不是。”
　　“喜欢我的意思？”
　　魏净听了喘不过气来，方晔也才知道，原来前几次自己喘不过气就是因为这个感觉。
　　魏净的脸在狂烧。
　　方晔的心在狂跳。
　　“呼....”
　　空气安静的令人窒息，急促的呼吸声早已不知道是属于谁的。
　　黑色茸茸的睫毛启启阖阖，映着月光的眸子忽而闪烁。
　　视线交叉，心律波荡。
　　突然一瞬，也不知道是谁主动，他们早已紧贴在一起，锁住对方的气息，只剩下鼻息中狼藉的呼吸声。
　　方晔像是迫不及待，像是憋闷很久了，他恣意地啃噬着魏净的下唇，将浓重的，带着呓语的气体热流打在魏净的鼻尖。魏净一阵一阵的眩晕，禁不住把手捧上方晔的脸颊，后颈，束发，只一瞬，大脑中的所有理智全都消失殆尽，绷着的那根弦，勉强控制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但不能控制他对他疯狂的爱恋，那种抑制了许久，那种埋葬在心底许多年的倾慕，向往，渴求，害怕，就在这一刻，一时间全部灌输在这个吻上。
　　魏净腰上多了一只手，方晔根本没注意到那只扶着自己腰的左手竟然扶上了对面魏净的腰。
　　方晔突然一瞬间害怕了，他突然推开魏净的肩膀，捂着滚烫的嘴，用满是恐惧的眼神看着魏净。
　　方晔，你在做什么？
　　魏净回过神，震惊地看着对面的方晔，他回味着上一秒那个不受控制差点覆水难收的吻。
　　方晔等待着热度的消减，他想说自己还不行，但是他说不出口，他想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离开，但他是个爷们儿，遇到这种情况更不能认怂。
　　方晔，挺住，等着魏净开口，不要怂！
　　魏净预料到过方晔会有这种反应，只不过他只是没有预料到方晔会主动靠近自己，即使最后还是把他推开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们不适合，对吧？现在....对于你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本来就不可能会在一起。”
　　“你是将来的储君不用说，你以后要娶妻生子，甚至拥有一整个后宫，全是女人的那种....最重要的是，我是男的对吧？”
　　“啊....对啊，因为我是男的，所以我们不可能会发生什么的。”
　　“就当我们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魏净双眼中的火光忽然消失，他身边也笼上了一层无形的阴霾。
　　方晔更错愕了，他紧张地听着魏净说着，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方晔听魏净说话最多的一次。就这样听着听着，他胸口好像是一团恶心的东西在猛力翻滚，把他的心绞的恶痛。
　　啊，方晔，你快说啊，你不是这样想的。
　　说不出口。
　　“要我怎么说出口啊！难道我要说我真的喜欢你吗？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的感觉！我只是，单纯的，被你吸引啊....你说这算喜欢吗？你又为什么喜欢我？我明明，明明只是相貌平平的正常男人啊.....”
　　方晔嘶吼着，呜咽着。
　　“我明明就不是....”
　　方晔喉咙只剩下哽咽的声音，他渐渐蹲下，捂着脸抽噎着。他一口气都把心头话说了出来，无所谓了，反正都成这样了。
　　“对不起，方晔。”
　　我以为你不介意。
　　怎么可能不介意呢，方晔可是从小在皇宫长大，受到良好教育的皇室血脉，跟我这种平头老百姓出生的人，有什么可比性，我连字都认不全，哈哈，还说喜欢方晔这种人。魏净，你他妈就是十足一个大傻子。

　　方晔整晚都睡不着，整晚整晚，眼睛开开合合，就是死也睡不着。他烦躁到极点。
　　方晔无法接受自己喜欢男人，他以为只是魏净身上有魅力在吸引他....不对，他早该意识到，身上带有魅力的男人，即使是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大老爷们儿，有这种引力极强的魅力，怎么都不会是直男。
　　“啊怎么办，我又不是故意的，就是很喜欢啊。”
　　方晔从看见魏净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挺奇怪，说不出来哪里怪了。最可怕的是，魏净每次都离方晔很近的时候，方晔以为自己是害怕他，但是现在想起来，居然是害怕“被他吸引”......
　　“太奇怪了，方晔，这太奇怪了。”
　　方晔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在徘徊回响，害得他眉头皱了一整夜。

　　天亮后，魏净身上的热气散了许多，他像往常一样，穿好衣服，安排训练，营区视察。
　　只是他觉得过了这么一晚上，自己的心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副拉着线的躯体在地面游走。魏净对方晔还是念念不忘，他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就此放弃，但是他又不敢想。
　　魏净开始变成矛盾体。
　　方晔早已变成矛盾体。
　　魏净走向方晔之前，他一直提醒自己不可以看方晔，但当他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忍不住，还是向下瞥了一眼。魏净被吓了一跳，因为方晔也看着他，眼神不躲闪的看着他，吓得他先把眼神收了回去。
　　“切。现在怕小爷了吧。也该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