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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四十三回 度日似年独木支,云谲波诡路难测(中) ...

  •   魏大光到帐外后,广顺宣了他进来。
      区区下州刺史,到底没见过大世面,进帐后行走的姿势、下跪叩首的位置皆不曾按照规矩来。
      眼下他跪着的那个位置,是平日里只有梅让能到达的,刺史一级的官员大多只能站在一进门后约莫五步的地方。
      丞暄不是个在乎虚礼的人,我更不是,但此时却不能急着让他平身。
      魏大光五体投地地跪了快要一炷香的工夫,我估摸着他已冷静下来,才放缓声音开口道,“魏刺史起身吧。”
      “谢殿下。”魏大光站起身后,偷偷翻眼看了看坐在高处的我,复又低下头去。
      我又道,“魏刺史抬起头回话吧。”
      魏大光依言抬起头,难掩面上惊讶之色。
      我笑了笑,“魏刺史有话要说?”
      魏大光直愣地眨了眨眼,才恍惚回神,“殿下天潢贵胄,龙章凤姿,微臣,微臣冒犯了。”
      没见识的东西,凭你也知道什么叫龙章凤姿?这是坐在这里的是你爷爷我,若换作真正的慕王赏脸见你这一面,只怕你魂儿都飞到九重天上去了,还得工夫在这拍马屁?
      我心中虽已噼里啪啦骂得像一串鞭炮,面上却仍做一副雍容和善之态,“刺史年前便上表求见,本王原想着来日你回京述职或可过府一叙,不想刺史这般急切……”
      所谓高人,皆是说话说一半。我一来是关爱这魏大光,二则是急着听他说,这才含含糊糊地起了个头。若换作丞暄,他是连一半都不会说的,他不是高人,是精怪。
      魏大光道,“是微臣的错,扰了殿下清静。怪只怪微臣怠惰且卑微,始终未能当面拜见殿下。如今殿下大军途径宿州,乃是天降的福运,微臣莫敢错失。”
      我笑了笑,未说话。
      魏大光等了半晌,未见回复,遂又开口道,“实则上回梅大人来宿州,将微臣的上表呈给殿下,已是微臣几世的福泽了。只是不知微臣表中所言之事,殿下可有旨意示下……”
      我低垂着眼睛用茶碗盖子拂了拂水面,笑得越发慵懒,笑容里还带着几分魏大光看不明白的情绪,“刺史说的什么事呢,本王不记得了。”
      岂止魏大光看不明白我面上的情绪,实则连我自个儿都不知我面上是个什么情绪!我又不知他与丞暄说了些什么。
      魏大光面上不敢露出一丝怠慢,仍旧赔着笑,“是微臣疏忽了,殿下事忙,日理万机,如何能事事都放在心上。是上回微臣与殿下说的通商一事,今可木拉塔已归顺,大梁与俄羌结昆弟之好,何不互通有无,大开商路,携而同富呢?”
      丞暄确早有广开商路,使梁国内陆乃至沿海皆与大宁、俄羌通商的打算。忠州从早些年开始便是这样经营的,然彼时只是百姓们偷偷交换钱财货物,官方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到默许而已。
      如今丞暄派傅知尘去做的,是将忠州作为大梁所有商路通向俄羌的枢纽,使大梁的丝绸、茶叶、水稻运送到俄羌,甚至比那更远的世界。
      这是好事,不过……怎么也轮不到宿州的刺史来田父献曝吧?宿州既不临近俄羌,亦无可大肆出口的特产,他这般关心通商之事,是何用意?
      我回头问广顺,“年前也有人提了通商之事,那些文书可还留着吗?”
      广顺对答如流,“回殿下,都留着呢,您这会子可要看?”
      这倒奇了,丞暄向来重视通商之事,若魏大光上表意在通商,那他的上表便会与这些通商文书搁在一处。然听广顺这意思,魏大光的上表并不在其中,可见他此前所言之事并非通商……抑或是,丞暄批阅他的上表时读出了字面之外的意思。
      这魏大光,着实有趣。
      遂我谓广顺道,“倒也不急,先听听魏刺史怎么说吧。”说罢又谓魏大光道,“宿州可是有何特产十分丰富,急于经此商路销往俄羌?”
      魏大光与我一来二去地聊了几句,已不复弗一进帐时的踧踖之态,恭敬的笑容里渐渐便掺了些狡黠。
      “回殿下,宿州无他,唯特产一心一意效忠殿下的忠良之辈。”
      “喔?”我笑了,是发自肺腑的想笑,狐狸尾巴藏久了……果然是会痒的。我的声音越发和善,“魏卿可是这样的忠良之辈?”
      魏大光更近几步,跪倒在我面前,“微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我向前伸了伸腿,换了个更加豪气干云的坐姿,将小臂杵在大腿上,微探着身子看向魏大光,“本王贵为亲王,上受圣上倚重,下有百万雄兵,魏卿纵有黼黻皇猷之心,又岂知本王缺不缺你这份忠心呢?”
      “殿下,”魏大光拱了拱手,“本朝皇室龙运兴旺,圣上尚在如日中天之年,皇子已有十余位。不拘论贵论贤还是论荣宠,殿下皆是首屈一指,待今上百年之后,殿下难道不最应是传国承家的那一位么?”
      “大胆。”我绵软且暧昧地低喝了一句,实则内里不仅不想呵斥他,还想为他鼓掌叫好——丞暄才是众皇子中最有才干、当承大统之人,这话没毛病啊。
      我不咸不淡地问他,“大梁的大统由哪位皇子继承,该是天子的决断。再则本朝已有太子,魏卿此话将太子置于何地?”
      魏大光不慌不忙地答道,“是以方才微臣曾说,微臣乃是只一心一意效忠殿下的忠良之辈。至于旁的人,微臣不在乎。”
      这魏大光,果然特别。纵丞暄要取丞昭而代之的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官场虎狼之地,也不是谁都能堂而皇之将这话宣之于口的。他敢这般大放厥词,不是蠢笨如猪,就是狐后有虎,或两者兼而有之。
      “魏卿倒耿直,只是……你打算如何效忠本王呢,就凭这几句侃侃之谈?慕王府可不缺鼓号。”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营帐中现就跑着一猪一狐一虎,待会子一条绳索套下去,也不知会套着个什么。
      魏大光双目放光,“殿下,微臣并非鼓号,而是您渡河的竹筏啊。殿下若不嫌弃,微臣愿为殿下引荐一人。”
      我的手心泛起一层湿意,“何人?”
      魏大光大约沉浸在自个儿描绘的海市蜃楼中,目光迷醉,“微臣的义父,阿列克谢。”
      俄羌人!
      难怪这魏大光如此口无遮拦,原是认贼作父有恃无恐了!
      我仿佛被这紧张的气氛拉扯住了动弹不得,脑海中却不断梳理着眼下的局势——恩献帝、太子、丞暄如今是纠缠在梁国境内的三股势力,恩献帝与太子已是水火不容了,丞暄不会轻易偏帮谁,却也不会任由谁将另一方打压殆尽。恩献帝与太子呢,都愿意从指缝里漏一些好处出来收买丞暄以求协助,却又不敢由着他掺和得太深。
      这样的关系,比三足鼎立更为复杂,手握重兵且有士族支持的丞暄略占上风,却也做不到一往无前。
      在这个当口,俄羌人的示好委实有些棘手。倘接了,无疑是在身上挂了一串炮仗,瞧着厉害,谁知它何时自个儿就炸起来呢?倘不接,俄羌人记恨还是轻的,若他们与丞昭勾搭成奸,慕王府日后再插手就来不及了。
      我忍不住想往屏风后那张床上望,若是丞暄,他会如何做呢?
      我已沉默许久,魏大光虽不敢出言提醒,再拖下去却无疑是自揭短处,我遂问道,“魏卿所言之人,可是俄羌王的弟弟,莫莫里托部落的族长阿列克谢?”
      “正是那位。”
      阿列克谢是现任俄羌王的幼弟,上一任俄羌王的老来子。莫莫里托是俄羌王城所在的部落,阿列克谢很受俄羌王倚重。在俄羌,王位时而父终子及时而兄终弟及,自然,更多时候是旧王死后便一片混战,活到最后的便是新王。
      “阿列克谢若是魏卿的义父,那大王子阿希伦岂不是你的堂兄弟?”我一面与魏大光闲话,一面猜度阿列克谢此举的真实用意。
      魏大光道,“阿希伦不过一个徒有其表的败家子儿罢了,他带着几个部落的族人,竟连宁国的那些老弱残兵都敌不过,还有何颜面自称大王子?”
      去你老祖的老弱残兵!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颜悦色得两腮直抽筋,“如今可木拉塔已是我靖西都护府辖地,少了这一份支持,这大王子做的确实无趣。那么……阿列克谢呢,他可有什么话托你带给本王?”
      魏大光瞟了广顺一眼,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我不着痕迹地松了松抽筋的面颊,“广顺跟了本王十几年,魏卿尽可放心。”
      “是。”魏大光这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道,“不瞒殿下,实则义父此刻就在宿州城中。”
      我心中“咯噔”一下,阿列克谢胆子不小!若我有意与他为敌,此刻包围宿州城,将城中所有人仔仔细细地筛查一遍,他便是插翅也难飞了。然他既敢微服入宿州,还托人给我传信,只怕必然有所倚仗。
      我顿时有些担忧,竟是什么样的倚仗呢?是否足以让他得陇望蜀,贪得无厌?
      心中虽已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不显山水,我将茶碗定定地放在手边的方几上,开怀笑道,“好!魏卿与阿列克谢俱是爽快人,本王很欣赏。既如此,相见宜早不宜迟,你将他请来本王这帐中吧。”
      魏大光并不清明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几转,笑道,“殿下,义父亦想请您到城中一叙。”
      这回广顺都笑了,“魏大人,恕奴婢多言,然这是大不敬。殿下今日召见大人已是天大的恩典,岂有日落后叩请殿下入城的道理?”
      魏大光不羞不惧也不恼,依旧是那副圆滑的笑脸,“公公说得极是,微臣原也想依着规矩,热热闹闹地迎殿下车驾进城。无奈殿下行程紧迫,才斗胆出此下策。”
      广顺又要出言教导,我扬了扬手示意他停下,又谓那魏大光道,“这确实不合规矩,不过本王相信阿列克谢既敢开这个口,便自有其筹码。你倒说说看,他想与本王说什么,值得本王入城。若说得有理,本王便恕了你的不敬之罪。”
      倘是阿列克谢出城来见,我这里驻扎着几十万兵马,自然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然他也不是傻的,出了城便是将自个儿暴露在我的刀下,届时哪里还能拿捏得住我?
      我入城去见他却不同了,城中有他的人,城外是我的人,大家相互顾忌、内外牵制,只要不遇上非常情况,倒不至出什么大乱子。
      然说一千道一万,入城的风险到底不小,尹子路可不是他们宿州特产的“忠义之辈”,断断没有在此处殉了他们大梁的打算。纵他说破了大天,大爷我亦有自信四两拨千斤,咬死了不入城。
      只听那魏大光胸有成竹道,“若非值得之事,微臣岂敢叨扰恁久。说来,微臣的义父与阿希伦不睦久矣,义父他老人家看不惯阿希伦阴损的手段。偏阿希伦是俄羌王名义上的长子,阿希伦不死,义父日后继承俄羌必不顺遂,是以义父想借殿下之手除掉阿希伦。”
      阿列克谢想得很美啊。
      不过我还是从善如流地问道,“魏卿这话似乎只说了一半。”阿里克谢总不至美到空手套白狼吧?
      魏大光又道,“义父与阿希伦缠斗多年,自然安插了不少人在他身边,时时刻刻掌握着他的动向。”
      “阿列克谢邀本王入城,便是要说阿希伦的事?”
      魏大光拱手,“殿下英明。”
      我哼笑道,“别给本王戴高帽子,竟是什么秘密的消息,值得本王纡尊降贵且担着风险去听呢?”
      魏大光目色幽暗,“殿下或许还不知道,阿希伦因对殿下攻克可木拉塔一事有怨,已与太子暗通款曲。倘殿下有意与义父联手,义父愿将所知一切消息与殿下共享。阿希伦狼子野心,明修栈桥暗度陈仓,与太子联手是假,染指我大梁江山是真!太子求胜心切,难免受其蛊惑。”
      他推测得不无道理,若阿希伦有心利用,以太子那大愚若智的德性,十有八九会上了阿希伦的套。
      魏大光的话,我越听越犹豫,越听越心惊。毕竟阿希伦与丞昭联手之事可大可小,阿希伦帮着丞昭攻占建京还是轻的,若是耍一手黄雀在后,大梁怕是要国土沦丧,黎民倒悬。
      此时我入城应算是利弊参半,利在我并非真正的“慕王”,纵有闪失,亦无法真正威胁天启军;弊在亲兵们并不知丞暄昏迷之事,骤然由我扮作他入城,难免惹人怀疑。
      魏大光大约看出了我这份犹豫,趁热打铁道,“殿下,义父断无威胁殿下之意,只想着双方都显出一些诚意罢了。城外的虎狼之师,莫说是围攻宿州城,攻下半壁江山都绰绰有余,殿下还有何顾忌呢?”
      魏大光说话越发不成体统,然他这副狗仗人势的德行却让我更加不安,阿希伦……到底谋算了些什么?
      我没接他的话,只道,“魏卿说了这半日也累了,天擦黑就被本王召来怕是连晚膳都不曾用过。广顺,你带大人去用些将士们在路上猎的野味。”
      魏大光先是一怔,而后便一副了然的神情,乖觉地随着广顺走了。
      他出去后不久,梅让便招呼也不打一声掀开帘子急匆匆地进来,广安紧随其后,亦是绷着脸神情严肃。广顺带魏大光去用膳便是我们的暗号,梅让瞧见后自会到帅帐中与我商量对策。
      “魏大光如何说的,他是受何人指使,有何目的?”梅让那一双桃花眼急切地看着我。
      我看他一眼,简要地将魏大光所言之事复述给他。
      梅让果然道,“不能去!这圈套太过明显了!”
      我道,“的确有可能是圈套,然阿希伦与太子联手之事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倒不像是胡说。”
      梅让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你还真打算去不成?手下败将与酒囊饭袋纵结成同盟,也不过一大群乌合之众罢了!纵是城中放着阿希伦与太子的排兵布阵图,也不值得堂堂亲王以身犯险!”
      “然我到底不是个亲王,我是假冒的!退一万步说,他们挟持着我做不了任何事,纵我折在城中,天启军亦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梅让的眉毛直要竖起,“你若折在宿州,殿下醒了我却如何交代?!”
      眼下并没有那许多的工夫让我与他分辩这些,我遂渐渐地有些急了,“我只是与你做了个最坏的假设,纵阿列克谢心怀不轨,我大不了亮明身份,想来他也无意对付一个无名之辈,我逃跑都比丞暄方便些。”
      梅让犹豫了,“话虽如此,然……”
      我急道,“别‘然’了!再耽误就要到半夜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这般迂腐!”
      梅让也怒了,“我迂腐?!你敢说本将迂腐,你……”
      我打断他道,“听我说!我带玉碗儿和广廷进城,再安排两百亲兵分散入城暗中保护。若是遇到危险,我会发烟火信号求援;若至子时还未出城,你带兵破城围住州府,再做安排。”
      梅让总算听进去了些,“倘在城中未能找到你,当如何?”
      我犹豫片刻,“大军按原计划启程,留下一千人接应我,一半在城中寻人,一半在城外留下标记,我自会想办法与他们会和。”
      他再要犹豫,我已吩咐广安去通知广顺将魏大光带回帅帐。
      待魏大光回来,梅让已摆起大将军的气派,不复方才的紧张惊惶之色。
      广顺为他引见道,“魏大人,这位便是天启军副帅,河南道节度使,梅让大将军。”
      魏大光诚惶诚恐地行礼问安,梅让却不假辞色,待他行了全套的礼,才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梅将军是本王嫡亲的表哥,魏卿不必见外。”
      梅让耷拉着眼皮冷声道,“本将会派两名高手贴身保护殿下与魏大人,若情况有异,那两人会第一时间了结了大人的性命,以免大人受挟受辱。”
      魏大光大约不曾想到梅让说话这般直接,脸色立时灰白下去。
      梅让向门外唤了一声,“进来。”
      玉碗儿与广廷列队而入。
      梅让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他便谓那二人道,“露两手给魏大人瞧瞧,好教大人安心。”他特意将重音咬在“安心”二字上。
      魏大光戒备而惊惶地瞧着众人,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玉碗儿先笑着开口道,“大人莫慌,不过是些小把戏。”说罢伸出左手摊开手掌,只说了一声,“大人请看。”
      魏大光只来得及眨眨眼,两个耳垂下方便各多了一条黑印。此时两人约莫十步远,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广顺笑着咳了两声,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耳垂。魏大光这才学着他的样子,从自个儿的耳垂下摸到一片碳迹。魏大光看着碳迹登时大骇,指尖颤抖的幅度肉眼可见。
      玉碗儿拱手道,“不过是两道碳迹,大人无须惊惶。与大人开了个小玩笑,还望大人见谅。”玉碗儿说得轻松,然魏大光再傻也明白,玉碗儿手中若藏的不是两块碳,而是旁的任何凶器,他的小命儿便不保了。
      梅让居高临下地靠在太师椅上,形容间自有一股傲睨之态,他看了看广廷,又道,“去,给魏大人擦擦。”
      隔着老远已能随时取他性命,魏大光哪里还敢让人近身,他连忙躬身推却,“不必了不必了……”
      不待他说完,广廷已从十步开外之处瞬移到他身边,擦干净他耳下的碳迹后又回到远处。
      这一套出神入化的动作只在众人一个眨眼间,魏大光怕是都未能感觉到有人曾碰到他。其速度之敏捷、手法之精准可以想见,若魏大光入城后有异动,广廷亦可如这般顷刻取他性命于无知无形。
      魏大光自然明白这下马威的意思,再三向我与梅让保证,子时之前一定亲自送我出城。梅让见他这副怯懦的熊样,也略放下心来,我遂带着玉碗儿与广廷入了宿州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第四十三回 度日似年独木支,云谲波诡路难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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