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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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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驾车回来,远远看见有路时候,终于手机有了信号,两只手机也几乎同时叫响。
荷沅的电话来自祖海,她吩咐停车下去接听。祖海在那一头满是兴奋,“荷沅,骆先生,他绝对是个有心人。今天让梁秘书一早来电通知我,让我去见一个市行行长。过一会儿那个行长也亲自给我电话约定见面时间,荷沅,这是骆先生的天大面子。贷款肯定能成了,我们不用办什么回去省里的手续了。”
“真的?哈,真的?”天大的好消息,打得荷沅都说不出别的话,只会一味大笑。
祖海跟着荷沅一起笑,都没法说话,这一个多月,一个多月的操劳无果,一个多月的挣扎求生,没想到一个电话下来,前途一片光明。两人除了欢喜雀跃,还能做什么呢?终于祖海笑着说约定时间差不多,他得按时上去,两人这才结束通话。关掉手机,荷沅还是高兴,忍不住将手机一抛,跃身打了三个虎跳。再看手机,上面显示屏有一格没一格。看来是给撞坏了。但,一笑置之,
小骆却一脸严肃地绕过车子来到荷沅这一边,将他的手机递给荷沅,道:“爸爸跟你说话。”
荷沅基本上是没去留意小骆的神色,接起电话便开心地道:“骆先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才好,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们一个多月了啊。”
老骆微笑:“听说你高兴得在石砾滩上拿大顶?”
荷沅“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承认:“乐疯了。整个人都跟能飘起来似的。”
老骆笑道:“小孩子。既然这么高兴,当初怎么不主动跟我说?这朋友怎么做的?好了,不难为你。我儿子想做唐吉诃德,是怎么回事?”
荷沅愣了一下,没想到小骆还没放弃就孔教头的念头。“我来内蒙本来想救一个老友,但前天昨天今天看过来,我决定放弃。从李小笑这方面来说,我觉得一个在草原上受人普遍尊重的人不会没有行事规则。同时,从我朋友这一方面而言,朋友可以扶持一路,但朋友不可能做一辈子的保姆,我以为我已经做到足够。”
老骆笑道:“总算你们两个小家伙当中还有一个肯动脑筋的,你把有关李小笑的推测说给我儿子吧,这小家伙走火入魔,幻想风车是恶魔了。”老骆不便说的是,儿子已经质疑他的人格,质疑他的回答。
荷沅道:“这几天我跋前踬后,动辄得咎,若不是小骆支持我,我可能会情绪很差。所以间接导致小骆对李小笑有看法。我会跟他说明。骆先生,我还得说,非常非常感谢你。”
老骆笑了笑,道:“谢什么,最终结果还没出来,不过这下你可以好好玩了。你再如实告诉我一个问题,不用回避,李小笑怎么了你们。”
荷沅忙道:“没,困扰大多是我同学给的,李小笑已经给我和小骆很大面子,依他的性子,他已经很容忍我们。”从这一句问话里面,荷沅终于听出,温润如玉的老骆也有峥嵘。
老骆道:“那就好。我在北京等你们,你们九月一日之前一定要回来,否则开学赶不上。”
荷沅才放下老骆的电话,她的手机叫响,没想到摔坏屏幕手机还能连上。接通电话,立刻传来林西韵焦急的声音:“荷沅,你怎么昨天一天都在服务区外。我跟你说,孔教头昨晚来电了,说他已经到达。知道你也在那边,他问我怎么联系你。我当即拿另一只电话打你手机,连不上你。孔教头就说算了,他自己去救许寂寂,救出后给我来电。我等到现在没接到电话,你在哪里?许寂寂有没有失踪?孔教头会不会出事?”
荷沅坦然承认:“我已经离开,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说句老实话,我不会再回去。”
林西韵懵了一把,问道:“怎么回事?不过不管怎样,荷沅,你回去看一下,起码了解一个结果来也好。”
荷沅道:“这事很复杂,我这么说吧。受害者不一定是弱者,受害者不一定值得解救,受害者也未必需要解救。我们别一厢情愿。多的我不说了,旧友,我不想背后说坏话。孔教头的危机,估计我们高估了。”
林西韵好不容易闷声吃透荷沅的受害者论,强作和缓声音,道:“荷沅,是不是在许寂寂那儿受气了?你别怪她,她现在不顺心,再加我们没帮她看好孔教头,她生我们的气也是在情理之中。这人哪,气头上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不能这个时候跟她一般见识,宁可回头你好好损她。再不济,你总得把孔教头救出来吧?或者协助孔教头一把?”
荷沅拒绝:“且不说我有没有这本事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地头蛇手下救人,孔教头怎么出发时候就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呢?再有,许寂寂差点取了我的性命,我哪里还敢回去?我还得求她先生保护我呢。就是这么讽刺。”
林西韵惊讶,怎么会有这种事?但她相信荷沅说的是真话。难道孔祥龙不高而别,可能陷入危局,许寂寂因此迁怒于荷沅?她想了下,坚定地道:“算了,既然这样,你还是别回去了。我过去一趟吧。我是台胞,他们动我的时候总归有些忌惮。”
荷沅顿时噎住,半晌,才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句:“你的回乡证可能还不如我这几天扛的招牌管用,你别来了,我从北京开了车来,灵活机动,你来了也是添乱。你……等我消息。”
林西韵不知道荷沅竟然是从北京借车去的,可见她已经有所努力,所以,可见事情并不是那么单纯。按说,荷沅一向都是很讲朋友义气的。“不如你回来吧,我立刻出发,相对而言,我这几天没冒头,还是新鲜面孔。”
荷沅缓缓踱回车子,淡淡地用英语道:“没这么回事,等你来得等到什么时候。你听我的,别来添乱,你来肯定是添乱。不用内疚,一样是朋友,你出力我出力都一样。”边说,边爬上车子后座。“再见,等我消息。如果今天没消息,跟祖海说一声,我准备绕道宁夏甘肃从中原回来。高兴,所以多玩几天。”
林西韵从这些话中嗅到荷沅那边的沉重。她想出言阻止,但想到孔教头单纯明亮的笑,又将话咽下。荷沅既然扛着有力的招牌,起码没有安危吧?不入虎穴,焉得孔教头的消息。她更不放心孔祥龙。
荷沅等了会儿,见林西韵一声“好”之后一直沉默,便不再说,伸出拇指揿下切断通话。坐在位置上呆呆地看了驾驶座的李小笑手下好一阵,才对车外的小骆依然用英语道:“小骆,看来我得回去。孔教头昨晚抵埠,我得赶回去起码取得孔教头的消息。要么,我先送你去火车站,你自己回家。”
小骆连忙蹦跳过来上车,“我也是这个意思,你终于答应我。走,一起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荷沅微微一笑,道:“行,先别跟你爸说,你悄悄跟我去做我精神支柱,不过有个要求,你保持中立,方便人身自由,最后向外传达消息。”
小骆道:“不,我的冲锋在前,享受在后,否则这几年德育教育白受了。”
荷沅一笑,淡淡地道:“事情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随即便拿手指拍拍前面司机的肩膀,一脸严肃地道:“师傅,你通知李总或者他旁边的人,我得到确切消息,孔祥龙昨晚已到。但他昨晚没联系到我,昨晚你们也知道,我的手机不在服务区。今天如果有可能,他会联系我,我希望与李总配合阻止孔祥龙做出蠢事。”
荷沅一语既出,小骆惊住,她怎么反而将孔祥龙行踪透露给李小笑的手下?开车的那位也是吃惊,不知道这个女客为什么风向一转反而帮起他们李总。昨天看李总的意思好像是要把他们阻止在婚礼之外的。开车的不敢做决定,下去找解放大卡上的领头的。很快,领头的过来,客气地问荷沅:“梁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荷沅眼睛坦然地看着他们,道:“很简单,本来我对李总有误会,以为他很凶很不讲理。昨天到今天从你们几位的人品与你们对李总的爱戴来看,我有误解。所以我想尽我所能阻止孔祥龙破坏李总的婚礼。孔祥龙昨晚已到,联系不到我,今天肯定会再联系我。你们守着我,方便随时可以作出反应。如果方便,我直接与李总通话。”
领头的看看荷沅,离开去打手机。过了会儿小跑过来,道:“李总说,家里的事他能对付,不用你们出力,你们好好玩,玩好了就回去。一个孔祥龙能惹出什么事来。”
荷沅继续坦白地游说领头的:“我理解李总的想法。你请李总放心,我没有捣乱的意思,我配合李总,真实目的是为救孔祥龙。我只想把孔祥龙可能制造的事态控制到最轻微,影响控制到最小,李总不生那么大气,孔祥龙就有救了。再告诉李总,昨晚孔祥龙通过上海朋友传达给我的意思是他想救许寂寂,看样子还没得手,那么今天他会做出什么就不知道了。他既然会愚蠢地想出单枪匹马救许寂寂的主意,后面还有什么愚蠢的防不胜防的主意很难说,请李总相信我,让我配合阻止孔祥龙。李总是骆先生的朋友,我没那个胆量做有负骆先生的朋友的事。再说,李总难道还怕我一个小女子捣乱?”
因为有新的消息补充,领头的不管信不信荷沅,都得再去汇报。这一次打电话的时间比较长,过一会儿,那个领头的合上手机一招手,“回去”。荷沅松一口气,看来李小笑答应了。不知那么多话里面是哪一句触动他的神经。小骆轻轻问一句:“这是不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荷沅摇头:“不,在李总面前我耍不出花招,不如老老实实,彼此坦承合作。我说的都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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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骆若有所思地看着荷沅,微微撇了一下嘴,道:“你因为一个电话改变风向了。”
荷沅一笑,知道小骆指的是老骆的来电。“不,昨天你们爬山时候,我在下面与人聊天。聊天,让我了解到李总的多面。这个人,我依然无法认同,但因为他性格中的理性,所以他可以合作。”
小骆非常理性地道:“我与你的观点不一致,我认为合作需要认同,既然有认同,离成为朋友不远了。对不起,我不能认同那个人,无法跟他合作。”
荷沅看着小骆微笑,这孩子比她早年可成熟多了,她现在回想起来,她那个年龄的时候可能还没那样的理性思维吧。“小骆,我真喜欢你的态度,说话行事不骄不躁,说出自己的观点,但并不强迫别人接受。我也不会勉强你,我说说我的想法。对于合作者看法的转变,我始于前几天。前几天你也听见的,我把汇率不变的消息通知了两个人,一个是我最好朋友之一,一个是我工作中的对手,但前者怀疑我的消息是否正确,后者毫不怀疑千恩万谢。如果从认同来说,我的朋友当然是很认同我才与我朋友那么多年,但我们在工作合作的时候,可能因为了解太深,反而产生了分歧。我那个工作中的对手私心很重,我并不认同他的为人,他也不认同我的为人,认为我傻,可是我们竟然在工作中一直合作很好。通知汇率这件事的两人反应对比让我挺吃惊,我还没分析总结出其中的内在外在原因,不过起码提醒我一点,人是立体的,有必要在合作的前提下求同存异。但是如果那人是路人甲,我当然没必要求同。比如对李总,我要救出孔教头,我就得与他合作,既然合作,我就得找出合作点。就那么简单。”
小骆非常疑惑地看着荷沅,过会儿才装个鬼脸,道:“我认为你的理论非常投机,照你的理论,天下还有谁是不能合作的?虎毒不食子,所以你可以与老虎交流育儿经验。蛇蝎心肠,你可以与它们交流剧毒的高分子合成。嗳,没有原则了吗?”
荷沅听了一边笑,一边脸红,换作说这话的是祖海,她早一拳打过去。“原则……原则总是有的,别把我说得那么糟。只是不像过去那么绝地,非黑即白。我改一下说法行吗?在某种特定条件下的合作,而非全面合作。这下总可以接受了吧。成熟的表现吧。”说着换了英语:“其实我也解答了我自己以前的一条疑问,以前我总是觉得骆先生这样的人怎么会与李总熟悉,现在理解了。”
此话正好切中小骆最近的疑惑,这是成熟的表现吗?他心中打个问好。不过他微笑道:“我不认同你以上观点,不过我求同存异。我是绅士。”
荷沅哭笑不得,只得也直说“对,对,求同存异”。心说儿子已经如此手腕,他老子不知什么城府,只有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
小骆居然又笑嘻嘻地补充:“我也想到一个成语,殊途同归。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我们忽略最初的动机,不远万里来到草原。同志,可盼到你了。”
荷沅闻言大笑,小骆是阴霾中难得的一缕阳光,“后生可畏,小后生尤其可畏。”不过心中挺惭愧的,虽然知道所谓的成熟是人生必然。
婚礼在晚上举行,回去时候还不到中饭,两人又被安排入住原来的那套套间,没多久,有人送来零食水果,其中有久闻大名的奶皮、奶酪、油馓子、黄河蜜瓜。竟然还有小小一粒粒的沙棘。李小笑没有出现,那是必然的。他未必打心里重视这次婚礼,或许目的只为他未来的儿子还是女儿谋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但既然举办婚礼,总得应付各方来宾。许寂寂也没出现,现在大约正是她忙着上妆换衣衫的时候吧。
宾馆楼层不高,荷沅干脆打开窗户高高坐在窗边,如果孔祥龙过来侦察,应该看得见是她。阿弥陀佛,但愿孔祥龙先找上她。但又一个问题,孔祥龙都已经到了虎穴,能听她一两声劝转头回去吗?似乎不大可能。等待过程中,荷沅告诉小骆有关许寂寂与李小笑的大概,小骆只是奇怪,这世上怎么有人会做出如此不合清理的事来,简直是空前绝后。也奇怪许寂寂有的是办法上刀山下火海地堕胎,为什么要借手荷沅?小骆是个局外人,他对所有事情的推测犹如做推理题,各种想法层出不穷,又大胆出奇,荷沅只有回以一叠声的“不会吧……不,有漏洞……逻辑不对”等话,让她说,她总是浅尝则止。犹如手探自己身上一颗脓疮,怎么也下不了重手。
中午吃饭,在餐厅的大厅。看桌与桌之间串连的厉害,估计客人大多是参加婚礼的来宾。荷沅先接到林西韵的电话,小心问询她有没有问题,荷沅回答吃得好住得好傻等事态发生。没想到的是西玛二老板来的电话。即使在嘈杂的餐厅环境里,荷沅还是听得出二老板打电话的环境是在喧闹的马路边上。
“梁,听说是你给左有关人民币不贬值的消息。可靠吗?”
“可靠。”这回荷沅不再做什么你信任我我信任他之类的解释,直截了当。“但最终采用不采用我的消息,决定权在你们。”
二老板沉吟一下,道:“我们商议了,老板的意思是不采纳你的消息。不过也能理解,对于中国这样一个目前需要出口拉动经济、解决就业的国家来说,不贬值的代价太大。不贬值,不是下一个决心便能顺利完成的事。”
荷沅听了反而觉得轻松,否则他们若是采纳她的消息的话,她还真得将人格押上去紧张地顶着汇率变动,因为这其中涉及的是巨大商业利益,即便是大老板,这等大事都要开会决定,拿出集体意见,绝不自作主张。现在,她反而可以抱着手臂看好戏,人民币若是贬值,她大不了一声不吭,反正西玛在大老板的英明领导下大获全胜。若是不贬值,她更可以指手画脚,说一声“我早说了”,非常意气。“二老板,谢谢你还特意来知会我一下。你一直没把我视作西玛以外的不相干的人。”这时候荷沅看到李小笑进来餐厅,顿时餐厅上下掀起一浪新的招呼高潮。
二老板那边当然不会受这边环境干扰,依然说他自己的。“那是人的惯性,梁,西玛中国自建立起我们就一起工作,你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你家中事情据说已经处理结束,真能回来工作了吗?”
荷沅忙道:“我可以回到西玛了,我喜欢与你和大家一起工作的快乐,二老板请你帮助我。”
二老板高兴地道:“好,你回来我的工作量可以卸下不少。我替你争取,不过可能得度过这段敏感时间才行。另外我再了解一下,告诉你汇率问题的人大概是什么职位。因为你知道,我一直对以贬值为目标的公司策略有疑义。”
荷沅顿时恍然大悟,感情二老板是拿着让她回西玛的许诺当大萝卜,诱导她说出老骆这个人。如果他觉得老骆够身份,他很可能一份报告飞向亚太区,报告背后是老骆的背书。此等办公室斗争荷沅可不想参与,即便身在西玛也不参与。“二老板,这个有点不方便,朋友是私交,我把他挂在嘴边炫耀对他不公平。但很高兴,我总是与你的想法一致。”
二老板不便再问,说了几句话后便结束通话。荷沅想了一想,便打电话给左颂文。左颂文接到电话,几乎连“喂”都没有,直接就道:“小梁,西玛坚持走贬值的路,你知道了没有?”
荷沅道:“所以我打你电话。”
左颂文叹息:“我能理解大老板的意思。比如我,如果不贬值,我现在收手已经破产,未来收手一样是破产,但那只是五十步与百步之间的量变关系了。现在我们还是坚信贬值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贬值,小梁,多挣五十步与少挣五十步那个关系是很不同的。我们现在都箭在弦上,不,应该是已经开弓了。”
荷沅无言以对,对,左颂文说得很有道理,大老板可能打的正是这个主意。不过西玛与左颂文不同,左颂文破产可以销声匿迹换个地方东山再起,但西玛倒不了,如果大老板坚持己见的话,西玛将损失极大。如今她已经将消息传递了过去,想来即使报上老骆宝号大老板依然不会停手,直到上面出手将他免职。他就像一个赌徒,赌红了眼睛,依然继续坚持在赌桌上,已经不再只是因为输赢。
荷沅便不再说,转换话题向左颂文吹嘘草原美景。放下电话后想,大老板能做出这么大的决定,又何尝不是亚太区的意思呢?谁知道。
正想着,祖海的电话也来,旁边小骆看着笑说老梁是天下第一大忙人。不想他自己的手机此时也响了,荷沅立刻扔给他一句话,“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不笑你。”祖海在那头听见了,笑道:“你才是小人。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去找你?”
荷沅一听便心下快活:“是不是银行谈成了?不许遮遮掩掩,老实说。”
祖海笑道:“一上午,具体的都谈好了,骆先生面子真大。后面的事只有等着我们的资产评估出来一件了。不过曲行长跟我说实话,一则考虑到我行贿这件事的影响,二则考虑到现在收到东南亚金融危机影响可能后期市道不好影响资产价值,我们的资产价值得打个折扣,比原来的低一些,他才方便说话。我也没话好说。”
荷沅道:“对,人家帮忙,我们也得替人家考虑一点。”
祖海摇头:“不是,我考虑的是骆先生。他出面帮我解决问题,我怎么能够挑三拣四,再说曲行长的话也说得很客气,我再胡说八道就是不知好歹了。这个不急,只要第一次搭上线,以后可以慢慢增加。我也不想被那个葛行长板着脸追钱了,上海办手续拖得太厉害,再给葛行长逼着我得憋出病来。宝宝,后面没我的事了,我过去找你吧。”
祖海可不能来,来了他还不吓死。荷沅忙道:“对,身体最要紧,以后手头稍微不活络点没事,我们撑一下就过去了。对了,你既然空下来,代我帮豆豆了结一下国内的事,让她放心出国。许寂寂的婚礼在今晚上,可能会闹得很晚,你别等我电话了。我大约明天出发,去北京拐一下,很快回家,我想小白菜了。”荷沅只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跟交代后事似的,晚上不知会出现什么事,最大的破坏往往发生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指望明天林西韵不负所托瞒祖海几天。孔教头的事,前阵因为祖海身陷无穷麻烦之中,荷沅不告诉他,免得他再多操一份心,现在看来是做对了,祖海若是知道孔教头的事,听了这话他一准怀疑,祖海太了解她。
祖海非常严肃地指出:“荷沅,你犯了两个错误。你跟小骆混得太好了,我嫉妒;你让我帮豆豆做事,你怎么就不会吃点醋呢?”
荷沅顿时想起当初宋妍勾搭祖海的事,但她很不相信豆豆会对祖海怎么样。豆豆虽然咬牙切齿地出国,可心里肯定全是朱总。不过,荷沅又想到许寂寂了,人遇到打击的时候,行为可能有所偏差。她只得笑道:“那你派个秘书给豆豆跑腿用。算了算了,你还是多电话关心关心,看看她有什么需要你立刻让人满足。对了,与朱总要说一声吗?我当初说不用说,但现在又想着觉得……”
祖海笑道:“你就是事情多。这话你也不适合与朱总说,还是我去说吧,说了也不用告诉豆豆知道,万一朱总没反应,豆豆走了也不好受。我们既然知道,说是一定要说的,朱总怎么发应就随他了。”
荷沅皱皱眉头,这倒也是,“不过朱总迟早知道,MS重工派到广宁的人有变化,大家还不报告给朱总?你处理吧,你们两人抓一杯老酒反正随便说什么都行。”
祖海没再接茬,忽然神秘一笑:“前一阵忙得昏天黑地,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宋妍跟大军在一起。怎么那么巧。”
荷沅犹豫了一下,道:“大军前几天也跟我说起,说起来,还是你进去那阵我找宋妍在大军饭店吃饭说《鬼屋》的事,两人开始认识的。大军怎么跟你说的?”
祖海闻言心中吃惊,隐隐感觉到这里面有荷沅的阴谋,但这事因他而起,他不便在电话里多说,只能讲些事实。“大军说给宋妍租了一套不错的房子,两年房租一次付清。”
荷沅惊讶,宋妍倒是真有办法拉拢住人,大军竟然能够不顾她的背景。两年时间,足够宋妍在上海立营扎寨,陶可笙手中的法宝对她失去效用,看来,陶可笙岌岌可危了。结束与祖海的通话,荷沅看着还在打电话的小骆发愣。这个才有薄薄微须的大孩子,与他在一起,荷沅发觉自己被对比得尴尬不堪。
正想着,脚底似乎传来微微的震动,抬头,见李小笑地动山摇地过来。正冲着他们这一桌过来,距离已经缩短到一米之内。看李小笑坐到旁边一张椅子的时候,荷沅不由为那张椅子道声辛苦。
李小笑看看在打电话的小骆,对荷沅开门见山:“你想做什么?”
荷沅也回答得简单:“把事态压到最轻微,救孔祥龙一把。同时骆先生吩咐我,不许在李总大喜日子闯祸。”
李小笑拿一双犀利的眼睛盯了荷沅半天,才道:“孔祥龙说要来救出许寂寂?”
荷沅道:“那是他昨天的意思,今天明天后天就不知道了。”
李小笑盯着问一句:“他们两人什么关系?”
荷沅道:“前天晚上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们几个的关系。”
李小笑从鼻孔重重“哼”出一声:“这话你自己也不相信。”
荷沅索性不答。她当然不相信,但不愿跟李小笑解释什么。
李小笑凶神恶煞般拧眉沉默一会,看着小骆合上手机结束通话,才又道:“孔祥龙比你早出发,比你晚到,他绕道不是步行就是骑马过来。有这种劲头,做什么不发达?我经常住这幢楼,他对这幢楼角角落落很熟悉。他如果被我逮到,我往死里打。被你逮到,是他运气。”
荷沅实说:“他即使近在咫尺,我也逮不住他。料想事已至此,他既没时间听我做思想工作,也不会听我劝。我的力气与功夫,与他不是一个等级。他如果不联系我,我只有一个办法,他出现的时候我挡在你面前,让他投鼠忌器,使他不可能偷袭成功,让你手下有时间抓住他。如果他之前会联系我,我只有做一次叛徒把地址提供给你去捉。只有如此。”
小骆旁边惊道:“拳脚不长眼睛。”
荷沅无奈地笑一笑:“我不使苦肉计,李总肯给我人情放走孔祥龙?”
小骆道:“这不是苦肉计,是真打。”
荷沅自己骗自己:“孔教头地拳脚收方自如,已入化境,他认得我,不会对我下手。除此之外,你说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小骆闭嘴,好像还真只有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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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笑胖得像香肠的手指在桌上一敲,道:“管好你们自己。吃好玩好,结婚时间到了我打手机叫你们。”说完便起身,一只温暖而肥厚大掌在小骆肩上一拍,拍得小骆不由自主身子矮了一截。这么一条手臂,即使不用力已经够分量。两人一起闷声不响地看李小笑离开,然后闷声不响地吃菜。
吃了会儿,小骆轻声嘀咕:“要是孔教头也肯喝一杯加料牛奶下去就好了。”
荷沅有点笑不出来,别孔许两人一样命运,都毁在一杯加料牛奶之下。“我想到解剖兔子时候用的□□,但孔教头哪是那么容易接近的,若是只得一会儿的功夫,只怕□□药量不够,药性不足。不过听李小笑的意思,他今天肯放我们出去,不会软禁我们,我们应该可以出去买药。然后求菩萨保佑孔教头撞进我们手里。”
小骆又是轻声嘀咕:“守株待兔的滋味可不好受,要不我出去买药,你还在房间窗户口亮相。我都怀疑一夜下来,孔教头应该已经钻进这家宾馆里,否则手脚太差。”
荷沅心说,毕竟是小男孩,坐不住了,她自己也蠢蠢欲动了呢。她切切叮嘱小骆一定要买有效期内密封包装的医用□□,一定要在外面就看清楚说明书回来,以免不会用,还得她教他。
与小骆在餐厅分手,小骆回房取自行车上街,荷沅没直接去房间,而是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晃悠,能打开的不能打开的小门小橱外鬼鬼祟祟地轻呼一声“我在438号”,说多了,忽然感觉不对,438,死三八,这房间多难听的号码。她才第一次了解到,一家宾馆走廊墙上会有那么多隐蔽小门,有的打开,里面是层层叠叠的水管子,有的好像是庞大的空调通风管。五个楼层全部下来,时间过去得飞快,荷沅早就看到有人在后面悄悄跟上了她。是啊,李小笑凭什么太相信她的花言巧语?即使他信了,他的手下也不肯信。对于他的手下而言,保护好李小笑是重中之重,今天这种大喜日子,当然是风声鹤唳。
一溜儿巡回下来,荷沅回房。发现出去那么长时间,房间并没有被整理过,可见今天整个宾馆服务员都忙,即使438是VIP,他们也暂时顾不上了。荷沅照例打开窗户坐到椅背上靠在窗前,脑海里不觉响起周璇娇娇尖尖的歌唱: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一边无聊地看着窗下门前大院,不知道小骆什么时候能回。大院里停着很多车子,不少是高大的越野车,大概这个地方出门还是越野车更加方便。荷沅不住地想,孔教头究竟会在什么场合出现,怎么出现,他最终到底是想救出许寂寂,还是在眼看救不出许寂寂的前提下,干脆放手大闹天宫?如果最后目标瞄准婚礼场面,那么,孔教头将如何大闹?徒手还是器械?如果有器械,老天,一双训练有素的手和一只被情绪充满的脑袋配上器械……到时即使李小笑不动手,孔教头也没法逃脱法律惩罚了。而她那时如果还想做人体盾牌的话,后果可虞。而她除了人体盾牌,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大事化小?想了半天,她竟是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