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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六十一章 ...


  •   六十一

      地处草原的城市,夏天的天空蓝得深远,而其上漂浮的白云反而看上去很低,低得似乎可以用手抓下来。云团周围没有雾霾,界线清晰圆润,使整个云团看上去饱满厚实,仿佛可以载人。想来古代的天空也是一样的湛蓝,所以古代人才会有神仙踏云而来的浪漫想法吧。如今城市的云彩,似乎更适合妖怪出没。
      荷沅胡思乱想一通,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才发觉自己竟然在大战前夕走神。她忙跳下椅背,毫不犹豫跑向门口,但才到门廊,听洗手间传来一声男人的低沉的声音:“小梁,是我。”
      荷沅一听,顿时如中了定身大法,整个人保持着奔跑姿势定定立在洗手间门前走廊,只两只眼睛直勾勾盯住洗手间虚掩的门。孔教头!他怎么进来的?
      不一会儿,只见洗手间门稍微打开一条缝,露出一条脸与一只乌黑的眼珠。荷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捂住房门上的猫儿眼,仿佛有人可以用猫儿眼往里看似的。“没人,现在只有我一个。等下有一个小兄弟来,自己人,帮我的。”
      孔教头这才将门缝又扩大一点,侧着脸用两只眼睛机警地往四周扫描一下,才又伸出一只手,招呼荷沅进去洗手间。荷沅毫不犹豫进去,顺手将洗手间的门关闭。进去,便看见马桶上面一块天花板打开着,估计孔教头从这上面下来。荷沅在关上门前匆匆看一眼,上面黑沉沉的看不到什么。忽然想到,对了,孔教头来前做的是大酒店的专职保安,当然对酒店宾馆的犄角旮旯布置心中有数。而孔教头的打扮似乎没什么出奇之处,荷沅匆匆一瞥之间,看到的似乎是普通T恤西裤,放在人堆里并不扎眼。关上门,便是一片黑暗沉寂,只有门的下截小小一方百叶窗透出少许亮光。因为荷沅与小骆都自觉使用自己卧室的洗手间,这间客厅的共有洗手间都没人用,黑灯瞎火没开通风。
      “我还坐在客厅呢,都没听见你下来。见到许寂寂了吗?”黑暗中,说话不由自主地压低嗓门。
      “没有,她怎么样?”
      “她今晚结婚。”荷沅犹豫了一下,干脆摊牌,“她已怀孕。她不快乐。”才说完,便听见“嘭”地一闷声,大约是孔祥龙的拳头砸在脸盆台上。“她希望你不要出现,保重自己。”
      “李小笑的种?她肯定是被强迫的,我杀了李小笑。”
      伴随着孔祥龙打喉咙深处冒出来的咬牙切齿,荷沅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力中是浓浓的杀气。荷沅下意识地往后退步,直到退无可退,肩背抵在门上。孔祥龙的回答与荷沅的料想几乎一致,她预先已经想过该怎么应对,也想到过几乎没有可能改变孔祥龙的思想,所以只有搬出许寂寂:“许寂寂担心你的安危,让你回去。她对于你私自离开上海离开工作很生气。你还是怎么来怎么去吧。李小笑身边都是人,你即使得手也是两败俱伤。”
      “我不会走,许寂寂等着我去救她。她担心我才说要我回去,她只有我能救她了。我不走,小梁,你跟我配合,我们在婚礼上制造麻烦,趁乱将许寂寂带走。”
      荷沅沉默,她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且她身后老大一个家庭包袱,祖海才走出困境,她不能让实力强劲的李小笑对祖海再当头一棒。整个社会都在妥协,许寂寂也在为父母家族出嫁李小笑。她梁荷沅着实做不来单枪匹马的佐罗。而让她两面三刀诱出孔祥龙的计划,以图徐徐谋之,她也做不出来,在模棱两可与沉默之间,她选择沉默。
      一下,小小洗手间几近密封的黑暗空间陷入沉寂,空气中只有孔祥龙多日奔波积累下来的人味弥漫。
      幸好,门铃声打破压抑沉闷的死寂,荷沅连忙轻道:“我看一下。”几乎是逃命一样地扭开门夺路而走,跑出洗手间先大大喘几口气,不由自主拍了拍胸口,才去猫儿眼张望,原来是小骆。她忙对洗手间里面已经伸手攀援上去的孔祥龙道:“自己人。”一语既出,发现自己很有做地下党人的天赋。
      小骆其实带着钥匙,但荷沅理解他照顾她的隐私,所以小骆进门宁可麻烦一下,敲门而不自己开门贸然进入。小骆站在门口,微笑举起一只深色瓶子。荷沅不等他开口,连忙轻道:“孔教头在。”
      小骆愣了一下,顺着荷沅的眼光看看黑暗的洗手间,犹豫了会儿,才道:“我方便进来吗?”
      里面孔祥龙轻轻一声:“进来。”
      小骆早将瓶子放进塑料袋,一边进门关门,一边镇定自若地道:“来前爷爷跟我说关外的口蘑极好,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荷沅心中给一句评价:矫枉过正。这种情况下,一句不涉及孔祥龙,反而不正常了。但此时她如果再用英语提醒小骆,反而会招致孔祥龙的疑心,不如当作不知道。“小骆,孔教头让我们配合他在婚礼场合制造混乱,抢出许寂寂。”
      小骆一腔热血地想救孔教头离开,闻言大为错愕,看着洗手间里面黑洞洞的一片,嘀咕道:“阿诺?”
      荷沅点头,好像还真是斯瓦辛格。孔祥龙见荷沅与小骆都没支持的意思,便招手又让荷沅进去,非常不满地道:“你是不是害怕了?你不想救许寂寂?”
      荷沅还是无言,害怕是人的本能,没什么可否认的。
      孔祥龙见此,又是一拍台面,愤愤地道:“那你叫我来438干什么?你浪费我多少时间。好吧,我走了,唯一要求你别说出去,守住嘴。”说着,孔祥龙站上马桶圈,双手攀向屋顶的生铁水管。
      荷沅见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轻呼一声:“慢着,我告诉你许寂寂要你离开不要管这事的原因。可能会很打击你,但会让你明白。”
      黯淡光线中,孔祥龙双手高举定格片刻,便终于受不住诱惑,轻轻跳下来,如许大汉,居然落地无声。
      荷沅明白她稳住孔祥龙了,便稍开洗手间门,对外面的小骆道:“我与孔教头说几句话,你别离开,帮我看着外面有没有人经过。”说话时候,两只眼睛紧紧盯住小骆手中的瓶子,然后再看小骆,伸出一只手背着孔祥龙做了一个倒的姿势。小骆很快领会,但神色中很是不忍。荷沅冲小骆笑笑,抿嘴用了下劲,以示鼓励,才将头伸回去。
      小骆飞快地蹑手蹑脚到床头找了张纸,卷成漏斗状,又回到洗手间门口,听着荷沅与孔祥龙对答,用他的瑞士军刀打开瓶塞。他听得出荷沅在绕圈子,拖时间,说了那么会儿,都没说到实质性的话题,他也听出孔祥龙的心急和被牵着鼻子掌握着的无奈。
      按照说明书的指示,小骆将有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导入纸漏斗,倒的时候忍不住屏住呼吸背过脸去,有怕□□味道的意思在,但更多的是不忍看,不忍看那些液体魔鬼般地将触须伸向里面,将里面做诱饵的荷沅也一起放倒。
      荷沅在里面等得心急火燎,尽量地拖时间,违背她一向说话简洁扼要的宗旨,能拖则拖,能赖则赖。可是许寂寂说给她听的东西本来就少,她又不想在孔祥龙面前提起许寂寂是被禽兽父母麻翻了送上李小笑的床,她手中没多少料可以提供,已经见底了。她现在向往祖海的舌灿莲花。“许寂寂把你放到上海,意图还不够明显吗?她想远远隔离你,不让你卷入事端啊。你为什么还要违背许寂寂的意思赶着过来?”
      孔祥龙回答得干脆:“错,许寂寂当时的想法是让我打前站,等我站稳脚跟她可以摆脱父母跟来上海,未来在上海扎根。你接着说,你这话我不信。”
      原来许寂寂当初送孔教头去上海是这么骗他的。荷沅淡淡地道:“那我不得不指出你头脑太简单,你到上海都是林教头给你安排的工作与生活,许寂寂一个女孩子过来只有更方便,住我家住林教头家都行,她的文凭在上海找工作也不是难事。她需要你打前站?你还真以为你养得起消费国际名牌服装的许寂寂?她怎么可能摆脱父母?做女儿的与父母一根脐带连着呢。”说话时候,发觉一股刺鼻气味缓缓浓烈起来,荷沅终于缓一口气,行了。于是恶人先告状,“咦,什么味道?哪儿在装修倒翻松香水罐了?孔教头你把天花板合上。”
      孔祥龙不疑有他,站直身趁着微弱光线便将一块扣板轻轻合上。但心中非常反感荷沅的说话:“许寂寂是个好姑娘,她不会太在意钱不钱的,以前大学时候还不是很实在?就许你们富起来花钱,不许她赚了工资花自己的钱?”
      荷沅已经很感觉喉鼻被刺激得难受,但还是坚持着说话分散孔祥龙的警觉心,不得不说得非常激烈。“我说的明明不是那意思,凭许寂寂的工作,她还不至于工资大到消费得起顶级名牌。你还不明白那是因为什么吗?那是因为有外力,而且她也认可外力养她,否则平白无故她凭什么花人家的钱?你明白了没有?而且那是她父母竭力赞同的。”荷沅说到这儿的时候,心中生出一点疑问,冲她与林西韵在上海遇到许寂寂时候,许寂寂在商店里大手大脚花钱的劲头,那里面究竟蕴含着什么意思。许寂寂对她的陈述中是不是有掩盖了什么的可能?但她此时已经觉得脑子不好使,说话时候吸入□□气体太多,鼻涕眼泪纷纷而下,全身似在晕眩。
      孔祥龙也是喊了一声:“什么气味,不对,小梁你开门。”
      荷沅正靠在门板上,闻言道:“确实不对,我眼睛睁不开。我开门。孔教头你还行吗?”凭着残存的理智,荷沅拖拖拉拉地转身,手捏到把手上,但并不转动,整个人遮住把手不让孔祥龙沾手,务求拖延时间。到后来,她的意识越来越涣散,两手只是下意识地护住门把,但已经不知道在做什么了,人也慢慢软了下去。
      孔祥龙此时也觉得头昏脑涨,四肢无力,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急了,使出最后力气一把拉开荷沅,费吃奶的劲将门打开。但伴随着门外晃眼的光线,有一团白光倏忽而至。孔祥龙本能地想避开,然后还击。但是力不从心,终于被白光遮脸,一股更浓烈的刺激气味顺口腔而入,弥漫于四肢百骸。终于,孔祥龙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拿着块白方巾发动袭击的小骆这才放心,看一眼洗手间里的荷沅,先自己跑到窗边喘两口气,回来屏息拖荷沅出来客厅窗边吹风。孔祥龙痴重,小骆任他躺在门廊,不管了,关上洗手间的门。
      再看窗边椅子上的荷沅,昏迷不醒,一张脸走了样子,又是鼻涕又是泪,花容失色。小骆犹豫再三,还是去卧室洗手间拿了毛巾给荷沅擦拭。小骆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女人,慌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几乎是作贼一样地擦了荷沅的脸就跳开三尺开外,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是□□吸入太多导致他自己也缺氧。小骆看着荷沅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拿起电话给总机,他说得很冷静简单,“438房间,请李小笑先生立刻过来。”没一句废话,便挂了电话。然后,便远远站在另一个窗口边,这时心情已平静,觉得自己有点庸人自扰了。帮朋友擦一下脸与平时在校帮女同学拿一下书包有什么不同?不过因为这是第一次与女子比较接近,所以不习惯。
      很快,李小笑便来,他进门一见躺在地上的孔祥龙,便已经明白一切。他拍拍小骆的肩膀,道:“将门虎子,不错,很不错,谢谢你。怎么拿下这人的?”说话时候,李小笑也看到里面仰面躺在椅子上的荷沅。“她怎么回事?”
      小骆道:“不用谢我,谢老梁吧。老梁完成对你的承诺,拿自己当诱饵将孔祥龙关进相对密封的洗手间,我才得以用□□迷倒室内两个人。李总,长话短说,孔祥龙我一定要带走,你想个办法把我们三个送上今天飞北京的飞机。我把车子扔给你,以后请你叫个人开去给我爸。我相信,你即使看在老梁作践自己保你的份上,你也会给她一个面子。”
      正因为小骆以成年人的口吻与他说话,李小笑才不便拿老骆的儿子小骆当小孩子敷衍。他沉下脸考虑了会儿,道:“我给梁小姐面子,给你面子,谢谢你们。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孔祥龙。我让人带你们三个上飞机,如果没飞机飞北京,干脆直接开车回北京。”
      “飞上海也行。”小骆心想,飞到上海时候,老梁也应该苏醒了。“但我不能保证孔祥龙未来会不会再找你寻仇。这一次下来,我们都得远远避开他。”
      李小笑非常好心地提供建议:“我帮你处理孔祥龙。让他活着,但不可能伤害你。”
      小骆微笑:“不用,谢谢。否则老梁会与我翻脸。”小骆心中想的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这种话他估计与李小笑说不通。
      李小笑无语盯了小骆半分钟,这才道:“行,你不担心孔祥龙,我更不担心。生死由命。”说完,开门召外面的随从进来,在他的指挥下,众人安排车子,打电话询问航班,再有女人进来收拾荷沅的行李,一行热热闹闹赶去电梯,准备赶傍晚一班去上海的班机。
      又是抬行李,又是抬人,再说今天整个饭店上下本都是没事干等着晚上婚宴的宾客,等他们一行下到一楼,转出后门的时候,饭店窗户已经趴满了人头,有来头的直接打开窗户看,没来头还指着李小笑的偷偷摸摸地躲玻璃后头看,不过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小笑怎会不知道众目睽睽,一心想速战速决,快快将这瘟神送走,否则应该算是热闹的婚宴都得被孔祥龙糟蹋了。小骆取出车钥匙让人把车子开过来,他让人把荷沅横放在椅子上,孔祥龙,只有委屈他一下钻后面了。对此,李小笑毫无疑义,只沉着脸背着手站一边儿看人先将荷沅搬上车。总算今天婚礼前解决了孔祥龙,否则破坏婚礼事小,在那么多朋友面前丢脸,那以后可就没法见人了。心说这个姓梁的女子还真是够上路的,说到做到,而且说的还都是些实实在在的话,一点没有表功请赏的意思,这等办事责任心,他最欣赏。
      孔祥龙被后一部电梯送下来,他显然没荷沅的待遇,是被放在行李车上磕磕碰碰下来。这些,小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等孔祥龙下来时候,后门已经出现不少人驻足观望。
      李小笑不愿去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围观,难道这个时候他还要很风光地与人招呼吗?不如就当作没看见,不知道。以后若有人不识相地提起时候,他可以一口否定。他看着荷沅被安置好,才对小骆道:“去上海的飞机很快会起飞,我记得她是上海人,去了上海你们自己解决还是我让那里的朋友到出口处接你们?这次没让你玩得高兴,明年暑假你再来,我亲自带着你草原沙漠都走一遍。”
      小骆当然知道李小笑这是冲着他爸老骆的面子,不过还是微笑道:“老梁中的□□不多,按说明书上说的,应该很快会醒。到了上海,她会安排。谢谢你,李总,在阴山上我玩得很高兴。”
      李小笑还是阴沉着脸,但说话语气不很高亢,有点泄气的样子。“这儿上飞机的事我都会安排好,会有人看着孔祥龙。问题是你们下飞机时候他还睡着的话,你们怎么出去?上海不比这里。”李小笑说话时候,众人正七手八脚抬着孔祥龙去车后面上去。这时,后门口有阵骚动,但大家都没怎么在意。
      小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出上海的时候被上海机场查出孔祥龙中的是□□的毒,还不把他们一行都给扣了?他还真没考虑到,他只想到那时老梁应该已经苏醒。“不行的话,那就连夜走吧,请李总派个司机给我。”
      小骆说话时候听到身后似乎有异动,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见一只白忽忽物事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扑面而来,小骆当下便条件反射似地身子一偏,但很快意识到那东西并不是冲着他而来,他还没站直,已经看见才刚回头的李小笑中招,额头正中隐隐看到一丝血迹,慢慢血迹成滴,缓缓沿着鼻翼淌下,醒目地将李小笑的脸一分为二,分外狰狞。小骆看到,地上躺着一只鞋跟纤细的白色高跟鞋,李小笑的伤,估计是鞋跟敲出。再看鞋子飞来的地方,许寂寂手中举着另一只高跟鞋,站在后门出口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与李小笑对视,眼中没有一丝怯意。小骆只听见自己心中“轰”地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崩溃,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会毁在许寂寂的手中。再看李小笑,脸色铁青,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白也是血红,仿佛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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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骆失望地看着许寂寂穿着洁白婚纱仪态万方走下台阶,看着许寂寂左支右挡摔开阻拦的中年男女走下台阶,看着许寂寂咬牙切齿目光凶狠地走下台阶,小骆心中明白,此事恐怕难以善了。只不知李小笑会如何反映。小骆看到李小笑一言不发,闷声不响盯着许寂寂一步一步甩开阻挡走向他面前。
      许寂寂在走到距离李小笑一米左右地方的时候,被左右拦住。小骆看着觉得滑稽,这对即将走上红地毯的夫妇,见面居然如寇仇,还需有他人中间隔离保证安全。许寂寂没再往前,她拳脚再好,也好不过李小笑的保镖,这点,她有自知之明。她站在那里,对这李小笑低喉:“放了孔祥龙。”
      李小笑不语,眯缝着两只眼睛凶狠地看着许寂寂,脸上的血迹随它流淌凝固,不动手自己擦也不让左右帮忙。他整个人身上透着浓浓的危机。小骆让开一些,让他们夫妻自己处理。
      许寂寂看看李小笑身后已经躺在车里的荷沅,再看看被塞往后车厢的孔祥龙,又不见李小笑回答,脸上早就升起焦躁。她终于按捺不住,提高了声音,指着孔祥龙厉声问:“你们把孔祥龙怎么了?你们这是在犯法!我最后说一句,放了孔祥龙。”
      小骆终于问了一句:“梁荷沅过来救孔祥龙,你为什么不关心一下她怎么了?哪怕是顺便捎上一句?”小骆此时已经认同荷沅当初不救人直接回家的打算,一边替荷沅不值,人家并不在意她这个朋友,只想取她的好处。不知道如果老梁清醒着听见这样的话,心中会是怎样的感慨。这上下,他也懒得说他们本来就是准备放孔祥龙走的。都已经激化到流血,依李小笑的土匪脾气,能放得了孔祥龙?
      许寂寂一愣,随即撇开脸去不理小骆,但对李小笑的话已经不同,“放了他们两个。”
      李小笑闷哼了一声:“不。”
      许寂寂闻言脸色未变,想来她早知道李小笑不会遂她的心。她镇定自若地举起另一只高跟鞋,拿金灿灿的金属鞋跟对着自己的肚子,冷笑道:“一命换一命,你想要你的儿子,那就放了孔祥龙。”小骆注意到许寂寂又只提到孔祥龙一个人,这次显然不再是遗漏。既然是一命换一命,如果老梁与孔祥龙是同谋的话,那么老梁现在是在被换的替补席上。恐怕即使许寂寂肚子里的是双胞胎,她也不会考虑到老梁。
      而周围众人听见许寂寂这话,都惊住了,不约而同看向李小笑。李小笑左右亲信还能理解这是怎么回事,早就知道这对夫妻结婚的原因。而那些跟出来看热闹的则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听到的是新娘子拿肚里孩子换另一个男人。
      李小笑此时脸色已经由红转黑,依然背着手,死死盯着许寂寂。整个后门死一般寂静,连许寂寂的父母都不敢在此时出声劝止,怕万一更惹火了李小笑。李小笑的左右更是紧紧看牢老板的脸色,蓄势待发,只等老板一声令下。
      李小笑盯了许寂寂很久,这才转身,拍拍小骆的肩膀,道:“你上车,我亲自给你开车。”说着合上后座车门,将荷沅关在车内,自己排开车边众人,坐上驾驶座。车身微微摇晃一下,李小笑才降下车门,冷冷地道:“取消婚礼。你们两个,押送许寂寂立刻去医院流产,不流产不许离开。婊子。”说着,便缓缓启动车子,也不管前面有人,而后面车厢盖还没关。他手下忙冲上将门合上,立刻有其他人冲上另一辆车紧紧跟上。
      许寂寂傻了,没想到拿流产都威胁不了中年得子的李小笑,眼看孔祥龙要被车子带走,她急得扑过去想阻拦,即便是躺在车轮前面也行,但此刻李小笑的手下都对她变了脸色,早有人抢上前大力绞住许寂寂的两条手臂,将她如押解犯人一样按住,一行目送李小笑的车子挤开人群,从后院转出大门去。更有人拍腿嚎啕,那是许寂寂的母亲。而许寂寂的父亲钻进人群,劈脸给了许寂寂一个耳光,而后苦苦央求李小笑手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非是他女儿肚子里是李总唯一骨血,李总眼下气头上说流产,真平静下来肯定会后悔,万请各位高抬贵手,给李总留后。
      这流产的事儿,李小笑的手下还真不敢听老板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老板对这个未来儿子的企盼。但有人早看不惯许寂寂平日里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的横行无忌,对他们这些李总的老臣呼来喝去,心里多少有点称愿。几下里一商议,决定还是将号啕大哭的许寂寂关进五楼一间标间,派两个大汉紧紧盯着。再没原来皇后般的良好待遇。

      祖海因为老骆援手,终于摆脱困境,胜利在望。从银行喜气洋洋地回来,当即给葛行长一个电话友好地通报一下他地贷款进展。他当然想在葛行长面前耀武扬威一下的,但是何必呢,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山水相逢。与葛行长未来不一定能成为朋友,起码现在也不能成为死对头。何必为了一句意气之争的话为自己树立一个敌人,和气生财嘛。
      整个下午安排下工作,自然会有公司员工戮力完成。祖海则是一个电话打给青峦,约下一起晚饭。青峦已经来上海工作了不少时间,祖海最先是陷身囹圄,而后为公司生死奔波,都没时间好好与青峦见一下面。此刻终于曙光初现,而且荷沅又不在上海,省得青峦的眼睛总往荷沅那边招呼。正是见青峦的大好时机。他最清楚荷沅与青峦以前的关系,所以青峦未结婚前,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吃饭地点当然是祖海安排,安排在大军的饭店。当祖海看着戴半框金丝边眼镜的青峦进来的时候,心说青峦硬是风度要比他好,人多读一点书,看上去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不过祖海认为,关键原因还是因为青峦长得比较高挑,他与青峦在一起的话,人家起码先看到青峦,目标大嘛。他总不能全身挂满金子招人眼目。以前他看有朋友手上挂足金粗链的样子很气派,他也想来一条,结果被荷沅劝阻了。所以只有由得青峦招摇了。他留意到,服务小姐都对青峦偏重一点。
      青峦还没坐稳还没开口说话,大军已经现身包厢门口。大军很豪爽地笑道:“丛总,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太太呢?”一边与青峦很客气地握手。他看得出青峦不是他们一类的人。
      祖海起身迎道:“太太去北京玩去了。你呢?不陪宋妍?”
      大军笑道:“宋妍又没有卖给我。她还得办离婚手续,总得给她时间回家去办。丛总,今天面带喜色,又肯出来玩,是不是危机解除?”
      祖海笑道:“那当然。你坐下一起喝几杯?这位童先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以后他单独到你饭店来,你得给他跟我一样的折扣。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大军说着便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VIP卡交给青峦,附带一张名片。“丛总,我等下再过来,先去别处转转。”
      祖海等大军出去关上门,才对青峦道:“宋妍你还记得吗?现在没名没份跟着大军,还与她丈夫离婚。”
      青峦吃惊,他怎么会不记得宋妍。“宋妍贪这个大军的钱?她现在的丈夫也不会穷到哪里去。”
      祖海道:“宋妍这人惟利是图,说不准的。她本事好,想沾谁都沾谁。”说着便转了风向,不愿多谈宋妍,“你看,做饭店老总日子不好过,天天有空就得过来给朋友敬酒,求朋友捧场。还是我当初选择得对,把宾馆承包出去,让别人去烦,我大不了出让部分利润。当初这个大军跟我差不多规模,现在他精力全放在他的宾馆酒店里,资产已经大大不如我。”危机过去,祖海应该可以得意了,也值得得意。
      青峦心中不由回想了一下宋妍过去的表现,觉得宋妍学校时候已经比较势利,但没想到出了社会,会变成作风有问题的人。“荷沅还搂着宋妍不放吗?以前宋妍挺占荷沅的便宜。这种人,还是避开一点的好,荷沅现在的利用价值更大,不是以前一件衣服一餐好菜那么简单了。”
      祖海不欲就此细说,只笑道:“放心,荷沅现在精着呢,早防着宋妍了。你住得习惯不习惯?等下吃完饭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看看需要添些什么。你平时吃饭什么的怎么解决?”
      青峦一一作答。其实他也没什么讲究的,美国读书时候住租房,现在公司提供的公寓要比以前的租房条件好得多。两人以前说话没什么话题,都是祖海没话找话的时候比较多,现在一起说到上海的吃穿住行,竟是很多一致。各自拿一瓶啤酒自酌自饮,自在说话,有如当年的安仁里家宴。唯一遗憾是少了个荷沅。
      正说着话,青峦接到林西韵电话。“童先生,不好了,荷沅可能出问题了。现在都已经是八点,她还没给我电话,我心急如焚。”
      青峦都忘记身边是荷沅的丈夫祖海,整个人被荷沅可能出问题的消息惊住了,大声问:“怎么回事?荷沅不是在北京玩吗?”这一说,祖海立刻竖起耳朵,问了一句:“谁来电话?”青峦忙告诉祖海:“是林西韵,说荷沅现在没给她电话,她急死了。”
      祖海松了口气,道:“没什么,这事我知道。他们大学时候柔道队的许寂寂今晚结婚,荷沅在那边参加婚礼,当然不会来电话。”
      青峦听着放心,将话传达过去。林西韵却愣住了,没想到这会儿祖海会与童青峦在一起。她本来心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想找一个与荷沅亲近但又不是最近的朋友说说,才抓到青峦。她清楚祖海是怎么待荷沅的,哪里敢说给祖海听,不找死吗?只怕祖海知道真实后连夜飞车去内蒙,顺手拧下她的头。她当机条件反射似地连声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又客气几句才放下电话。
      青峦觉得林西韵今天说话有点怪,这个披着羊皮的狼难得失常,另一次失常是在那次听闻孔祥龙失踪的时候。想到这儿,青峦忽然心头一阵轻颤,不由自主地将荷沅参加许寂寂婚礼与孔祥龙失踪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荷沅与其说是去参加婚礼,会不会是去那里帮孔祥龙的忙?林西韵究竟知道多少内情?青峦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祖海。
      祖海一听便拍案而起,“有鬼,只有荷沅这个老实头才会被林西韵送去充炮灰。”他立刻动手拨荷沅电话,关机。这才回想起来,荷沅中午通电话时候说话反常的详细,当时他因为贷到款激动都没留意。祖海第二个电话便是给林西韵,电话一打就通。“林教头,你实说吧。荷沅想在许寂寂婚礼上干什么?”
      林西韵早就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祖海找上门,祖海与青峦在一起,两人迟早得把事情想到正确方向去。她不敢隐瞒,将中午通话原原本本与祖海说了一遍。祖海听完,大吼一声:“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你知道这是送命的生意吗?”说完便挂了电话,跳起来便拉上青峦要走。但走到门口又折返,坐回原来位置,一只脚踩在旁边椅子上,象座山雕似地歪着脖子沉思。
      青峦被祖海的手劲拉得手腕酸痛,知道祖海现在心急,能坐下来考虑实属难得。他也一样的急,不知道荷沅会在那边做出什么。祖海又没将电话复述给他,他只听见荷沅做的是送命的事。他等了会儿,给祖海时间考虑问题,好一会儿见祖海没有动静,才捅捅祖海:“想出什么联系办法没有?你内蒙有没有熟人?”
      祖海拧眉敲了下桌子,道:“只有麻烦他了。”看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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