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夭夭》白桃硬糖

23、暗潮

　　华云公主和白桃闹的这一出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到了评选环节，众人都在议论纷纷。
　　说实话，前边儿那些琴棋书画的大家见得多了也看得腻了，白桃和华云公主反而显得惊艳。但是说来说去，这拔得头筹能拿到齐国公夫人送的首饰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取决于你的表演，而是出于某种利益的考量。
　　所有的决定权其实都在齐国公夫人手中。
　　齐国公夫人很有耐心地端坐在那儿，等四周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才清了清嗓子。
　　一时间众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这次宴会的女主人。
　　齐国公夫人悠悠道：“这次的赏花宴，大梁依旧是由诸位挑起的。各位千金的表演各有千秋，都是大盛朝名门中的佼佼者，我在这里就不过多赘述。但要说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当属华云公主殿下和白家三小姐。”
　　“我是从小在江南长大的，从未见过边疆的金戈铁马、大漠孤烟，可这一回，算是感知到了戎马倥偬，还有刚劲绵柔合二为一之美。骏马秋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二位的表演实在让我佩服。”
　　“这对流彩飞花金镶珊瑚嵌珠花簪，就分赠给公主殿下和白三小姐，还望不要嫌弃。”齐国公夫人笑着说道，身手的丫鬟立刻上前一步，把手里托着的锦盒打开，一对样式精美、价值不菲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
　　白桃忙拉了拉还愣在一边的华云公主，两人上前去接过簪子，白桃行礼，作为公主的华云公主差点也跟着行礼，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就道了声谢。
　　齐国公夫人满意道：“可还欢喜这簪子？”
　　白桃连声道：“实在欢喜！”
　　华云公主看着手中这个繁复的东西，脸上有些僵硬……这还不如随便拿根红绳绑了头发方便呢！
　　齐国公夫人拍了拍手道：“现在该轮到少爷们了。”
　　“诶，你想看他们吗？”华云公主手里捏着簪子，凑到白桃耳边道。
　　“可有可无。”白桃微笑着说，眼角余光看到段昭和方落已经起身下台，似乎并不要参加一会儿的斗武斗诗，而且神色匆匆，像有什么急事。
　　“那咱别看了，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去。”趁着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上，华云公主二话不说拉了白桃就开溜。
　　“我跟你说，这园子我虽然来得不多，但也混熟了。”华云公主熟练地带着白桃拐进一条岔道，这里显然鲜有人知，杂草深深，岔道走到底是一面矮墙。
　　“从这里翻出去，神不知鬼不觉，门房的人什么也察觉不到，这样父皇就不会说我不认真参加宴会了。”华云公主比了个鬼脸，从一边的墙角下搬来一摞砖，垫在白桃脚底下。这会儿白桃这身衣服倒是方便她爬墙了，踩着砖块，手里被华云公主拉着，白桃磕磕绊绊也翻了过去。
　　墙外是一条山路。
　　“我们去哪？公主殿下不会想把我卖给牙婆子吧？”白桃看看四周一片浓密的山林，有点摸不着头脑。
　　“瞧你说的，把你卖了谁陪我玩啊？”华云公主翻了个大白眼，“跟我来。”
　　两人一路急走，七拐八弯，眼前出现一座小茅草屋，屋前一个老婆婆正在从井里汲水。
　　“这个老婆婆会做特别甜的蜜糖。”华云公主对白桃道。那老婆婆看见了华云公主，显然也认得她，唤她“囡囡”，又让她们俩在屋外等一下，转身就忙忙地进屋子去了。
　　“老婆婆的儿子出去打仗，死在战场上了。”华云公主的声音有些低落，“我经过这儿和她聊了聊天，就渐渐熟悉起来。老婆婆挺孤单的，虽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真心对我好，应该也是在心里想她的儿子吧。”
　　“阿桃，你别看我总往边疆跑，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打来打去的，要是再也不用打仗，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那样才好呢。”
　　白桃看看华云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华云公主，有着这么细腻柔软的内心……
　　只不过华云公主这个愿望只怕短期内难以实现，边疆不宁，日益动荡，这是朝廷内外都知道的事。
　　正想着，老婆婆手里抱着一个小罐子出来了，打开，里面是煮好的糖浆，应是加了碎芝麻和茯苓，甜味儿里混着香气；用小勺舀出来，晶莹透亮。
　　白桃这种本就噬甜的人对这种好吃的糖完全没抵抗力！

　　赏花宴虽然一波三折，但到底还是结束了。长房老太太看上去十分满意，不止元娘在宴会上表现不错，更因为白桃在这次赏花宴上大出风头，给白家争脸——齐国公夫人和华云公主都有意同白桃交好，四皇子又当众夸赞了白桃的表演。
　　大太太心里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元娘的表现虽说让人挑不出错，可在这次的白桃面前，元娘就显得平淡无奇了。
　　也不知道这白桃是怎么混进赏花宴来的，平时看着她在三房日子一天天难过，也是，一个小姑娘怎么斗得过那个笑面虎贺姨娘？最近可奇了怪了，好像老天都在帮她一样，白桃颇有些“青云直上”的味道。
　　这么想着，大太太手上收拾东西的力道也大了些，首饰盒子给她撞得“哐哐”直响。
　　“娘这是怎么了？突然动了肝火。”元娘在一旁道。
　　“我是气你的三妹妹，抢了你的风头，你没看四皇子对她多么赞赏有加！”大太太一急，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听闻此言，元娘愣了一下，又道：“可是娘的身子要紧，更何况娘肚子里还有我的弟弟或者妹妹呢。”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大太太倒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她这次又怀上孩子是不容易的事，毕竟她也不再年轻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我去向齐国公夫人道别。”
　　大太太带着元娘走出厢房，正看见一边的门里白桃也走出来跟她礼貌地行礼，身后跟着她的大丫鬟锦鲤；白桃那个虎背熊腰一点儿都不秀气的丫鬟海棠正手提肩挑地打包搬运行礼，看上去还真是一个顶俩。
　　这白桃，身边的人都奇奇怪怪的，虽然很不想承认白桃这房搬东西的确比她手下那些柔柔弱弱的小丫鬟快就是了。
　　白桃看着大太太那阴云密布的脸，心中只觉好笑。
　　一行人一起见到了齐国公夫人。齐国公夫人依然是那副温柔贤淑、平易近人的模样，一点架子也没有，只叮嘱她们路上要注意安全。
　　客套话之类的说完了，齐国公夫人转向了白桃，亲切地说道：“这次多亏了白三小姐，不然我的命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了。所以我准备了一些东西，小小心意，还请不要嫌弃。”
　　还有这一出？！
　　大太太在一边可谓是又惊又妒了。
　　两个丫鬟手里抱着紫檀木的匣子上来，打开匣子展示，一个匣子里面金银珠宝、钿头手镯都有，明晃晃金灿灿的，只叫人移不开眼；而另一个匣子里则满满当当装着一些小瓷瓶小药罐之类，看上去颇为神秘。
　　“这里面都是些治跌打损伤、用于调养身体之类的药物。”齐国公夫人顺着众人看第二个匣子的视线，解释道，“都是世外高人和世外高人的徒弟所制，瓶身上面贴着的条儿写了用途，还望能有所实际帮助。”
　　“白桃在这儿谢谢夫人了！”白桃深深行礼。
　　“白三小姐的大恩我是偿还不了的。”齐国公夫人缓缓地说，又转向长房老太太和大太太道，“白家能出这样优秀的姑娘，实在是大盛朝的幸运。我也为贵府准备了一马车的谢礼，已经装好了，车夫就在外面等着。”
　　长房老太太脸上乐开了花，瞥见一旁逐渐聚拢过来看热闹的其他人脸上艳羡的表情，更加觉得有面子，嘴上谦恭着向齐国公夫人连连道谢推脱。
　　好容易一番你来我往后，白家的人总算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次元娘给大太太拉着坐另一辆马车去了，白桃和锦鲤两人坐后面那辆马车，倒也宽松自在。
　　白桃拿出方才齐国公夫人送她的装满药物的匣子，打开来仔细看着。
　　瓶身上的字迹甚为眼熟，写着“跌打”、“蛇咬”等等详细的分类。
　　白桃心里一动，打开了写着“烫伤”的小瓶，瓶口居然塞着一张一指宽的窄窄纸条，上面飘逸地书着：
　　“用法如昨。”
　　一瞬间白桃觉得好像什么秘密被拿到天光底下来了，气血上涌只感觉脸都涨红，好一会儿才恢复冷静。
　　该死，这一匣子的药不会都是段昭的吧？！那什么世外高人？！
　　敢情段昭是借了齐国公夫人之手送药给她？！
　　白桃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了，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一把抓起一个写着“去火养神”的瓷瓶，倒了一颗丸子出来塞在嘴里。
　　清凉的口感在嘴里蔓延开来，就像从马车帘子外冲进来的风，吹散了马车车厢内闷闷的气息，那风抚在脸上，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