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夭夭》白桃硬糖

20、交往

　　齐国公府的人十分有素养，尤其是齐国公夫人，临危不惧，丝毫没乱了分寸，方才的骚动——刺杀，虽然闹得大，宾客们还是很快被安抚下来。
　　所有的艺人都被带下去审问，侍卫的数量显然增多了，守在各个角落里巡视；宾客们惊魂未定，几个几个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看来今年这赏花宴，不太愉快啊。
　　白桃也同元娘坐在一起，小声讨论着这件事。
　　元娘满脸都是惊惧：“刚刚那个异域人的脸变得可真快，一开始还那么讨喜，突然连匕首都掏出来了……还说些什么报仇之类的……齐国公夫人看上去那么温柔，不会也做过什么恶事吧？”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毕竟还在齐国公府的地界里。
　　白桃心里却并非这么想。
　　在这种环境下，恶事不恶事都难断了，更何况她们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只看表面是很难知道原委的。
　　而在这么戒备森严的情况下，那个异域人还能混进来行刺，背后一定有人撑腰，他的后台又是谁？
　　是皇室的人吗？
　　这个念头一出，白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齐国公府如日中天，龙椅上的那位，未必就真能坐得住。
　　正想着，一个婢女快步行来，行了一礼，用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的人听到的声音说：“白三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想当面道谢并与您深谈。”
　　元娘惊讶地看着白桃，周围的人都停下了交谈，齐刷刷地看着白桃这个从未在宴会上出现过的姑娘。
　　这是齐国公夫人要同她交好的信号。
　　白桃拍了拍元娘的手：“去去就回。”便站起身来随婢女上路。
　　耳边听得泉水声潺潺，人已到一处小阁楼前。
　　“夫人就在里面等您。”婢女道。
　　白桃推开木门，里面没锁，齐国公夫人正坐在一把宽大精致的湘妃竹椅上，纤纤玉手按着自己的额角，看上去有些疲惫。
　　“你来了。来，坐到这儿来。”齐国公夫人冲白桃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身边另一条椅子。
　　白桃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得感谢你啊。若你方才不说，后果不堪设想。”齐国公夫人笑了笑，她身上有胭脂香粉氤氲的气味。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不对劲的呢？”齐国公夫人的语气里透着好奇。
　　“这个，算是一种直觉吧。”白桃淡淡地说，“本来夫人您就是至关重要的人物，那人突然无事献殷勤，还拿着个奇怪的异域镯子，我是不愿意相信的。”
　　齐国公夫人喟叹一声：“你还是个孩子，却比我还警惕，真是个机敏聪慧的孩子。”
　　不待白桃回答，齐国公夫人又道：“不过，他说要寻我的仇，我却实不知为何。我一介女流，朝堂上的事都交给夫君去管，自己也就管管后院那一亩三分地……”
　　“夫人，是不是寻仇其实不重要。”白桃大胆道，“这可以是别人随便编造的理由，骗那个异域人豁出命来杀您；也可以是因为一些间接的原因导致的。我们要想的，应该是，是谁放这个杀手进来的？”
　　齐国公夫人闻言，眼睛亮了一下，又低落道：“我何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可惜那人已经死了，死人嘴里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不过，府里查得如此严密，却还是有漏网之鱼……他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比齐国公府还要高出太多了。”齐国公夫人缓缓道。
　　白桃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深长。这同她的猜想也差不多。兴许是皇室的人？
　　四皇子温文尔雅的形象在白桃脑海中闪过。
　　还有弯弓搭箭的华云公主……
　　这些都只是猜测，白桃无声地笑笑，摇了摇头，一切下定论都还太早。
　　齐国公夫人突然语气坚定地说：“不过这赏花宴还是得办完，明日诸位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们的才艺展示，还是得按着惯例来，不能破。”
　　否则，齐国公府的丑还不出大了？被一个并不高明的刺客吓得中途停了赏花宴。
　　白桃却是苦恼起来，明日这才艺表演，她可真不知道能表演些什么。
　　“到时还有个比武场和斗诗会，女眷们都能去观看，桃桃也可以去看的。”齐国公夫人温温柔柔地说，提起茶壶来，娴熟地使用茶具。
　　茶汤已煮至沸腾了，被齐国公夫人以优雅的姿势倾入茶盏中，茶沫与茶盏天青色的边缘相凝而不溢出，即是时人饮茶时所推崇的所谓“咬盏”。
　　室内茶香弥漫，白桃接了齐国公夫人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只觉神清气爽。
　　“你和你母亲小时候长得很像。”齐国公夫人看着白桃微笑道，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不嫌弃的话，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儿可以找我，今日我也算欠桃桃一个人情。”
　　白桃也不推辞，点了点头，眉眼弯弯，露出少女特有的童稚笑容。

　　等白桃回到宾客们中间时，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些。
　　有人凑过来同她套近乎，还有人主动问她要不要一起来打吊叶子，白桃一一应付过去。
　　自己的地位也算是隐性提高了，以后在白府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不少。
　　正同元娘说了几句话，白桃感觉有人在门外看着她，抬头一看却是华云公主。公主殿下在原地踌躇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打断白桃和元娘的对话过来。
　　白桃向元娘告退，从侧门出了厅堂，远远地冲华云公主招了招手。华云公主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神神秘秘地就走，两人一起走到一处假山后。
　　“阿桃，父皇下了死命令，明天我也要表演才艺，这可怎么办啊？”华云公主的声音委屈极了。
　　“公主别急，都会什么呢？”
　　“……会骑马，会射箭，还会杀人。”华云公主想了想，补充道，“哦，还能吃。”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打开里面是一大包油纸包着的东西，华云公主宝贝似的把它层层打开，一股牛肉香气扑鼻而来，一大块卤牛肉映入眼帘。
　　“喏，请你吃。”华云公主心想，一般贵族大家的小姐一个个都是娇滴滴的，樱桃小口吃个饺子都得拿着双玉箸咬上五六口，这白桃愿不愿意吃自己这一大块牛肉还真说不准。
　　讲到底，还是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边疆适合自己。
　　正这么想着，华云公主就惊讶地看着白桃伸出白皙的手，在牛肉上用力地撕下来一块，放在嘴里就嚼，还道了声“好吃”。
　　“你……你还真吃啊？”华云公主结结巴巴地说。
　　“那当然，有的吃为什么不吃，不吃白不吃。”白桃含混不清地说。
　　前世苦日子过惯了，这种直接上手抓的她也不是没吃过。
　　白桃没想到华云公主一下子对她好感大增，更加觉得白桃这个朋友是交对了。
　　“我们继续说才艺的事吧。”白桃道。
　　“好。”华云公主又苦恼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他人的才艺都是些女红啊、跳舞啊，我这些怎么上得了台面。”
　　“上得了。”
　　“你说什么？”华云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上得了台面。”白桃吞下一口卤牛肉，口齿清晰地说。
　　“有谁要求才艺就必须是静若处子的吗？”白桃认真地看着华云公主，“公主，我们就要和她们不一样。我觉得马术就很好，很有特色，这才是属于你自己的才艺。”
　　“这样吗？”华云公主仍有些踌躇，“可是……面对着那么多满脸浮粉、说话娇滴滴的莺莺燕燕，我还是紧张……”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上场？”华云公主眼睛一亮，有些激动于自己想到的这个好主意，不过很快她又低落了下去，“这不可能啊……总不能我在旁边马术你在马边上绣花吧……会被笑话死的。”
　　白桃却想了想，心生一计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华云公主开心起来。
　　白桃凑到华云公主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华云公主听后，连连夸赞：“想不到啊阿桃，你还有这样的点子，这肯定没错，潇洒帅气！”
　　“咱明天双剑合璧，打遍天下无敌手！”华云公主真的很高兴。
　　“没问题！一会儿我们磨合磨合，练习一下。”白桃笑着说。
　　华云公主还带着些微小伤疤的脸，此刻闪耀着夺目的笑容，看上去格外英姿飒爽。
　　她还挺希望华云公主能开心些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把华云公主当做自己的朋友了。毕竟她直来直去真性情，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尽管出生在帝王之家，却依然纯净如初。
　　和这样的人交流，经常让白桃感觉轻松，在大宅院里闷久了，偶尔透透气也是不错的选择——白桃不知道，华云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还有谁也能上白桃有这样的感受呢？
　　白桃心里一抽，一个少年在夜幕下起落的身影印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