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夭夭》白桃硬糖

15、偷窃

　　这是海棠到潇湘苑的第三天了。
　　她特别高兴白三小姐能选中她！先前因为她生得不秀气，多少小姐夫人嫌弃她，她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牙婆丢下了。
　　白三小姐真是个好人！
　　所以海棠成天干活都特别卖力，她本来就身强力壮，加上有干劲，潇湘苑的什么粗活累活都给她包了，连两个粗使婆子都闲起来。
　　虽然海棠是白桃亲自选的人，但每天日子相比贺姨娘塞过来的小玉可是大相径庭。
　　这不，小玉倚在雕花栏杆上，挥着把团扇神气活现地：
　　“海棠，把地扫干净点，扫完了把屋子里的灰掸一掸，积灰多了对身体可不好。”自己却不动手。
　　太阳都爬老高了，现在春意重了天气也越来越热，她才不要吃这个苦头！
　　海棠是个实心眼儿，嘴里“哎哎”地应着，抓着扫帚的手一刻也没停，把风摇落的叶子扫作一堆。
　　正扫着，却听得院门外传来白桃和锦鲤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脚步也越来越近了。小玉立马精神了，扇子也不扇了往边上一丢，跳过去一把夺过海棠的扫帚，假模假样地扫着那堆叶子。
　　海棠呆呆的，反应不过来，空了手在一边看着。
　　小玉只等着白桃一跨进院门，就殷勤地行了个礼：“小姐回来啦。”
　　白桃看她一眼，又看海棠一眼，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小玉作势擦擦额角，用了个疲惫的语气道：“小姐，这天可真是越来越热了，奴婢干这一早上活一刻也没歇过，唉！不像海棠妹妹……”
　　“啊啊？我？”海棠还是呆愣愣的。
　　白桃似是极满意地笑笑，又朝花圃里指了一指：“辛苦小玉了。既然小玉这么有干劲，不如顺便把整理拾掇花圃的活儿也干了吧，回头我让管事妈妈好好赏你。”
　　这下轮到小玉呆住了。
　　还不待小玉有下一步的反应，白桃和锦鲤已经进了屋子。
　　“小姐，为什么……”锦鲤有些疑惑自家小姐为何反而要治干活勤快的小玉。
　　“正常人在太阳底下干一早上活会外边罩着个罗纱？”白桃朝天翻了个白眼，“像海棠那样满头大汗、袖子都挽起来了的才是真的干活了。这小玉，想骗人也装得像一点不行吗？”
　　锦鲤听了这话也笑了，不过想想小姐怎么越来越敏锐了？以前的小姐可是莽莽撞撞的，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
　　“锦鲤，把前两天我戴着的那个鎏金串珠手链拿出来，巧巧挺喜欢的，我送给她好了。”
　　锦鲤“哎”了一声，转头去找了，又很快满脸疑惑地回来了：“小姐，手链不见了。”
　　“不见了？先前放在哪儿了？”
　　“奴婢明明放在梳妆台上一个小匣子里的。现在匣子里什么也没有了。”锦鲤很严肃，“小姐，奴婢肯定没记错。”
　　“那难不成这手链长脚跑了？”白桃惊讶道。
　　“小姐，会不会是遭了贼了？”锦鲤放低了声音。
　　“贼？看看还丢什么东西没有？”
　　一番检查后，锦鲤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没有，就只有那串手链不见了。”
　　“这可奇了怪了……这宅子里还有人偷小主子的东西……”白桃沉吟着。
　　“会不会是新来的那两个？海棠的话奴婢看着还算老实，应该不会，那小玉可是满肚子的名堂。”锦鲤忧心道。
　　“哎你这小屁孩！快下来！……爬什么树呢！快下来干活……”
　　隐隐约约传来小玉的尖叫声。
　　“真烦……”白桃按了按眉心。
　　“肯定又是晴儿在淘气了。”锦鲤倒是笑了，“这孩子，身手倒是敏捷得很，上房爬树的一天天没个消停。”
　　“三小姐在院里吗？”是余妈妈的声音。外头的几个人马上停下来应着。
　　“这余妈妈怎么突然来了？”白桃把方才手链不见了的事放在一边，起身走出去。
　　“三小姐。”余妈妈看见她，行了个礼。
　　“余妈妈不必多礼。不知有何贵干？”
　　“三小姐，老太太叫你即刻去寿安堂见她。”余妈妈回道。
　　什么事竟然还要余妈妈来请她？
　　白桃笑着道：“麻烦余妈妈了。那我们这就走吧。”她朝锦鲤招招手。
　　余妈妈看上去很急，于是三人就匆匆上了路。
　　“余妈妈，老太太可否说找我是为了何事？”路上白桃斟酌再三，还是问道。
　　先知道三老太太想干什么，好做准备。
　　余妈妈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白桃只好作罢，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步入寿安堂的厅门，锦鲤被要求留在外面。
　　白桃一个人面对着三老太太，这个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女人，她穿着保守古板，但手指上套着的名贵扳指流光溢彩，生动地诠释着这个妇人在三房的地位。
　　三老太太的眼睛平日里都跳动着狡诈、精明、狠毒的光，此时此刻却居然含着怪异的温柔，只怕认识她的人见了都能吃一惊。
　　“桃桃，到祖母身边来。”三老太太和蔼地拍了拍身边一条小凳。
　　那是一来就放在那里的，说明早就为白桃准备好了。
　　白桃从来没看三老太太态度这么“慈祥”过，有些心惊肉跳，但还是走过去坐了。
　　三老太太亲密地抚着白桃单薄的肩头，悠悠然开口：
　　“桃桃，跟祖母说说，你是怎么认识齐国公夫人的？”
　　原来是这事！
　　白桃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砰然落地，暗暗长出了一口气，用软糯悦耳的少女声音回道：
　　“桃桃的母亲幼时同齐国公夫人是挚友，只不过已经多年未有交集。”
　　“未有交集？可是，今年的赏花宴，齐国公夫人可是邀请了桃桃呢。”三老太太像一条伪装到位的毒蛇，紧紧地盯着白桃，虽然面上全是亲近慈爱，心里却转着千万个主意，都是为了自己打算的。
　　思及此，白桃在心里对这个老妇人又多了几分冷漠。
　　“那是桃桃的荣幸。兴许齐国公夫人想同桃桃叙叙旧怀念故人也说不准。”白桃作受宠若惊状。
　　“那你好好表现，不要丢了我们白家的脸。”三老太太笑眯眯的，又同白桃叮嘱了不少礼节方面的问题，还反复强调让白桃多同齐国公府攀亲近、同其他世家大族攀亲近。
　　白桃一一应下。
　　看这阵势，自己之前写的那封信还真有用。现在她在三房的地位，不，应该说在白家的地位，都随着齐国公夫人的邀请水涨船高了，贺姨娘要想在短时间内像前世那样把她一脚踩进泥里怕是很难，三老太太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袒护包庇倾向于贺姨娘也难说了。
　　总算摆脱了三老太太，又被三老太太留了吃晚饭。
　　三老太太亲近白桃的心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赏花宴这事儿，对于白桃来说的确意义重大，她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从寿安堂出来，天色都黑了下来。白桃觉得颇有些累，便早早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已是晚春，又连着几天未落滴雨，天气闷热，锦鲤要给白桃打扇，白桃拒绝了，让锦鲤自己也早些休息。
　　没想到睡到半夜，白桃突然醒了过来，身上黏黏的，是汗。身下刚换上的冰丝席也被体温捂得有些热乎乎的。
　　这天气实在不让人舒服。白桃躺在黑暗里闭着眼，心里盘算着府里早点运冰过来就好了。
　　前世自己不受待见，甚至下人都欺负她，克扣潇湘苑的月例就算了，夏天连冰也没得用，只能忍着热睡觉。
　　想到那段日子，白桃的脑子倒是越来越清醒了，逐渐连睡意都没了。
　　这时，在完全寂静的夜里，白桃听到什么东西“咔哒”一下的声音。
　　这声音很小很小，轻得就像一根针掉在了地上，但在闭着眼的白桃耳朵里，却听得格外真切，触动了白桃重生以后敏感的神经。
　　她马上意识到有除了在外间值守的锦鲤以外的第三个人在屋子里。
　　一丝恐惧涌上心头。白桃依然不让自己睁开眼睛，努力使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一边集中注意力辨别声音。
　　如果没听错的话，那个方向应该是衣箱和梳妆台方向。
　　那人行事极为小心利落，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白桃被浓浓的静默包裹了一弹指的功夫，几乎要以为刚刚那点异动是自己听岔了，却感觉到有人轻推开了窗子。
　　随后再也没有声音了。
　　白桃紧张地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也再没有异动，只有锦鲤浅浅的呼吸声。
　　突然外边一声惊雷，闪电的光倏忽间照亮了屋内。在那一瞬间里白桃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人，的确没有人，在被屏风隔起来的视野可见的范围内，屋里是正常的样子，和白桃睡觉之前没有两样，看上去毫无异常。
　　那刚刚的声响……是错觉么？
　　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来，白桃意识一空，坠入了纯粹的黑暗里，又一次睡了过去。
　　雨滴终于落了下来，像豆子一样大，又十分密集，带着股春天结束的气味和泥土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