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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恶心 ...


  •   “姜左,你——”冯云气的一身老骨头咯咯作响,差点两眼一翻先过去了。
      这下真的鱼死网破连个卵都没留住了。
      姜左又接连错了冯时均手腕和脚腕的骨头的位,把他彻底变成面如死灰口不能言手不能提脚不能行的废物,扔到冯云面前。另一边陆六也摸到了他们抓回来的那个冯小公子脸上的一层假面,撕掉后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唱了半天独角戏的姜左也气笑了,说:“不是说好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吗,好一出狸猫换太子啊,怎么这大厦倾了,冯小公子就能独善其身。”
      冯云看着身前四肢下巴都脱臼的自己最疼爱的幺子,只觉得此生了无生机:“狗贼,你早就知道你所抓的是个替身还跟我演这么长时间的戏!”
      “不不不,右相大人真实高抬在下了。您想藏个人换个人,那便是始祖爷爷在这儿也逮不住,本座何德何能早就看穿您的大智慧,不过多仰仗这位西天的使者罢了。”

      元芥蓦地回头看向姜左。
      姜左打量着元芥脸上货真价实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打消了“他是故意为之”的念头,“温和”笑道:“大师高明,攻人攻心,才令无懈可击的冯大人终于忍不住看了藏在人堆里的爱子一眼。”
      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冯时均”的表现不像那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冯云更是表现出一点坊间传闻的爱子如命,所以一直密切观察着冯云的一举一动。方才冯云因元芥的一句“相信后辈的应变能力”往人群中看的那眼正是在和真品冯时均对视,被姜左逮了个正着,奔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姜左当机立断射中了小厮右胸。
      结果正中靶心。
      元芥本来因为晕血就有些站不稳,在自己的推测得到印证后身子晃了晃,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摔在冯时均身上,踉跄着站稳后定了定神,直直看着姜左说:“姜大人何必谦虚,想必运筹帷幄如大人你早就对形式了如指掌了,何必往贫僧头上扣帽子。”

      不可能。如果真如姜左所言,那我岂不是成为历史推手了?如果没有我,姜左折磨的压根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怎么会逼得冯云如史料记载那般全盘托出?我是历史之外的人,所以姜左一定在说谎。
      元芥试图说服自己。
      一边不要命地把自己划到右相阵营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冯云是多深的交情,锦左使亲口承认的大功他不要,还使劲儿撇清自己跟锦衣卫的界限,生怕冯云误会自己似的。
      其实他只是不能相信自己会推动历史罢了。

      姜左深深看了元芥一眼,彻底相信此人是莫名其妙被搅进来的,若他是冯云那边的人,就算提前没打过招呼,也不该自乱阵脚,还毫无意义地跟自己……顶嘴。姜左嘴角抽了抽想,此人怕不是个傻的。
      他心里骂着人家,面上朝元芥纵容一笑,意思是“没关系你不承认这功劳也是你的跑不了”,然后面无表情地吩咐陆六换方法。
      陆六得了命令,抬头看到姜左眼睛里翻滚的怒气和不耐烦,便未做停顿朝府外走去。
      姜左看着自己的鞋尖突然开口问冯云:“在下听说,令郎有龙阳之癖,是假的吧?”
      这次轮到在场所有人震惊了。
      天之骄子冯时均冯公子竟是个断袖?
      不可能!
      可看向冯家父子,能说话的那个一脸难以置信,说不了话的那个一脸恼羞成怒,若是下巴完好,定会大喊一句“你怎么会知道!”

      知子莫过父,可能在此之前冯云还是被蒙在鼓里的,现在看到儿子的表情后也该一清二楚了。老丞相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哇”的吐出一口老血,尚存的理智让他没有在这种时候斥责儿子,而是把锋芒对着姜左:“早听说锦衣卫手眼通天,是不是连大臣每晚如几次厕这等腌臜事也调查地一五一十啊,南朝还容得下你们吗!”
      姜左道:“南朝容不容的下我们我不知道,但一定是容不下你了冯云,本座本不愿意这样的。”
      哪样?
      只见陆六说话间便领进来几个五大三粗仪表腌臜形容猥琐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哪方水土养的出这样膘肥体壮的流氓混混儿,打一进院就拿流里流气的眼神赤/裸裸往冯时均身上剜,大抵是自小亡命竟不怕凶神恶煞的锦衣卫。
      打头那人说:“冯小公子,别来无恙啊?”
      得,还是认识的。
      冯时均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四肢都用不上,被陆六粗暴地安上下巴并拔掉胸口的袖箭,简单止住了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娇贵如冯时均,也因为天生的隐疾断袖被不容置喙且悄无声息地拉进了这个三教九流都不缺却最复杂无人性的底层圈子里。那些人可能拿冯公子不为人知的隐疾威胁他,也可能觊觎冯公子的气度样貌,至于冯时均为什么没有干脆将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都杀光,就更没人会知道了。
      总之冯公子认识这些任何人都认为两者不会有交集的人。

      这位天之骄子一点点往后挪着,想咬碎齿间毒药,却发现陆六给自己正骨的手法诡异,他的牙关根本咬不住,只能含糊说话。冯时均看着被绑住后激烈挣扎的冯云,摇了摇头。
      冯云从来没在小儿子眼中看到过这种灰色的光,好像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让他留恋的东西了。冯云想起自己最喜欢冯时均的原因,既不是因为他是最小的,也不是因为他是正妻所生,而是因为从他懂事起,那双眼睛从来都是亮晶晶的,从来都像蓄着一汪湖水,不管情绪如何,总是明亮的。冯时均总能从中看到某些自己年轻气盛时的影子,那种一腔热血想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希望。
      冯云不知道在自己不知情的地方冯时均忍了多少渣渣的骚扰,也想不清楚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小儿子竟然有龙阳之癖。
      他只好双目充血的瞪着姜左,恶狠狠道:“姜左!你是畜牲吗!”
      “别介,你这不侮辱畜牲了?”姜左背过身朝远处走去,只有元芥将他脸上厌恶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他在厌恶自己?”元芥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那几个混混已经扒光了冯时均的衣服,冯云简直丧失了理智,朝姜左嘶吼:“你不如杀了他!”
      人总是能轻易忍住自己受的折磨,却很难忍住所爱之人替自己受的折磨。
      昔日的翩翩公子被人剃去所有傲骨,压在满府下人面前撕掉了所有做人的尊严,可冯时均比他的老父亲冷静多了,整个人木了一般,到最后也没有发出一声呜咽求饶。

      元芥闭着眼一动不动,好像这样就能闭目塞听一样,心里一遍一遍过着年少时被罚抄不知多少遍的史料。他不知道自己若是再做些什么将再如何推动历史,或者说他尽力画地为牢想把二十多年前的声与色全都挡在方寸之外。
      “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儿?”
      “亲临历史很好玩儿吗!”
      元芥脑子里像搅了一锅浆糊,思维混乱,晕血越来越严重。

      姜左一直靠在较远一棵树的树干上发呆,突然看到元芥身子一歪就要倒在地上,鬼使神差的闪身过去一把捞起他,好像让一身白衣的元芥一头栽进地上的血污里是天大的亵渎一样,拎着领子把他带上了房顶,稍微远离了院中闹剧。
      姜左突然福至心灵道:“大师你不会晕血吧?”
      元芥:“……”
      谢谢您了还能看出来。
      “就当谢谢你引出冯时均了,待着别动。”姜左拍了拍元芥肩膀,看他被自己一巴掌拍的一个趔趄,莫名想笑。
      “大人当真不知道自己抓住的是替身?”离开冲天的血气,元芥终于能正常思考了。
      “当真不知。”
      “……那祝大人万事顺遂。”
      顺遂才怪,如果我真的身处历史洪流不可能改变历史,那你完了,不得善终。
      元芥世外高人的样子还是要做足的,眼中光影变化,却始终没有盛下一个姜左。
      他拒绝和历史人物有更多瓜葛。

      姜左当然感觉到元芥不动生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自然不会主动讨嫌,他能善良到把元芥带上房顶已经是元芥祖上积了八辈子德了。
      他没多说什么,转身掠下房檐。
      下面冯时均已经没了人样,那几个大汉毫无羞耻之心,众目睽睽在下还能干的那么来劲,看来是已经觊觎冯时均很久了。
      姜左忍着恶心看向冯云,这场轮/奸结束与否只掌握在冯云口中。
      冯时均面无血色,而冯云已经濒临崩溃。
      他真的老了。
      一个老人心心念念的不过就是子孙和乐,现在他已经为了事业放弃了满堂子孙,惟独剩下一点私心留给冯时均,为什么连这一点心愿也不能满足他。
      国再大,也会随着人的迟暮而迟暮,最后落在家的身后。

      姜左仍靠在原来的那棵树上,终于等到冯云松口:“住手……住手!姜左,让他们住手,我给你衣带诏。”
      陆六一见姜左抬眼皮,便麻利地抹了那几个大汉的脖子,他也实在受不了这种东西了。
      “……爹……不用。”冯时均声音嘶哑,看着冯云拼命摇头。
      “均儿。”老丞相眼睛里闪着不寻常的光,那一瞬间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回到他而立之年封侯拜相的踌躇满志。
      冯时均一时说不出话来。
      姜左一脚将冯时均脑袋踩进土里,顺便拿衣服遮住了他的身体,看向笑得有些反常的冯云:“本座诚意到了,丞相你呢?”
      “城西归生楼。”

      姜左挑眉,等着下文。他不着急,总归丞相府被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个信儿也传不出去,不怕地下党狡兔三窟。
      “你也不着急吗。”冯云笑的更瘆人了:“给均儿穿好衣服正骨,带着他一块儿去归生楼。衣带诏就是摆在你面前你这狗辈也认不出来,带上均儿,否则就是杀光归生楼里的人,你也休想得偿所愿。”
      姜左见冯云死到临头还要骂自己一番,眉挑的更高了,好整以暇道:“归生楼啊,不着急,我倒是好奇丞相在那儿有多少老相好还得你儿子去认?”
      话是这么说,姜左还是让陆六带着冯时均赶往归生楼。冯时均低着头被拎走前经过姜左,听见他轻轻地说:“别耍花样,你命贱。”衣带诏被找出来是迟早的事,有没有冯时均都一样,姜左看出来冯云明显是在给儿子留最后一条退路。
      不过冯云赌对了,姜左此人性懒胆大,能少一事不多一事,他的目的只有衣带诏,冯时均是死是活他毫不在意,也不怕他寻仇,只想尽快找到衣带诏回去复命。
      冯时均眼中闪过恨意,又很快被麻木覆盖。

      元芥在屋顶吹了会儿凉风,冷静了头脑,这才慢慢顺着房檐往下爬。
      不会武功就这点不好,随时随地受制于人。
      他刚好爬下来,陆六刚好掐着冯时均经过。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从脖子上取下来一块儿玉质长命锁,作势要递给冯时均。
      历史上冯时均只在冯云招供时出现过,之后命运如何再无记载,元芥怀着侥幸和愧疚之心,想把这枚打小陪伴他的开过光的长命锁送给冯时均,或许多多少少能替他消灾挡祸。
      陆六回头,见姜左一副不愿意管的样子,便没有阻止元芥。
      只是冯时均一直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没人动他时他就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似的,也不伸手接也不张口拒绝。
      元芥无法,只好走进亲手将长命锁挂在冯时均脖子上,将垂到胸前的暖玉塞进他刚刚套上的衣服里,没人看到长命锁的花纹里隐着一个“禾”字。
      “阿弥陀佛。”

  • 作者有话要说:  姜左是个坏蛋,从里黑到外的那种,洗不了白。
    元芥是个可怜的崽,莫名其妙被拽上了贼船。
    冯时均是个更可怜的娃娃,刚出来遭受这种待遇。
    冯时均:“快让我领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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