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烟花美丽》不静川

4、第 4 章

　　那一天和以往的每一天，似乎并没什么不同。
　　只是因为快到同伴们离开的第六个忌日，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在办公室看着复仇者联盟的合照红了眼眶，被他恰好撞到。此后几天，史蒂夫都有些紧张，故作镇定地将他那套劝解人们的话语，翻来倒去地嵌入与她对话的每一个词句中，直到她扬言，他再多说一个字就将盘子丢他脑袋上。
　　到此为止，都是平常的一天。
　　她和史蒂夫共同度过的平常的一天。
　　直到蚁人出现在摄像头中。
　　自那一刻开始，缓缓流淌的时间沙漏瞬间颠倒。

　　这些年，她与他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有机会能够让死去的人回来，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尝试。也许冥冥中真有上帝感念他们的执着愿望，竟真的提供了机会。这微茫机会唤回了拼命在绿巨人和博士之间平衡自我的班纳，挽留了在尸山血海中拼杀的鹰眼，让钢铁侠再次归队，索尔走出他的王国，宇宙中的超能力者得以重新集结。当那穿越时空的实验成功之后，他和她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前所未有的光亮，希望的光亮。
　　失而复归的盾牌簇新了颜色，枪械子弹重新上膛，她知道，他真的很想说出那句话——
　　复仇者们，集结。
　　鹰眼是最先看出他们关系的，他很替她高兴，因为他知道美国队长是怎样的人。
　　“你会幸福的，小娜。”
　　他与她并肩站立在咨询室外。透过落地窗，他们能看到托尼、班纳和史蒂夫正在围绕一张贴满科学术语的白板谈话。美国队长沉静听完托尼的解释后，用笔在白板某处写下一个陌生符号，换来两位科学家的意外对视。她看到托尼点点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而只有她才知道，这些天史蒂夫是如何彻夜不睡去恶补那些让人头大的量子物理专著的。
　　她抱臂站在窗外，看着史蒂夫的背影：一度，他作为复仇者联盟的队长，总是站在面对危险的最前方，用肩背拦挡一切攻讦和艰险；后来，她开始越来越多地在厨房、餐厅、卧室中熟悉那后背，上面有她渐趋熟悉的味道，能够包裹她在夜晚沉眠。她熟悉上面每一道肌肉的线条，也了然那些无法消除痕迹的旧日伤口。
　　那是一扇门，联通一个甜蜜得让人沉沦的美梦。
　　“他们都会回来的，克林特。”
　　她对她的生死搭档说。
　　“你们动作太轻了，”结束商议之后，房间中的三人才意识到门外有人一直瞧着他们。史塔克用遥控开了门，对站在外面的两位高阶特工道：
　　“感应门竟然连警报都没响，我不在的这些年，你们连安保都没有升级吗？噢确实，好像你后来更感兴趣的是全自动洗碗机和烤箱。”
　　最后一句嫌弃自然是冲着史蒂夫，他的恋爱进展被史塔克看作两人长期意见对抗中难得的一次压倒性胜利，因此非常乐意打上高光昭告天下。
　　班纳抬头看了娜塔莎一眼，又看了史蒂夫一眼，笑着收拾散落的材料，并说：
　　“他们需要添置的东西还有很多，我衷心希望在我走之前，有机会送一件新婚礼物给你们。”
　　班纳……
　　她一时无言以对。
　　“这是催婚。”克林特在一旁对她强调：“我认为很好，用婚礼来欢迎他们回来，是个好主意。”
　　史蒂夫看向站在门边的她，抓住了她的视线，然后笑了：
　　“的确是个好主意。”

　　收集宝石的计划以飞快的速度开始落实，为了拦截六颗宝石共同作用时释放的巨大能量，基地防护开始昼夜不停地加固升级；为了穿越量子通道，体能的恢复是基础中的基础——此处特指索尔；六颗宝石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被一一筛查，以确保他们能够在最有效率的时间和空间中获得它们。
　　基地彻夜灯火不息。
　　她准备了宵夜，分发给众人，并没收了索尔藏在操作间的啤酒，说实话，他的状态，她很担心。
　　但她也相信，能够治愈他的药剂，已经离他不远了。
　　她将一罐营养剂递给独坐角落的星云。
　　这个几乎周身都被置换为机械的女子，缄默得就像一块石头，很少加入众人的谈话，除了需要提供灭霸相关的信息的时候。娜塔莎不讨厌她，甚至相反，她很理解她。因为她的状态，很像从前的自己，红房时期的娜塔莎只为杀人一件事而活，而星云，也只为赎罪这一件事站在这里。
　　她对她说：“你需要补充能量。”
　　“谢谢。”
　　星云将营养剂接了过来，视线投射在灯光探照不到的黑暗罅隙中。
　　娜塔莎敏锐感受到这个缄默女子的心绪动荡。她回头扫视一圈，发现众人正环绕在作战计划台周围，于是她低声问：
　　“你有心事？”
　　星云抬头看向她，看了很久，才道：
　　“也许有一件事是成功的关键，但我不确定是否该说。”
　　她了解这群人以谁为核心，并且也知道她与他的关系。说不清这选择是否经过了头脑精密的测算，总之星云觉得，在这帮人中，告诉这个女特工的胜算，似乎最大。
　　果然，女特工挑了挑眉，似乎很感兴趣。她依靠在墙边，道：“说来听听。”
　　“沃米尔的灵魂宝石是获取最顺利的一块，自打我记事起，灭霸的舰队掠夺了宇宙中所有宝石停留的地方，只有沃米尔，是他带卡魔拉，只有他们两个人去的。”
　　她和她的视线在阴影中交汇。
　　“所以？”
　　“我听过一个传言，但无人可证实。获取灵魂宝石的方法是一魂换一魂，并且宝石主人与献祭灵魂之间有爱。灭霸带走了卡魔拉，带回了灵魂宝石，也许传言是真的。”
　　她看向女特工逐渐变化的脸色，露出讽刺一笑：
　　“但我不知道你们地球人，在无上幸运躲过死神之后，还有谁愿意主动赴死，或者献出自己所爱。这间屋子中的大部分人，珍视之人已化灰而逝，那个死里逃生的钢铁侠，好不容易回到地球，有了孩子，听说回归此地的底线是他不愿失去他的一切，那么，你们之中还有谁能够奉献？”
　　星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偏头，将视线投向人群中站立的美国队长。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娜塔莎的周身，仿佛已置身锥心刺骨的漫天冰雪之中。
　　星云扯开自己胳臂上的金属翻盖，将那罐营养剂缓缓注入手指粗的线缆内：
　　“你玩弄力量，力量就会玩弄你。我认为告诉你这些要比告诉他好，你觉得呢？”
　　良久，良久。
　　一罐新的营养剂递了过来，伴随着女特工平静无波的话语：
　　“没错，是聪明的选择。所以这个话题，到我为止。”

　　夜空中，再度升上一枚绿色烟花，像枚嫩叶，又像极光，鲜亮活泼、热热烈烈在空中率先炸开一丛，而后渐渐熄灭，隐没在其他渐次升空的华美灿烂之下。
　　那是商业巨子托尼·史塔克给纽约儿童福利院的孩子们的礼物，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烟花灿烂盛开之后，倏忽消逝；而明亮星辰，依然高悬天际。
　　瞧，连天地都在指引命运。
　　一个熟悉的怀抱从身后环绕住她，史蒂夫在她发间烙下一吻：
　　“你在看什么？”
　　他胳臂火热，而她十指冰凉。
　　“明天是个好天气。”
　　她向后倚靠在他怀抱中，将叹息伪装成抱怨：“所以我打算把刚洗的衣服晾去顶层露台上，真不喜欢烘干机里那消毒剂的味道。”
　　他在她身后闷闷地笑了：“今天托尼再一次嫌弃索尔太胖，你知道索尔回敬了他什么吗？”
　　她在他的环抱中转身，踮脚勾住他的脖颈，与他鼻尖相抵，视线亲昵相交：
　　“他说了什么？”
　　“他说，”史蒂夫蹭了蹭她侧脸，将她揽紧：“这房子里已经有一个整天琢磨烤面包的美国队长和一个热衷于洗衣服的黑寡妇了，为什么就不能容忍我的啤酒肚？！”
　　她不由笑出声来。
　　他看着她笑，那双蓝得微微发绿的眼眸中，满满倒映着的都是她：
　　“小娜，等我们成功之后，结婚好吗？”
　　她一愣，近在咫尺的凝视中，是裹挟她坠落的温柔缱绻。
　　她伸手抚上他的眉眼，低声开口：“队长，这就是你的战前动员吗？”
　　他温柔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戒指，亮在她面前：
　　“不，这是你对我的战前动员。”
　　她看向他指间那圈金属。
　　彻头彻尾的美国队长风格，简单的素圈，戒面一丝装饰也无，在内侧刻着他们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像针一样扎进她眼底。
　　她握住了他的手，手心包裹戒指，将那近在咫尺的幸福遮掩：“你知道不该是现在。”
　　他笑得有些羞赧，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儿着急，于是低头亲吻她的手背，道：“那你答应我，它是事后优先处理事项。”
　　她几乎要哭了，只能紧紧拥抱他，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嗯，我答应，”她说，并且觉得自己每说出一个字都在切割心脏：“它最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