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四时·之春》瘦椿

5、荒蛮往事I

　　随爷爷奶奶搬到学校后，吊挂记忆彩色卡牌的线便断了，灰色的荒蛮故事散落在迂回的记忆长廊里，潦草的续写，慌乱的杂草，野蛮的疯长。

　　语文总是时而枯燥时而有趣的变色龙一般的科目，低年级学拼音时，总是记混“白bai”和“北bei”，大概应该怪罪方言口音里面总是把白、北两音统读做入声的“be”，所以常常在语文课诵读的时候闹出笑话，读出北色、白京之类的荒唐读法，引得哄堂大笑，此时便会越发紧张，浑身冒着冷汗，等待着大家笑够后老师的救场和发音纠正，从此对这门学科便有了心理阴影，不过大致因为是三流的学校，教师总是走马灯似地换，这样就能把学科阴影转移到每任教师身上，总不至于特别厌恶某一学科。

　　而新近上任的黄老师是最后两年生涯里的唯一一任语文教师，除了时常课上闲聊历史故事深得我心，也一向地继承了他诸位前任的大段时间的聒噪和枯燥，此时我们便有一直沿用的对付方法——把语文课本立起来或者捧在手里，课本里夹着小本的《乌龙院》、《偷星九月天》或者《虹猫蓝兔》之类的打发时光，而稍大胆的同学便立着课本遮住视线，埋首看向藏在抽屉边缘的大部头小说。
　　当然，新官上任三把火，雷令风行的语文教师黄先生在新任课的第一周便收走了无数本的漫画小说，树了威信的同时消灭了我们使用已久的打发时光的伎俩，很不幸的，我属于大胆的那类学生，被没收的是一本厚厚的三国演义原著，许是因为家教森严，漫画之类的出现在书包或是家中自是难以过关的，也是因为自上学便断绝电视，也不许串门交友，只能抱历史、小说之类书籍为娱乐玩伴。
　　那日是次周的周一，早操出席，黄先生便带着一群小屁孩从楼道去操场，不少顽劣的男生自少不了恶作剧，走在前排的几个，吹着口哨，对着黄先生的背影做着怪脸，竖着中指，一边默语一边做着骂人的口型，发泄着对新任教师压抑的不满，众人的“暴乱”总是让常日的持中性立场弱势者也有作恶的冲动与兴奋，诚然，今日我也裹挟进不尊敬老师的顽劣之徒的一员，然仗着法不责众的“勇气”，自以为无虞。
　　午间下课，突然便被班长小团体几个男生围堵在在门口的阳台，这实属意料之外，虽然并不混在他们的小团体内，但曾经和班长同桌，自认关系还不错，绝不至于如此。樊姓班长推搡之余，还不问情由地扇了一耳光，我茫然地蜷缩，不知所措，几位“鹰犬”随即凑过来，骂骂咧咧道，“叫你欺负邓钰。”我惶然地冷笑，原来此举是为“女友”找面子的，但是我除了知晓其人，并无交集，也没有任何好恶感情，欺负之名更不知从何而来。我想要申辩，恍惚间却失了声，只是咬着牙含着泪，翻着眼看着樊姓班长和他的爪牙们，他们见没有言语，愈发高声，“艹尼玛，问你话呢。”时不时有人指点着脸庞，还有人借机捏一下，满脸横笑，写着我能动你，你却不敢碰我的嚣张。挤压的瓶口总算爆开，我别开一只伸过来的手，当然换来是腹部的一记踹踢，捂着肚子，撕裂地喊出“老子没有。”大概声音之巨，响彻了整层楼，一群人怔住了，正当不知所措时，忽地路过宋华，他跑过来问清原由，说了句“他的确没有。”又是解释了好些秘辛，貌似是什么课间的事情，另有别班他人某某，我听得糊涂，但又不敢动问，那群人听得后便散开了。
　　我拍拍尘土，拾起包，正要走时，宋华坏笑的拦住了我，我大致对此人也并无何种好感，这是游离在各个小团体之外的墙头草，消息灵通，班内大多秘闻都知晓，便使着透露情报的手法巴结着各团体的孩子王甚至家长和老师，自是各处如鱼得水，走路时总是任双肩包背带滑到肘关节处，不分四季地穿着件红里发黑的夹克，拉链锁是坏掉的，零食和餐饭总是要舔净盘子和手指，似笑非笑的丹凤眼里邋遢地透着精明看着你，被这种人解围并不是什么善事一桩。果然，他以解围帮忙一事索要报偿，而报偿居然是去老师办公室里帮他偷取回他的《偷星九月天》漫画书，“你还可以借机取回你那本三国，免得丢了书被你爸妈责罚，你看这法子多好。”
　　自然，我没有选择，当下便照做了，自也取回了自己的小说，而下午放学，父亲便被电话唤到了学校，新官上任的黄先生谴责课上看书，且擅自入室偷回小说之余，竟然还提及了做手势不敬老师的秘事，着实让人切齿，又颇为疑惑，大致觉得此种告密必犯众怒，难以明白。自然，父亲大人的教育是当老师面的耳光伺候，拳打脚踢，似乎在用行动向黄先生证明着他在进行有力的教育。
　　是日，当然是平添了许多清肿，而一直懊恼不已的疑惑，竟是一年后和黄先生关系混的不错，颇有得意弟子身份之时，他突然提起的，“宋华当天就向我报告了你一个人对老师做手势和偷书的事情，你这孩子，当初还是顽劣的很啊。”
　　也罢，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