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絮》寒饮叙梦

3、第三章

　　转眼间，当下已是满眼青翠的初夏。帘雪找了份商场营业员的工作，风来的腿伤也逐渐好了，这时的曼絮被王庆安排到了办公室里做事情。这天中午，曼絮复印好了文件来到了办公室里，当她打开文件夹时，才发现文件夹的夹扣已经松动，并丢失了一份文件，她急忙来到走道与复印室里寻找，然而一无所获。情急之下，她便来到了监控室里，试着调出监控查找看看。随着画面逐个地回放，她发现原来是被棠露捡了去。她起身就去找棠露，然而她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身回到了监控室里。她将监控画面切换到了王庆办公室的走道上，急急地按着监控的回放键，不一会儿，显示屏上出现的一幕让她甚是震惊：只见帘雪神情紧张地将手机对着王庆办公室的窗户正录着什么——她根本不敢相信风来手机里的那段视频是帘雪偷拍的。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监控室，内心的气愤油然而生。
　　她来到办公室里，王庆要她复印好的文件。曼絮只道文件丢了一份，王庆发急道：“复印室离办公室这么近，这还能丢到哪里去？如果只是复印本没有了，倒也没什么，可丢了的那份是原件，你这一丢，等于什么都没有了，这文件很是重要，你赶紧想办法找回来。”曼絮道：“我找不回来，要找你自己去找。”王庆道：“曼絮，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勉强你，可是一码归一码，你干嘛要在工作上为难我啊。”曼絮道：“你以为我不想去找吗，可是就算是找到了，人家未必会给我。”正在这时棠露走了进来，见他俩正为丢失文件的事争执，心里很是痛快，她将拾到的文件往王庆办公桌上一丢，盛气凌人地对曼絮说道：“像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人也配在这里工作！今天幸好是我捡到了这份文件，如果要落到图谋不轨的人手里，泄露了商业机密，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曼絮忍着满腔气愤不言语。棠露又对王庆道：“跟了你这么多年，除了陪你公司里那些客户喝酒以外，我成天闷在家里，真是无聊极了。这不，我刚到厂里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真是替你担忧啊！你说，你什么样的人不能用，偏要用这样一个粗心大意的笨女人，你堂堂润庆食品厂老总，还差她借你的那点钱吗？你还是让她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吧。省得我看着心烦！”王庆怒喝道：“你够了，你为什么就容不下曼絮。没错，今天是你捡到了文件，可你拿这个耀武扬威是不是有点牵强了！”棠露道：“我就知道你放不下她，我林棠露什么事情都可以容得下，但这个女人，我死也不能和她和平共处。”曼絮冷冷笑道：“你当然不能和我和平共处了。因为你心里害怕。你时刻担心王庆因为我而抛弃了你，天天把自己说成高贵的城里人，真没想到，你果真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说着走到王庆身边，将嘴唇贴在王庆脸上轻吻了下，便离开了办公室。棠露见曼絮这样一个对自己挑衅的举动，肺都气炸了，便紧紧跟在曼絮身后。
　　她们来到了楼下。棠露一把揪住曼絮，厉声喝道：“王庆多少女人都成了我手下败将，就凭你——也配和我斗？你在我面前堂而皇之吻王庆，你当我是吃素长大的吗？你别以为有王庆在你背后撑着，我就不敢打你！”说着伸手便朝曼絮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曼絮本就因为帘雪偷拍一事，心中早就气愤不已，又被棠露这么一打，更是火上浇油，她便拿起身上背着的皮包，劈头盖脸地朝棠露狠狠地打了过去。棠露不想曼絮会如此还击，顿时被曼絮打得昏头转向。曼絮收住了手，指着棠露狠狠说道：“上回你在王庆住处把我推倒在地，我还没找你算帐呢！越是让着你，你越得寸进尺！我告诉你，我要让你知道乡下来的人，也绝不是好欺负的！”说着转身就走了。
　　曼絮回到了家里。她移步到了自己卧室门口，房门是虚掩着的。她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出了帘雪的声音：“风来，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哪怕你抱一抱我都好。”风来道：“你是个好姑娘，好的男人也多的是，隔壁村上刘明凯就不错，你每次回家过年，他都到你家来看你。”帘雪道：“我不喜欢刘明凯。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你了，但是只从和你们住到了一起，我才知道我做不到。她赵曼絮有什么好的？你对她痴心一片，可她天天却和那王庆搅合在一起，谁能保证她对你不会变心——她迟早会离开你的。”风来道：“你搬到这里来住，绞尽脑汁只为和我这这些？我告诉你，我不怕曼絮离开我，我的心给了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去上班了，她的负担也就越来越轻了。”
　　帘雪移步坐到风来身边，静静地看着他，这些日子以来，她和风来住在一套房子里，有太多接触的机会，然而她就像是被装在透明玻璃瓶子里的蝴蝶，每天看着这个男人在她跟前晃动着身影，可即便她为他在玻璃瓶里撞断了翅膀，她也飞不到他的世界里去。然而帘雪不信命，哪怕撞得粉身碎骨，她也要试一试。帘雪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力，一点一点地朝风来靠了过来，把头埋在风来的怀里并紧紧地抱住了他。风来一时慌了神，靠在床上躲无可躲，一时竟也没有将她推开。
　　曼絮见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便推门进去。风来就着敞开的房门洒进来的一点光，把曼絮看得分外清明。他像是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激醒了一般，狠狠地将帘雪推开了，骂道：“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帘雪虽见到曼絮站在一旁，然而她当曼絮如空气一般，当着曼絮的面朝风来叫道：“我喜欢你，我还要这脸做什么！”风来气得身子直抖，嘴巴张着不知说什么的好。帘雪回转身来，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曼絮道：“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住在这里，每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实在太累了。你要怪就怪我吧，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和风来一点关系都没有。”曼絮的情绪五味杂陈，痛心说道：“我不怪你，我只怪我当初让你搬到这里来住，都是我的错。”帘雪与风来只是沉默着。曼絮紧紧盯着帘雪质问道：“是你在王庆办公室的走道上，偷偷录下了那段视频，对吗？”帘雪道：“你凭什么说是我录的？”曼絮将包里的手机拿了出来，说道：“今天，我在工厂办公楼的监控室里找到了这样一段视频，新奇得很，你来看看。”说着将手机递给了帘雪，帘雪看后，心里极为震动，靠到桌边不言语。曼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帘雪走到曼絮跟前道：“没错，是我拍的。上回你住在我那里，你不是说：被你查到偷拍者后，要打对方十几个巴掌吗？”帘雪把脸扬起，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说道：“来吧，想打就打吧，我不会还手的。”曼絮把手悬在半空中，欲做要打，然而她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她下不了手，只感到莫名的痛心。
　　曼絮向外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便又来到了帘雪曾经的住所——破败老旧的房屋，满是积水的水泥路上，各种生活垃圾随处可见，晾晒的衣服在灰尘与人来人往的路边轻轻摆动。这是一个复杂且矛盾的世界，人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表被严实地包裹着，谁都看不清谁。现在连她最为信任的人竟都如此对她，她还能相信谁？也许她早该怀疑风来了，她一再追问风来视频是谁偷录的，然而风来始终没有给她一句痛快的话，并一直包庇帘雪，难道他对帘雪就没有一点私心？——她是不敢完全相信的。如今，她被帘雪与棠露两头夹攻；再想到风来与王庆这样两个男人，她只觉得身心极度的疲惫，若是这样一直耗下去，即便不被他们折磨而死，至少她不能够保证自己哪天不会发疯！风来这边她是住不下去了——住不得了。她重重地靠到一面残破的墙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王庆的电话。王庆在电话那头笑道：“曼絮，你今天对我这一吻可了不得，让我心里痒得不行，想你想得快发疯了。”曼絮本想狠狠骂他一顿，可想到棠露对她种种的欺凌侮辱，还有风来与自己现在的矛盾处境，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去得罪王庆。曼絮收住了泪，迎合笑道：“我也想你。”王庆听到曼絮说‘想他’更是兴奋不已的道：“今天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是你第一次说‘想我’，我太开心了。既然这样，你赶紧搬到我这边来住吧，省得我日盼夜想的。”曼絮答应道：“好吧，那我明天就搬过去。”王庆听曼絮这样一说，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又是嘻嘻笑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可不许反悔！我给你一笔钱，你让刘帘雪送那小子回去，省得他在津州碍眼。”曼絮道：“你要给我钱，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至于风来愿不愿意回去，那是他的自由，你管的也太多了吧！”王庆又在叽咕叽咕说着什么，曼絮不想听了，便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