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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一明一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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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掩映之下，顾绯然扒开宁青河的衣襟，让少年精瘦的胸膛暴露在幽冷的夜风中。
黑紫色的脉络自心口蔓延，隐没于衣衫之下。
“如何？”项州看不见宁青河胸前的情况，但看清对面之人凝重的表情，便知道情况危急。
在场众人齐齐望向给宁青河把脉的顾绯然。
因为有项州的点头，林曦竹三人一起站在顾绯然身后，忧心忡忡地望着宁青河裸露在外的肌肤，条条青筋暴起，皮肤下还有诡异的蛹动，十分可怖。
“你去房里把我的包袱拿来。”顾绯然头也不回地吩咐林曦竹。
“还有你们两个，把他的上身的衣物脱下来。”
项同尘二人虽然不知道顾绯然是顾隐的弟子，但看项州闭眼默许顾绯然的救治，便也没有犹豫，一同解下宁青河的衣裳。
正当二人将目光放到宁青河的身上时，只听背后响起细微的出鞘声。
围着宁青河的三人迅速地将目光移向顾绯然，警惕地盯着她手里不知从哪儿拿出的短小匕首。
拎着包袱的林曦竹站在她身后，右手还很贴心地执着一盏烛台，温暖的烛光将阴冷的夜色驱散不少。
似乎并不意外三人的反应，顾绯然手握匕首镇定地说:“那南疆来的有点本事，我在我师傅的笔录中看过，这是万虫蛊。中此蛊者是被施蛊者种下了一条虫后，虫后在中蛊者体内会不停产下虫卵，虫卵孵化成虫，便会开始啃食中蛊者的血肉，直到只剩一张皮囊。要想解蛊，必须要让这些蛊虫自己爬出来。”
说着，她接过林曦竹手中的包袱，从中掏出了一个碧绿色的小药瓶。
在几人的注视之下，她拿匕首划破掌心，将自己的血滴入碧色药瓶中。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在场几人吃了一惊，特别是林曦竹，立即蹲下身来握住顾绯然手腕，满脸差异。
“你这是做什么？！”
甩开林曦竹的手，一把夺过烛台，顾绯然有些不耐烦，“不过是救人罢了，你紧张什么，不懂医术就一边待着去。”
顾绯然轻晃瓶身，然后扳开宁青河的嘴，一股脑将瓶中混着自身鲜血的粘稠液体全倒了进去。
抹了还抖了几下想把挂在瓶壁上的残余也灌进嘴里，不过听声儿似乎磕到了牙。
如此粗暴的行医手段，一时间让庭院陷入了沉默。
始作俑者全然不觉，将掌心的伤口随意拿布条处理之后，便拉起宁青河的手臂，紧握匕首，从肩膀到掌心一路划了四个交叉的口子。
伤口流出的血很快便淋湿了宁青河整条手臂，绕是如此，宁青河仍旧紧闭双眼，似乎失去了痛觉。
项州三人不懂具体的解蛊之法，但看着宁青河被划开的狰狞伤口，心下还是忍不住怀疑起顾绯然的医术来。
“你俩也一边站着去！挡着我光了！”顾绯然瞅了一眼站在身旁跟门神一样的两个少年，嫌弃地赶人。
仇人就在咫尺之距，中间仅隔着仇人那危在旦夕的徒弟，此刻她手持匕首，却是在竭力救治仇人的徒弟。
这让顾绯然本就暴躁的性子更加凸显，说话的口气就更冲了几分。
可就算心底再多怒气，她手中的动作依旧没停。
接连在宁青河双臂和腹部划了十几道伤口后，顾绯然放下匕首，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嫣红色的木盒，就着烛光，将木盒内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黄色膏体抹在在了宁青河的伤口上。
似乎被膏体的香气吸引，宁青河皮肤下那些蛹动的痕迹更加躁动不安起来，使得宁青河发出痛苦的低吟。
取出银针，顾绯然对着项州道:“我落针到哪儿，你便将真气引到哪儿。”
项州顾不得擦拭从额间流下的汗水，急忙点头。
顾绯然捻着银针，眼神逐渐犀利，火红的烛光将她包围，连带着那枚细细地银针似乎都滚烫起来。
第一针被迅速地扎进宁青河的脖子，顾绯然没有停歇，又接着拿出第二根银针，她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没多久，便将整整十四枚银针皆扎进宁青河的穴道。
而随着银针的刺入和项州的真气流走，宁青河的五官开始逐渐扭曲起来，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脸上滴落，似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在一片沉默死寂的氛围中，宁青河的双眸蓦然睁圆，眼中布满血丝。
一口黑血从宁青河嘴中喷涌而出，早有准备的顾绯然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黑血被喷落在地，一团不知名的物体在一摊黑血中不停蛹动着。
紧接着，宁青河的伤口中不断爬出来黑色的肉虫，这些虫子齐刷刷地爬离宁青河的身体，向着那一滩黑血蛹动。
莫约一刻钟后，宁青河身上不再翻出黑虫，而那滩黑血中，肉虫相互纠缠成一团，不停地翻动蠕走，散发着一股腐肉的腥臭味。
“啪啪啪啪！”
烛台里的灯油随着顾绯然的倾倒滴落在黑血里，火苗席卷，纠缠的肉虫们在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伴随着腐臭的气味。
烛台熄灭，庭院重归于朦胧月光之中，顾绯然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项州身上，昏暗的夜色遮掩住了她的双瞳，将她眸中翻涌的暗潮藏匿起来。
项州扶住依旧昏迷的宁青河，探了探鼻息，发觉徒弟的气息比之前平稳不少之后，缓缓松了口气，对顾绯然郑重道谢。
听到项州的道谢，她握着烛台的手逐渐收紧，指尖渐渐泛白，思绪也飘忽起来，全然忘了正血流不止的宁青河。
就在这时，顾绯然感到一只纤长细腻的玉指轻柔地包裹住自己紧握烛台的手。
耳边响起林曦竹的问询:“小然？”
后颈被林曦竹说话的气息撩得酥酥麻麻，鼻尖氤氲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顾绯然想定是从林曦竹身上飘过来的，平常也不见这厮涂脂抹粉，怎么这时候身上飘着香味儿，扰得她鼻子痒痒的。
手上的温软和鼻尖的香气，让顾绯然杂乱的思绪不自觉地平静了下来，她紧握的手逐渐放松，发觉四道目光一同望向自己，方才意识到刚刚的失态。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先发制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抬进屋搽药止血。”
说着，从包袱里又掏出些瓶瓶罐罐来，告诉项同尘哪些外敷，哪些内服。
接过抛来的药瓶，项同尘快步跟着抱起宁青河的项州，一时也顾不得一同前来的邵姓少年。
而那位邵姓少侠并未跟着师徒三人进屋，反倒是审视起顾绯然来。
说不清是戒备还是探查，他拧起眉头，将精力和视线全部集中到顾绯然娇俏可爱的面容上。
只是这探究的目光很快就被林曦竹的身体挡住了。
林曦竹温柔地笑着，那双桃花眼依旧妩媚多情。她笑意盈盈地拿腔捏调，“这位小公子怎么不跟着进去，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甜腻腻的嗓音让人想起夏日里融化的蜜糖，顾绯然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那绍少侠敏锐地察觉到这装腔作势的娇弱姿态下投来的警告。
“只是觉得...这般歹毒的蛊术，这位姑娘恰好会解十分蹊跷而已。”
“哎～原来是不信任我们。”林曦竹眉尾耷拉下来，摆出伤心欲绝的姿态，以袖掩面泫然欲泣，“我们也是遭人陷害，刚刚差点就命丧于项前辈之手，如今救了人还要这样被怀疑。”
“你装哪门子柔弱，别恶心人了。”顾绯然终于忍不住，轻踹了林曦竹一脚，对着绍少侠没好气地说，“不要站在这儿碍眼，进去帮着上药。”
绍少侠没有多加言语，只是又望了顾绯然好几眼，终于在林曦竹笑里藏刀的凝视下进了屋。
夜凉如水，林曦竹端详着沉默不语的顾绯然。银白清辉下，少女的脸孔柔和灵动，微皱的眉头又添了些忧愁之色，一阵清风拂过，少女卷翘的睫毛轻颤，像翻飞的蝴蝶。
蝴蝶...蝴蝶...
林曦竹心中喃喃，微微失神。
感受到炽热的视线，顾绯然和林曦竹对望，捕捉到林曦竹红艳欲滴的唇边未清理的血迹，方才想起这厮刚才似乎因为她的失态被项州打了一掌。
想到此处，顾绯然心弦一动，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心中虽然担心，但嘴角却挂上了些许笑意。
主动牵起林曦竹柔若无骨的手，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顾绯然的声音不觉低缓温润起来，“别动，让我探探你的伤势。”
她看林曦竹还能活蹦乱跳，想着就算被打了一掌伤势也不会多重，可探上脉搏，顾绯然本舒缓的柳叶眉又缓缓往中心聚拢。
她微微扯开林曦竹的前襟，露出被项州打中的肩头，只见那处肌肤白皙滑腻，没有半分瘀痕。
顾绯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林曦竹似笑非笑的戏谑神色，登时又是一股火起。
“林！曦！竹！你又骗人！”顾绯然咬牙切齿地瞪她，却看对方将指腹轻放娇嫩唇瓣之上，眼光向屋内瞟去，示意顾绯然轻声一些，不要惊动了项州等人。
“冤枉冤枉，那一掌我可是结结实实受了，只不过靠着我万寿无疆宫的独门心法，伤不着内里罢了，我好歹是真吐了血的。”
林曦竹指着嘴角血迹，语气颇为委屈。
顾绯然冷哼一声，“我虽身不负武，但也知道些武学道理。”她扯住林曦竹的衣襟质问“你的心法如此厉害，受偷袭一掌也全然无事，怎么和项州对招却处在下风？”
林曦竹靠近，附在顾绯然耳边，“这里不便说话，小然若想知道，我寻个清净地方告诉你就是了，此事因我而起，又牵扯到青河，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我看出从项州出手时你就有些不对劲，如今小然可否为我忍耐一二？”
最近耳边总是被这无赖的温言软语围绕，顾绯然有些不自在地推开林曦竹，凝重地问她“你还要做什么？不趁这空档逃走？”
顾绯然识破项州身份，想着要从长计议不可过多接触，以免项州也发觉自己的身份，如今见林曦竹还有逗留之意，心下不免疑惑担忧起来。
“青河好歹与我结拜一场，小然身为顾神医的亲传大弟子，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如今玉虚天这么一闹，项州自是不便再找我麻烦，那有些事情就好谈了。”
二人伫立幽暗的庭院之中，一同直视亮起灯火之处。
一暖一冷，一明一暗。
